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满和顾强国最终还是原路返回了。
本来天气热两人被晒得双颊通红,无意间看到周先民跟人在草丛里打啵,羞得跟猴子屁股似的,从头红到脚。
周小满是小孩身成人魂,她什么都懂。
顾强国虽是实实在在的小孩儿,但这年代的小孩儿都早熟,加上有些人家穷,房子小孩子多,被子不够用只能挤一挤跟大人一张床。
晚上没有娱乐活动,两口子只能自娱自乐。
这不,就被小孩儿听去了。
顾强国打小没爸,家里不存在这种情况。
这事儿是他在学校厕所撒尿时,听高年级的学生聊天才知晓了一些懵懂的门道。
因着周先民的破事儿,两人再背稻穗时只能走有太阳晒的大路,热得周小满想哭。
“这混蛋周先民,以后见着他,我非得朝他扔石子儿!”
顾强国被周小满遮了眼,他并没有看得太清:“小满姐,你咋知道是周先民?”
“你看看咱们生产队,有谁的脑袋跟他似的秃得跟瓜瓢一样?”
周小满暗骂这臭老头儿纵欲过度,都秃顶了还不知道收敛。
她突然想起自己刚穿过来时看到的情景:“你说那女的是不是黄大仙?我刚才没看清。”
顾强国摊手:“我也没看清啊。”
“啧!”
周小满觉得自己是应该多给小弟吃些肉,瞧瞧,营养不良得脑壳都不灵光了!
“你就不知道多观察观察?黄大仙家就在你家对面,保国叔一个月回家一次,其他时候去黄大仙家晃悠的男人,一准儿有问题!”
“小满姐,那是人家的私事,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周小满不轻不重拍了顾狗蛋脑袋几下,狠狠叹一口气:“你是不是傻?周先民是谁?咱们生产队的队长,他要是跟人乱搞男女关系,是不是就是道德出了问题?那道德有问题的人,配当生产队长?”
“不配!”
顾狗蛋眼底又一次闪烁起坚定的光芒,甚至还立正冲周小满敬了一个礼,“老大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再说了,黄大仙家里的牛蛋儿,曲解你的意思,乱传我捞鱼偷挖社会主义墙角。这几天农忙,生产队里的人来不及瞎转,你能保证农忙后没人拿这事儿做文章?”
顾强国脸色严肃起来,又一次端端正正朝周小满敬礼:“小满姐,我一定抓住牛蛋儿的把柄,让他跟你道歉!”
只道歉可不够,有心人该做文章还是得做。
周小满勾勾指头示意顾狗蛋附耳过来,这样那样一番交代,听得顾狗蛋对她五体投地。
农忙累,农忙苦,但当周小满真正参与其中后,才第一次切实感受到丰收的喜悦。
她在假期作文里写下“我们都流下了丰收的泪水”,画上句号盖上作文本,她忙不迭去院子里找出一个小篮子挎上,打开门问顾狗蛋;“你暑假作业写多少了?写完给记得我检查。”
原主自上学以来回回考满分,她是块学习的好料子,所以周大海才吩咐家里人不许让小满下地干活,不要耽误她学习。
顾强国嘛……
他能坚持去学校上学纯粹是因为小满姐的压迫。
周小满说她一个考满分的老大,不能有考零蛋的小弟。
所以顾强国不得不学,但他着实没那天分,只能考八十几分,不吊车尾就行。
顾强国念三年级,已经开始写作文了,老师让他们暑假期间每天写一则日记,最近几天的内容都是写他在背麦穗,干巴巴的,毫无文采可言。
一听周小满要检查他的作业,连忙摆手:“小满姐,最近农忙,我没来得及写,明天我就开始补。”
“行叭。”
周小满是一个很体恤小弟的老大,她知道狗蛋儿在农忙时累坏了,允许他劳逸结合休息几天再写作业。
农忙完,大人小孩都能略微歇一歇。
这不,今天顾强国就是带周小满去后山挖地泡儿的。
路过淹死原主的鱼塘时,周小满拧着眉头问:“那天是你发现我的?”
“对啊,我看见你的时候,你已经浮起来了。我矮,还不会游泳,只能赶紧跑去地里找刘姨。”
顾强国虽然人小,但很能干。
他家包了生产队喂鱼的任务,后山好几块鱼塘的草料都是他一大早起床割的。
小小的人儿背着大背篓割草喂鱼,看得周小满怪心疼的。
而且顾强国还被他妈妈安排了守鱼塘的任务,一周有好几晚他都睡在鱼塘旁的鱼棚里。
“那你喂了几趟鱼,都没看见我上山?只是在鱼塘里发现我?”
“没看见。”
原主上山去没必要躲着顾狗蛋,那么当时上山,可能不止她一个人。
“喂鱼路上你碰见其他人下山或者上山没?”
“没啊,没人上山也没人下山。”
顾狗蛋挠挠脑袋问,“吴老师算不算?我是在大路上遇见他的,他来咱们生产队给他丈母娘帮忙收谷子。”
吴友德?
周小满在脑海里寻找他的信息。
这人也是红光小学的老师,但原主爷爷周大海跟他似乎并不太熟。
说起来,爷爷教初中数学,吴友德教高小语文,两人在工作上的交集确实不多。
但问题是,吴友德是下坪生产队的人,那里离农场近,他家几口都是农场的工人,一家子都不用操心农忙。
而吴友德跟他媳妇儿赵文秀的关系可能不太好,自从结婚后,赵文秀三天两头回娘家,吴友德更是一次都没在农忙时,来中坪生产队帮过老丈人和丈母娘的忙。
周小满把这些事告诉顾强国听,最后总结一句:“他今年咋来帮忙了?”
“可能又惹文秀姨生气了,想把人哄回去?”
顾强国一脸崇拜地望向周小满,“小满姐,你咋知道这么多事?”
周小满:……
感谢生产队“情报组组长李秀荣同志”,奶在家里八卦别人家的事从不避着人!
周小满在心里埋下了一颗小小的怀疑种子。
但她跟吴友德从无交集,爷爷在学校也没跟他交恶,他们家对吴友德的了解不深,所以这人突然来中坪生产队帮丈母娘农忙,还真可能是为了哄媳妇儿?
暂时不再想此事。
顾狗蛋找到好几处大片的地泡儿,他刨土挖野果,周小满则用衣裳角擦泥,一个接一个地吃。
有小弟的感觉就是好啊!
不像自家亲弟周谷雨,早上一睁眼就不见人,吃完午饭又撒腿就跑,直到晚上才回家。
天天都跟个泥猴子似的,污遭邋遢,周小满不待见他。
“姐,你们找到这么多地泡儿?!”
说曹操曹操到,周谷雨跟狗腿子似的蹭到姐姐身边,摊开手“讨饭”,“给我吃几颗呗?”
周谷雨满脑袋汗,滴滴答答往耳后流,脖子上有三根“泥项圈”,衣服裤子更不用说了,又被糟践得破了洞。
周谷雨是在计划生育后出生的,所以家里人戏称他“周超生”。
周小满翻个白眼挪开视线:“你先把嘴边的泥巴擦了再跟我说话。”
这臭小子肯定已经吃过地泡儿了,而且还不擦泥,挖出来直接塞嘴里,真不讲卫生!
周谷雨用脏兮兮的衣袖抹一把脸,再次伸出手,但这回是朝的顾强国,他刚挖出来一捧新鲜的:“嘿嘿,哥,给我一点儿,就一点儿!”
泥猴儿抢过顾强国手里的地泡儿一股脑儿全塞进嘴里,恶心得周小满直拿手捶他脑壳:“你的骨气呢?你不是打死不叫狗蛋儿哥哥吗?”
顾狗蛋上午出生,周谷雨下午出生,两人今年都是9岁。
周谷雨长得人高马大,不乐意叫人家哥,成天就随大人叫他狗娃子。
“嘿嘿,给我吃的就叫他哥,不给我就叫狗娃子!”
周谷雨咽下嘴里的,又从姐姐的篮子里抓了一把撒腿就跑,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周小满想逮着他揍一顿,奈何根本追不上。
正气得跺脚呢,就有人上赶着来吃枪药了。
来人正是周安丽,周大江的孙女,周国强的女儿,今年12岁。
周大江是周小满爷爷的亲二弟,她叫周大江二爷爷,叫周国强大堂伯,按理来说,她应该叫周安丽堂姐。
但周小满从小就跟周安丽不对付,所以她一直叫这人大名。
其实准确地讲,是周安丽跟周小满不对付。
周小满从来不主动跟人闹矛盾,都是周安丽送上门来惹她。
比如现在。
周安丽远远瞧见周小满跟顾狗娃子在挖地泡儿,想起自己姐姐的身份,昂首挺胸地走过来,用鼻孔对着人:“周小满,拿几个地泡儿给我吃。”
周小满瞧瞧大鼻孔堂姐,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周雪梅——周先民的孙女,不由得冷哼一声: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这俩人居然能在一起玩儿。
“不是,你谁啊?我凭啥要给你地泡儿吃?我可没挖地泡儿,都是狗蛋儿挖的,想吃你找他要。”
周安丽不悦地皱起眉头,但没发脾气,转头朝顾强国伸出手:“地泡儿。”
顾强国跟聋子似的,屁股一撅,继续埋头挖地刨坑,根本不带理人的。
周安丽知道这俩人是不肯分地泡儿给她吃了,嘴撅得能挂油壶,抬脚想要踢顾狗蛋的屁股好让他摔个狗吃屎。
周小满时刻关注着对方的动作,眼看周安丽抬起脚,她赶紧把顾狗蛋儿推去一边。
失了目标,但动作已经起势,周安丽不可能半路刹车,一脚踢空,她整个人稳不住平衡,噗通一下摔倒在顾狗蛋刚才的地方,啃了一嘴泥。
周安丽呸呸呸吐掉嘴里的泥巴,站起身就要打周小满,此时周小满已经带着顾狗蛋爬上更高的田埂,叉腰笑话周安丽:“咋个样?泥巴好吃吗?别客气,就当我请你的!”
一直在旁边当看客的周雪梅终于开口:“小满,你别这样,安丽毕竟是你姐姐,你不尊重姐姐,安丽回学校告老师,老师一定会批评你!”
周小满在心里暗呸一声,这周雪梅才11岁,咋就那么茶呢?
她一看见周雪梅,就忍不住想起她爷爷周先民,偷偷摸黄大仙的屁股,还在树林里跟女人打啵儿。
咦~歹竹出歪笋,可不是说的他家吗?
“她是我堂姐没错,但我说了,地泡儿是狗蛋儿挖的,我没权利把地泡儿分给她吃。狗蛋儿不给,她就想踢狗蛋儿,我有跟她动手吗?我只是把狗蛋儿推开了而已,难道我还有错了?她自己气量小,打不着人就发脾气,我不能笑笑?”
周雪梅急得跺脚:“小满,安丽是你姐姐,你不能嘲笑她,是你不尊重人!”
“噢哟?我和狗蛋儿比周安丽小,她自己先不爱幼,我还得尊她这个‘老’?脸皮多厚啊?”
周小满拉着顾狗蛋退后几步,从地里捡起一块儿坚硬的土坷垃,朝气鼓鼓直瞪眼的周安丽喊,“你干啥?你还瞪我?信不信我让我哥打爆你的癞疙宝眼睛?”
“赶明儿我大姑带着表哥回来,我让他们请你吃泥巴。”
周小满把视线挪到周雪梅身上,“雪梅姐,到时候我还请你作‘见人’,要是我哥他们请周安丽吃泥巴她生气打人,那她也是不尊重人?我俩表哥都比她岁数大呢!”
“见人”周雪梅气得脸都白了,但她惹不起周小满的大姑啊!
她妈曾经跟周娟吵架,那周娟转身就去厨房拿杀猪刀,追着她妈说要把她给剁了……
周雪梅打了个寒战:“你、你无理取闹,我才懒得跟你吵!”
说完,撒丫子跑了。
周安丽满脸的泥巴还没擦干净,但她也不敢跟大姑姑周娟对上,只能咽下一口恶气,咬牙切齿地骂:“掉鱼塘咋个没把你淹死呢?!”
周小满一脸凝重地望着离开的两人,转头问顾强国:“狗蛋儿,你听到周安丽刚才说什么没?”
“咒你死呗!恶毒!”
“你觉得会不会是她把我弄下水的?”
顾强国纠结几秒,疑惑反问:“小满姐,你真觉得她敢杀人啊?”
周小满也觉得自己现在疑心过于重了,但她的确缺失了那天原主一个人去后山的记忆。
如果真有别的人在,那人绝对是想置原主于死地的,倘若只是意外,不可能任由她在水面上浮着!
那人一次未成功,大概率还会谋划第二次。
周小满挑眉冷笑:老娘倒要看看,到底是谁那么恶毒,竟对一个10岁小女孩下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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