“呵。”

冗长的卷轴有些已经散落到了脚下，百里将离一身青衣，高座在王座之上，一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拎着鸦青这半个月查到的东西，细慢地翻看着。

越看，越忍不住发出嗤笑：

“如果慈悲寺缺撞钟的，真该让这个慕浅浅去补上才是。”

女人精致的面容在魔尊五颜六色的各种魔气下，显得格外美艳，却并不容易令人产生觊觎之心，尤其是说这话时，百里将离嘴角轻扬带起的那抹嘲弄，让人不由自主敬而远之。

“从查到的经历来看的话……”

半跪在下首的鸦青低头抱拳，那张一向沉稳的脸上罕见的因为百里将离的话，露出几分尴尬之色：

“是这样的……”

正道仙门繁多，门派林立，但却以七大宗门最为显赫。

梅湖慈悲寺，正是其中之一，并且是在凡间最受推崇的仙家门派，因为他们足够“慈悲”，几乎遇到任何与妖魔鬼怪有关的邪门儿事情，你都可以去找他们，而他们，也一定会派修士前来，管到底。

据说，慈悲寺的开山老祖玄善，本是一位凡间苦行僧，行乞至梅湖，恰巧遇到了梅湖洪水泛滥，与一众人被困在一座小岛之上。

没有食物，饥肠辘辘之下，有人打起了老弱妇孺的主意，玄善站了出来，自愿剔肉削骨。

你问结果？

结果是他们吃了玄善三顿，在玄善没有肉但还有气的时候，仍然对一旁的老弱妇孺下手了。

于是金刚怒目，玄善得了机缘，踏入大道，后来梅湖水退，玄善将岛上的白骨收敛在一起，又盖了一座寺庙于其上，这便是——慈悲寺。

让慕浅浅去慈悲寺撞钟，魔尊这是在骂她烂好人呢。

“真善良。”

百里将离还在继续看卷轴，一个姿势看累了，她已经换了个手撑脑袋，也没再用手亲自扶着卷轴，而是直接用魔气将那些字催发放大了出来，放在空中转着看。

一目十行：

“七月十五，为炼制清灵丹下山寻药半月，搏杀清灵草伴生灵兽后，遇上天机阁修士急需清灵丹，于是让出清灵草，并将先前收集的材料一并借给了对方。”

“括号，”鸦青做事非常细致，百里将离自然也看见了后头紧跟着的批注，“至今尚未归还。”

“哇哦~”百里将离笑了，很难说笑得开不开心，只是笑容看着有些渗人得慌。

【九月廿十三，筑基境的慕浅浅随太白宗清静峰弟子外出历练，遇妖兽袭击，挺身而出替清静峰金丹境的二弟子卓渊挡住致命一击，自己右臂断折，幸亏其大师兄路云廷以五品回春丹救治及时。】

“啧。”

百里将离的目光继续往下扫视。

【腊月初八，慕浅浅采药途径骊山，有雪兽作乱，山下莲花镇百姓受困，慕浅浅以自身微薄灵力融雪，苦苦支撑半月，直至百姓撤离，精疲力竭，被大雪掩埋于地下三天，寒毒入体，致使体内阴阳失衡，后回宗修养半年。】

……

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小到宗门里让草药灵植，大到舍己救人，豁出命去。

慕浅浅在“善良”这件事情上，还真的是把自己一条脆弱的小命，在当做九根金光不坏的沉银铁链用。

还有最新的。

【正月十五，太白宗灵脉大会，慕浅浅因魔尊百里将离之言，自愿舍身饲魔，嫁入魔窟，换取灵脉。】

百里将离挑了挑眉。

竟然还是自愿嫁过来的？她还以为这慕浅浅是被正道那些人逼的呢。

只是紧接着，一翻页，就看见了鸦青在后头跟着写的冗长的批注：

诸如，慕浅浅的那些同门，什么二师姐，大师兄，三师兄，四师姐的，开始轮流挨个儿进入慕浅浅的房间，找到她。

说了些什么，鸦青实在无从探听。

但每个人出来时，一同送人的慕浅浅，眼睛是红肿的，神情是憔悴的。

大概是哭过了。

所以不是自愿，是不得不自愿。

这才对嘛，正和她意。

百里将离心想，自己要慕浅浅做药引不假，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事情说出来，闹大，也是为了膈应正道，让仙门们没脸，如果慕浅浅欢欢喜喜嫁给她，那才是真的失算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太白宗的掌门老儿，轩辕慈，也找到过慕浅浅。

不同的是，慕浅浅从掌门殿出来后，眼睛没红，神色也变得越发坚毅起来。

鸦青特地在此处划了重点——【怀疑双方达成密谋，欲对魔尊不利！】

这还需要怀疑么？

以轩辕慈的性格，对她的痛恨，肯定是想了什么要害她的办法了。

所以，这是慕浅浅新婚夜在床上主动讨好她的原因么？

美人计？

笑死，慕浅浅还没她美呢，那儿来的胆子勾引她？

百里将离笑得不屑。

魔力一荡，冗长的记录着慕浅浅生平的卷轴簌地卷了起来，被丢进了身后堆着数不清类似卷轴信息的书架之上。

“鸦青。”

百里将离站起身，一头丝毫不加修饰的，垂坠如丝绸的及地黑发，乖顺地披散在她的身后，随着她的动作，又宛如灵蛇一般，自己动了起来，穿梭盘旋着扎成一个方便的发髻。

“你说……我们魔是不是很坏啊？”

百里将离的语调很轻慢：

“多善良，多救苦救难的小仙子啊。”

“这么个大慈大悲得就差塑上金身，供上神台的人，怎么到了我们魔窟这里，就是想杀了本尊了呢？”

说着，百里将离的声音便冷了下来，脸上轻蔑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的冷肃。

“不知道这位小仙子，到底是真的善呢？”

“还是和那帮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一样，人面兽心，令人作呕呢？”

鸦青不确定魔尊是在问她，还是在自言自语，但此时此刻，魔殿内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于是鸦青实诚回答：“善良与否属下不知。”

“但是真的蠢。”

至少，在鸦青的世界观里，是无法理解这种，将自己需要的东西拱手让给他人；明知道对方修为比自己高，能力比自己强还要不自量力地去救对方；以及，被人辜负后毫无怨言的行为的。

“你说得对。”百里将离笑了，这回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了。

蠢是肯定的了。

至于善不善，或许，等她找齐了所有药材，将慕浅浅的心肠扒开来，一切，就都见分晓了。

漂亮小仙子的黑心肝吗？

那很美味了。

百里将离的黑眸里划过嗜血的光芒。

“魔尊。”

也正在这时，门口一团黑色的魔气忽然出现，是百里将离点化的魔灵：

“小苍来禀。”

百里将离对魔窟里的这号人没什么印象，眉头微皱：“什么事？”

“她说，是慕浅浅让她来找您的。”

魔尊日理万机，所以她特地设置的守门魔灵是不会将那些小妖小魔的事情禀告给百里将离的，这次，也是因为小苍提到了慕浅浅，所以魔灵无法判断事情的大小了。

找她？

百里将离眼睛微微眯起，有趣。

这么迫不及待找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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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找死 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