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清晨的光照在院子里。
昨晚上一夜奋战,如今大家都瘫在院子里呼呼大睡。
沾满了血迹,灰尘等脏东西的衣裳未来得及换下。
莫求一进门便看到了自己放在衙门的貂皮被子被他们盖在自己身上,这可是自己辛辛苦苦上山打猎得来的。
“唉。”他也只是哀叹一声,走至他们身旁,蹲下身子伸手便扯了扯那被子,给他们盖好。
昨晚上忙活了一整晚,总算将那马稳叁一网打尽,也销毁了那制作五石散的窝点,无辜的百姓更是全部送回家中。
今年衙门的业绩完成得不错,这几年都不用愁了。
但可怜的是,许多人都是孤儿,流浪汉,所以才被他们一一抓到那,更没有人去衙门报案,甚至有些人在那倒是成了家。
方冷在记录着这些人的基本信息以及背景,抬眼看向州南栀,“南栀姐,这些人,打算怎么办?”
“先记录下来,到时候我和师父商量一下。”州南栀将卷宗写完,一一卷好。
莫求走近了他们,眉梢带笑,“南栀乖徒儿,师父后半辈子的幸福全靠你这几起案子了。”
“多谢师父夸奖,只是这些人怎么办?”
莫求摆摆手,“放心吧,有去处的,刘大人今早上就差人过来同我商量这件事了。”
听到这个结果,州南栀松了一口气,背靠椅子上,手搭在椅子扶手两侧,整个人以最舒适的姿势放松,脑袋也跟着放空,脑海中纠缠在一起的信息逐渐松散,一条顺着一条浮现。
莫求出去了不到一会又进来,清了清嗓子,坐在她对面,两人隔着一张桌子,他顺手沏了两杯茶,连同阻止了州南栀欲想伸过来的手,“师父给徒弟沏茶,可是要喝的。”
州南栀点头,也了解他的性子,如今是有事情要与自己说,视线落到那被泡开的茶水。轻声询问,“师父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嘛?”
他也顺势开门见山,“你还记得之前,师父同你说过想要举荐你入大理寺锻炼嘛?如今考虑得如何。”
见州南栀神情冷淡严肃,他又继续劝阻道,“你知道入大理寺意味着什么嘛?南栀,你不是那种愿意待在笼子里的鸟,天高海阔任你飞,在这个小地方,你的心是停留不下的。师父也教你不多,举荐信也帮你写好了,你若是想去,就带着它去大理寺找大理寺少卿张冼大人,他一定会看在我的面子上,让你进去的。”说着,还从袖口中拿出那封信,推到她的面前。
“师父。”州南栀轻唤一声,“你不是说你从未去过京城嘛!”
“咳咳咳,”他轻咳两声,见状,州南栀起身快步走至他的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部。
“南栀啊,往事莫要在提,那都是你师父我的青春往事,不可忆呀。”
“是南栀冒昧了。”
“不碍事,那你考虑得如何?”
“去了京城,入了大理寺,接触的达官贵人是不是就多了?”
莫求瞳孔放大,震惊的看着州南栀,“南栀乖徒儿,你冰清玉洁,这是要干什么,这是要如何?那些人可怕得很,吃人不吐骨头,你可不要被他们骗了。”
州南栀长得虽不是大美人类型的,但脸上五官长得大气,带着一股独特的潇洒气质,颇有英气的面孔在众多女孩子眼中也是显眼的存在。
见她不回答,莫求语气有些颤抖,“南栀乖徒儿,你是不想奋斗了?”
回过神来的州南栀摇头,“不是,只是在京城中要多加小心,我害怕。”
“是危险,但师父相信你,在这待着,成天与木临暗中争夺,没有任何用处,你也成长不起来。”
“嗯。”她将那封信收起,“师父,我离开之后,能不能设置两个铺头的位子,一个给方冷,另一个给木临。”
她这是想要在衙门设立两批查案的铺快,莫求点头,“好啊,就依你。”
许家。
京墨刚刚喂完药,出门时,便见到了许爷爷坐在院子中,此刻招手让他过来。
京墨走过去老实坐下,“爷爷。”
许老便开始动手煮茶,将热水冲洗着茶杯、茶壶,之后,又将许奶奶晒好的茶叶投入茶壶中,抬眼望向京墨,“京墨,你知道多少,关于你自己的身份。”
他有预感,接下来的聊天他并不是很喜欢,如今这一句话,确实如此。
面对许老如此真挚的询问,他默了默,“全部。”
他点头,轻笑一声,将再次煮开的水倒入茶壶中,又迅速倒出,一番熟练的操作,热气腾腾的水雾不断上升,“我以为你只知道一半,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十岁那年,开始知道一点。”
那就是来这里的第二年,看来是耳濡目染了,他还以为至少十二岁之后才慢慢让他了解。
“你走吧,去京城吧。”
京墨抬眼,料想不到他如此的直接,指甲不知何时陷进了肉里面。
七分满的茶沏好,许老递给京墨,眼神温柔的落到他的身上,温声说道,“他们不也一直在叫你回京城。”
京墨双手接过那茶杯,杯中平静的茶水此时微微颤抖,他品了一口,苦涩蔓延口中,在不断的发散,后又伴有酸涩感。
“鹿竹,我给她把过脉了,身体无大碍了,只等着她醒来即可,你还是在她醒来之前离去吧!我会告知她,那晚,你为了救她而死在那些人手中的。”
“京墨,她不会忘记你的,但时间或许可以淡化一些情感。”
许老的语气始终平静,平静得无一丝波澜,“你回了京城,也不用想着替我们报仇,这件事涉世太深,后果不是很容易就能承担,你就好好生活,我如今就这一个孙女,我也不想去让她冒险,这大概也是她父母拼死拼活护住她活下来的心愿。”
一席话,一番话,将京墨打入深渊。
“你懂吧?”
“我懂,我知道如何做。”
此事过后,云澜云辰也在准备着回京的事情,也早做好了准备,就等着京墨收拾好,一同赶回京城中。
许鹿竹还是安静的躺在床上,苍白的脸颊总算看见了泛红的血色,人也精神了许多。
京墨东西不多,很快便能收拾好,从怀中掏出那枚金钗放到了许鹿竹桌前。
犹豫片刻,还是收回了自己的袖中。
这枚金钗,还未来得及送出去,便再也送不出去了。
那日她孤身一人去苏府,回来时,京墨便很快察觉到了她头上少了一支她常常带着的簪子。
那支自己送于她的簪子,于是,便在和她逛街时,偷偷买下了一支新的簪子。
想到过几日就要出去去京城,京墨心中是烦闷无比,虽说回去京城是从小到大一直压在自己心头的事情,现在回去,也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更是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辗转反侧,依旧睡不着,他又翻了身,这才从窗户看到了一个人影,一个很熟悉,一眼便认出的人影。
他掀开被子,一跃而出窗户。
两道身影映入夜色,消失不见了。
落座于亭中,桌面上摆好了些点心,茶水。
是羽涅准备好的,他伸手将面具摘下,两人也已经习惯于这种相处方式,“听说你要回去京城了!”
他顺势坐在他对面,眉峰一挑,“你听谁说的。”
“许老找到州爷爷,商量着你去世的事情。”
京墨撇他一眼,怎感觉这人有些幸灾乐祸。“嗯,你呢?何时回去?”
“等官家的圣旨一到,我便同苏大人,刘大人一道回京城。”
提刑司刘大人?京墨呵了一声,“若不是那晚我们及时灭了那窝点,刘大人也将会落得与宋大人一样,做他们的保护伞。”
苏大人是回京城,而刘大人看来是要高升了。
否则,刘意欢也不能安全无恙的回到府中,不过说来,可是苦了苏柠姑娘,身体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京墨手指无意识敲击着桌面,看着羽涅脸色不太佳,担心的询问了一句,“你体内的毒发作了?”
“有些隐隐作疼,这不是鹿竹姑娘这几日休养,好几天没有吃她的药丸了。”
提到这个名字,京墨下意识想偏离,心中还有些疑问,须得询问而出,“苏大人是你的人吧!我在想,苏大人前途无量,怎么一年前就来到了这里呢,幽州在律朝不算是什么富饶之地。”
“是,五石散已经遍布于此了,加上有线索查到了你们的踪迹,所以,我们便商量要来这里。”
“所以,你知道他女儿被绑的事情了?”京墨语气渐渐升高,又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怒气值。他不喜欢,一切以大局为重,就要牺牲一些弱小之人,美其名曰是为了顾全大局,他始终相信,一定能有更好的办法。
羽涅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苏维安为了反抗五石散,既然隐瞒了这件事。
京墨愣住,“所以许家....?”
羽涅摇头,“并未,你放心,来之前,我将一切关于许家,州家的线索给打断了,不会让有心人轻而易举查到,你若是不想入局,真到了最后一刻我也不会逼你的,换言之,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京墨冷笑,自己都要不得不回京城的地步了,哪里还能反悔,“如今这情况,真不用再假惺惺的了,无形之中,我们也被卷进去了。”
羽涅也不知是福是祸,他来这,就是为了遏制五石散的传播,自己也未曾想到,会发生如今这种情况。
“我和苏大人相信许家,相信州家,当年绝无谋反之心。”他道。
“哦。”良久,京墨也只是回了那么一句话。“原来苏大人也知道了。这件事,真不是秘密了。”
“因为他曾经与郎溪将军联系过。”
京墨脊背瞬间僵直,“那现在呢?”
羽涅摇头。
苏维安是太傅陈益带出来的人,陈益更是许老从小到大的好友,许爷爷应该没有与苏大人见过面,京墨攥紧了拳头,许爷爷若是见到了苏维安,说不定又要搬家了,当年是朝廷负了许家,负了州家。至于原不原谅也只有许爷爷有资格决定。
京墨靠在椅背上,望着星空,月亮圆圆,月光洒在院子内,他如今满脑子都是许鹿竹,想到两人总是乘着夜色赏着月光。“羽涅,你活得累嘛。”
羽涅默不作声,怎么能不累,身边都是算计,谋划,人人皆活在伪装之下,久而久之,他都找不到真实的自己了。
所以来到了这里,偶然间看到了州南栀,真真实实的活着,一心只想着查案,只追求自己最纯粹的追求。
他该是多么的羡慕和想靠近。
“历史问题,帝王之争。”简简单单一句话概括了所有。
如今皇帝年老多病,而最有可能继承位置的也就是豫王和靖王两人,若不是辰王英年早逝,还真的轮不到这两人。
京墨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你身上的毒?”
“毒是我兄长下的,蛊是西疆人下的,这背后,豫王自然是出了不少力气。”
京墨不禁感叹,也有些同情羽涅,“皇家果然无情。”
羽涅看向他,语气笃定,“不是皇家无情,是人性本就如此。”
“那五石散背后之人莫不是豫王殿下。”
“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关系。”羽涅全盘托出,那些黑衣人脖颈上的老鹰刺青,是豫王殿下的人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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