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元靖望着营外跪倒的百姓,眉头紧锁。夕阳的余晖洒在这些面黄肌瘦的村民身上,映出一张张绝望而又期盼的脸。

这时,几个刚痊愈的士兵挤到前面,其中一人高声道:“将军!咱们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疫情,这些外人万一带进来新的疫病可怎么办?”

“是啊将军,”另一个士兵附和道,“请将军让他们离开吧!”

就在气氛紧张之际,一个声音响起:“哟,这才刚捡回条命,就学会赶人了?”

正是萧腾,他斜倚在营门边,双手抱胸,嘴角带着惯有的玩味笑意。他刚想再说些什么,明玄立即上前拉了他一把,低声道:“别添乱。”

萧腾这才没动,只扫了刚才说话的人一眼。那人身后不由冒出冷汗来。

那位白发老丈跪在最前面,闻言磕得更加卖力,额头已经磕出了血印,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泪水。

“将军!求您开恩啊!”老丈的声音嘶哑,“我们李家村一百多口人,现在只剩这些了...朝廷不管我们,县太爷早就带着家眷跑了,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

磕头的声音早就停下,元靖上前扶住老人。那老人颤抖着手指向身后的人群:“将军,求您收留救下他们。我这一把老骨头,倒是无所谓,可他们还年轻,还小啊。村里的年轻人也出去征兵的征兵,都没回来过了......”

他身后一个抱着婴孩的妇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怀中的孩子也跟着啼哭。那孩子约莫三四岁的年纪,面色青紫,呼吸急促,显然已经病得很重。

元逸望着那个孩子,心头突然一紧。

他不禁想起暖阁里的元昭,这些天他忙着也没怎么见过,但要是那个总是用软软的小手抓着他手指的小家伙,若是也像这个孩子一样在瘟疫中受苦...元逸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痛。

那位老人突然昏倒过去,现场一阵沉默,只剩下了妇人哭泣的声音。仲颢立马上前查看:“没大问题,也没感染,不过太累了。”

“你们来这走了多久?”元逸问道。

一个村民低声回答。

元逸一惊,这么远的路程,这些病弱的百姓是如何撑过来的?

众人安静下来,营门内的将士们面面相觑,却有人小声嘀咕:“咱们自己的药材都不够用,哪还有余力救外人?”

“就是,万一又把瘟疫带进来,咱们这些天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石大勇听着这些议论,气得满脸通红,猛地推开人群走到前面,指着说话的人吼道:“你们这些人!难道就没有妻儿老父吗?看看那个娃娃!看看这些老人!要是你们的亲人在外头等死,你们忍心吗?”

他的声音在暮色中格外洪亮,震得众人一时无言。那个被指责的士兵羞愧地低下了头。

杨氏带着几个妇人匆匆赶来,她先是抹了抹眼泪,然后对元靖施了一礼:“将军,我们这些妇人愿意日夜熬药,一定会做好防范,绝不让疫情传进军营。”

宋冕也单膝跪地:“末将愿带兵在外围设防,每个进出的人都会严格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元逸深吸一口气,走到元靖面前。他望着父亲凝重的面容,声音清晰而坚定:“父亲,您常说我们起义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吗?如今朝廷**,民不聊生,这些乡亲若不是被逼到绝路,怎么会来求我们?”

他转身面向众将士,提高了声音:“诸位可知道,为何各地义军能得民心?正是因为百姓在朝廷那里求不到活路!现在这些乡亲来投奔我们,正是相信父亲与别的义军不同,是真心为民请命!如果我们今日见死不救,与那些将你们逼出来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元靖的目光缓缓扫过跪地的百姓,看着那些期盼的眼神,最终定格在元逸身上。他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逸儿说得对。我们起义,本就是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他环视那些面露犹豫的将士,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如果不愿意参与救治的,就在一旁待着,不要妨碍他人。愿意的,就跟着安排来。”

他转身下令,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宋冕,立即在军营东侧划出隔离区,搭建临时医棚!明玄,你带着人将所有进出人员必须严格检查,不得有误!萧腾、石大勇,你们两负责调度人手,搬运药材!”

“还有杨夫人,麻烦请您和秀娘带着妇人们准备熬药,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将军放心。”

命令一下,整个军营立即行动起来。宋樊带着士兵们快速在东侧空地上搭建起数十个临时帐篷,杨氏则组织妇人们架起大锅,准备熬药所需的各种器具。

萧腾和石大勇带着一队士兵往返于药库和医棚之间,将一筐筐药材搬运过来。

那白发老丈苏醒过来,热泪盈眶,连连叩首:“多谢神医!多谢将军!早就听说元将军仁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老丈不必多礼,”仲颢俯身将他扶起,“治病救人本就是我辈本分。”

老丈颤抖着指向不远处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求您先看看那个孩子吧,他烧了两天了......”

仲颢快步走到那对母子跟前,仔细为孩童诊脉,眉头渐渐紧锁:“这孩子脉象细弱,之前的药方药力过猛,试药的又都是大人,我不敢乱用。”

那孩子躺在母亲怀中,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而他的母亲紧紧抱着他,泪水无声地滑落。

元逸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不禁想起元昭在暖阁里第一次叫他“鼓鼓”的模样。若是元昭也病得这般重......他心中一紧,脱口而出:“仲先生,让我来试药吧。”

“胡闹!”元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安排好隔离事宜,正好听到这句话,“逸儿,试药岂是儿戏?”

仲颢也摇头:“小公子心意可嘉,但试药确实风险不小。”

元逸却异常坚持:“父亲,仲先生,这方子里的药材多是滋补之品,本就温和。再说有仲先生在旁照看,定能保我无恙。”

“那也不行!”元靖斩钉截铁,“你是元家子弟,怎能轻易涉险?”

后面心中加了一句,要是你出了什么岔子,爹爹该怎么办?

而元逸看着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一股倔强劲儿突然上来了:"父亲常教导我,为将者当以百姓性命为重。如今一个孩子命在旦夕,我既想到了试药之法,岂能因惜身而见死不救?"

他转向仲颢,语气恳切:"仲先生,您说过这方子药性温和,只需调整剂量。有我试药,总比直接用在孩子身上稳妥得多。"

元靖还要反对,元逸却少见地执拗起来:"若今日病的是昭儿,父亲可会让人试药?若因为不敢试药而耽误了这孩子,我良心何安?"

见元靖神色有所松动,元逸又放缓语气:"父亲,有仲先生在,定会护我周全。就让我试一次吧。"

而且他还有009这个金手指在,元逸在心里默默道。

但元靖不知道009的存在,他看着元逸坚定的眼神,又看着旁边抱着孩子默声哭泣的妇人,元靖转向仲颢:“仲先生……请您务必看着逸儿。”

在仲颢的精心调配和009的暗中监测下,元逸先尝了小半碗汤药。一个时辰后见无大碍,才敢给孩子喂下少许。

经过三次谨慎调整,终于在天亮时分找到了适合幼儿的剂量。那孩子的高热渐渐退去,小脸上恢复了平静。

元靖一直守在旁边,见孩子转危为安,那胸口的那口气才彻底松出。

他眼中闪过一阵阵心疼,还有如果逸儿真的出事了他该怎么办的懊恼,以及对他挺身而出的骄傲,最终只道:"下次不可再这般任性了。"

*

后面的日子元逸更加用心了,一直跟在仲颢身边学习。他注意到仲颢不仅治病救人,还在一个小本子上认真记录着每一个病例的症状和用药反应。

元逸眼睛瞟到上面,不动声色的看着仲颢记载下来的文字,却没想到这一日被仲颢叫了出来。

“被抓包了……”009道。

元逸跟着仲颢出来,却没想到仲颢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小公子可看出什么来了?”

元逸像个被抽到夫子提问的学童,下意识将看到的内容背出,见到仲颢狂笑起来。

“好,好,我也是三生有幸,碰到了小公子。”

元逸心头一紧,这是什么意思,仲先生这是被气笑了吗?

而仲颢停下来,再一开口:“公子可愿拜我为师。”

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的。离上回这人捉弄似的问出这话不过几天,但元逸能感觉到,完全不一样的意思。

他刚想开口说话,却被仲颢拦了下来。

“小公子别急,先听我说完,”元逸只见仲颢取出那个随身携带的本子,轻轻摩挲着封面上已经有些磨损的边角。

“这些年来,我走遍大江南北,见过太多因缺医少药而痛苦死去的百姓。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即便日夜不休,又能救治几人?”

仲颢的目光望向远方,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感慨:“所以我立志要编写一部医书,将毕生所学记录下来,流传后世。但仅凭我一人之力,这个愿望恐怕难以实现。”

他转向元逸,眼神变得格外认真:“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观察你。不仅是因为你拿出的药方精妙,更因为你在救治百姓时展现出的仁心。你可知道,那天你为那个孩子试药时的决然,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元逸这才明白,原来仲颢一直在暗中考察他。那些看似随意的提问,那些让他独立处理病患的机会,都是对他的考验。

“医者最重要的不是身份地位,而是救死扶伤的仁心。”仲颢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你虽志在继承父业,但若能习得医术,将来在军旅之中,不知能救下多少将士的性命。学医救人,与你日后从军报国,何尝不是相辅相成?”

他整了整衣冠,郑重地说:“我行走天下多年,一直在寻找一个能传承我医术、助我完成医书的心愿之人。今日,我正式收你为徒,你可愿意随我学习医术?”

元逸深吸一口气,他想起这些日子看到的种种:那个在母亲怀中奄奄一息的孩子,那些跋涉百里前来求救的百姓,还有仲颢不眠不休救治病人的身影。

更想到日后在战场上,若能以医术救治受伤的将士,该能减少多少不必要的伤亡。

他郑重地跪下行礼:“弟子元逸,拜见师父!愿在从军报国之余精研医术,他日必以此术救死扶伤,不负师父教诲!”

仲颢欣慰地扶起元逸,将手中的笔记本郑重地交到他手中:“好!从今日起,你我要将战场急救之术也纳入医书。让这身医术,成为你守护将士、济世救人的利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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