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N-郑重

到达目的,任意和他们到过谢,让他们留一下联系方式说改天请他们吃饭。

楚北翎摆摆手,笑着说:“文委客气,吃饭就不用了,那天要是我们还想回学校一趟,你把我们带进去就好。”

任意将垂落的发丝拨弄到耳后,莞尔一笑:“好,到时候你们联系我就行。”

邢禹微微颔首,告辞。

任意目送他们的车子离开。

楚北翎还和当年一样,比起有距离自带冷感让人望而生畏的邢禹,更温柔有耐心,让人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只一笑就能唤起她的悸动。

就如同当年楚北翎随手捡起她掉落的饭卡递给她时,那如沐春风一笑。

至今难忘。

不过当年那一场王炸后,不止她,班里大部分女生都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有机会。

再后来,楚北翎出国彻底消失,邢禹活成一具行尸走肉。

她便只希望俩人能幸福,到现在都是。

邢禹瞄了一眼后视镜,身后任意一步三回头走进酒店,消失在视野范围:“和任意一样回西高当美术老师,也没什么不好。”

楚北翎目光从窗外转移到邢禹身上:“你……”

停顿半天,他继续说:“你,还在生气这件事?!”

他的回答,让邢禹愣住。

提起当年的事,楚北翎心里五味杂陈,可是——

他说:“对不起,我不后悔。”

和邢禹在一起是,和邢禹暂时分开也是,都是他郑重又珍重的决定,楚北翎遗憾过,伤心过,不甘心过,但从来没有后悔过。

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选。

邢禹说:“我有一点后悔。”

楚北翎瞳孔微颤,说不出一句话来。

邢禹将车子行驶进一旁停车带停稳,侧过脸看他:“杭州城一年四季都很美,西湖不同时间有不一样的美,北京一下雪就变成了紫禁城真的很好看。”

他自嘲笑了笑:“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为了一个所谓的前途,错过这么美的风景,真的值得吗?”

楚北翎郁郁吐了口气,“邢禹,别美化那条没走过的路,我们的人生也不是PRG游戏没有存档功能,能重开看看另一个选择是不是真的这么美好。”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对不起,有时候我其实还……挺执着,自以为是的。”

胸口有点堵,邢禹摁下车窗,让冷风灌进来些,一想到车内还开车空调,楚北翎还在边上他又摁了回去。

——静默一会儿,他回应刚刚那句话:“我没生气,你也犯不着一次又一次和我道歉。”

邢禹侧过脸,对上他的视线:“那也是我的选择,只要我不想,谁都不能强迫我做决定。”

于他而言,做一个美术老师或者做动画并没有什么区别。

楚北翎的选择,他永远愿意成全,何况,他做这选择有一部分和他有关。

执着和自以为是的不止楚北翎一个人。

即便会想另一种可能,可邢禹也知道,就算重开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结局永远不会变。

说到底,邢禹还是介意嫉妒,过去十年,陪在楚北翎身边的不是自己,而是祝卿安。

一阵风吹过,头顶银杏树残存的几片枯叶掉落在防风玻璃上。

邢禹降下车窗将银杏叶弄回来,放在中控台。

楚北翎捡起银杏叶,左右观察:“怎么把银杏弄回来了。”

“不知道。”邢禹说:“时间还早,我们去养老院看看陈奶奶。”

楚北翎心莫名一沉,随即点点头。

车子重新开回主干道,邢禹在斑马线边缘停下,等行人过斑马线,他顺手打开中控台内的收纳箱,从里面摸出炭笔和刻刀递过去。

楚北翎眨眨眼:“嗯?”

邢禹:“枯叶太难看,你改造改造。”

楚北翎盯着炭笔半天没接。

凝固片刻,他不动声色笑笑:“回家再说吧,车上太抖,不方便用刻刀。”

邢禹看着他,斑马线上行人已经走光,后面车辆摁喇叭催促,他收回目光,往前开去没多说什么,似和从前一样,只是在日常不过的对话。

或许邢禹也知道,这个答案有多么牵强,别说现在在匀速行驶的车上,以前的他们,可以抱着画板边走变画,完全不带影响——

苦涩感从喉咙深处冒出来。

楚北翎将目光投向窗外倒退的街景,邢禹抽空他一眼,又看向前方路况。

到养老院,陈奶奶午休还没起来,邢禹和楚北翎凑到病床前。

陈奶奶比上一次看到更衰老了,似是以一种直线的状态在枯萎。

邢禹伸手探上她脖颈脉搏,只有微弱的跳动,他松了口气轻轻摇了摇陈奶奶胳膊唤她:“陈奶奶,我们过来你了。”

陈奶奶眼睛要睁不睁的,眯着一条缝。

楚北翎伸手牵起陈奶奶的手:“陈奶奶,最近感觉怎么样,明天就是大年夜了,要不要和我们回家?”

陈奶奶现在被褶皱覆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慢慢睁开,眼睛却十分清明:“番番,你终于回来了,小禹等了你好久,我也很想你。”

楚北翎鼻子微酸:“嗯,我回来了。”

陈奶奶手掌紧紧握住他的,粗粝的手指蹭了蹭他手背:“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楚北翎点点头:“嗯,不走了。”

“真的太好了。”陈奶奶笑了起来。

她的牙齿基本掉光,笑起来整个嘴巴皱在一起,露出零星几颗牙齿以及粉色的牙床。

邢禹问:“陈奶奶,番番现在回来了,你要不要和我们回家。”

陈奶奶笑着摇摇头:“不了呀~我在这里挺好的呀。”

邢禹和楚北翎都想让陈奶奶跟他们一起回家,但老人家坚持,俩人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一切以老人意愿为主。

陈奶奶已然忘记一个月前他们才见过面,好在这一次是清醒的。

她问了许多问题,楚北翎一一作答,和邢禹一同陪着老太太闲聊。

陈奶奶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陈奶奶还等着给你们上台送戒指呢。”

他们才和好没多久,完全没想过这件事。

两人互看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足够默契,想让老人家放心,还是本有此心,二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快了。”

邢禹和楚北翎对视一眼又错开视线。

陈奶奶笑弯眼,伸手拍了拍邢禹:“婚姻是大事,你去把我抽屉里的黄历拿出来,我给你们挑个好日子。”

邢禹笑着耸耸肩,起身走到衣柜前,将抽屉里老人家的红本黄历翻出来,递给她。

陈奶奶摸过枕头下的豹纹老花镜,颤颤巍巍带在鼻梁上,对着黄历一页一页翻起来,动作很慢有些僵硬,但很认真。

邢禹和楚北翎就这样静静看着,陈奶奶似乎怎么样都不满意,挑半天,也没挑出个让她满意的日子。

这种谈婚论嫁的实感,因为陈奶奶翻日历而变得真切起来。

虽然楚北翎事前完全没有想过,其实从前他就没有想过。

他一直是不婚主义者,也没想过要谈恋爱,只想余生与画画为伴,恋爱结婚是在限制他的自由。

邢禹一直都是那个例外。

楚北翎侧过脸:“结婚了,以后都要绑定在一起,至死方休。”

邢禹说:“陈奶奶没有那么老古板,也不用担心怕老人家留下遗憾什么,更何况——今天的事,陈奶奶明天就忘,仅仅为这个赌上自己的余生,没那个必要。”

他们的话,既是问题,也是答案,两人没再多说什么,十分默契地默认了这件事,静静等着陈奶奶。

小半天后,陈奶奶终于挑出一个心仪的日子:“你们看看,这天怎么样。”

邢禹和楚北翎一同凑过去看——10月18日,星期六。

邢禹询问楚北翎的意思,他没太大意见,邢禹解锁手机新建备忘录——「结婚。」

俩人婚期就这么定下来,在十个月后,与此同时,邢禹和楚北翎也希望陈奶奶能熬到那个时候,给他们,上台送戒指。

祖孙三人,又在病房里聊了回天,直到陈奶奶疲惫不堪,再次睡过去,两人才离开病房。

陈奶奶不打算跟他们回家,待在家中也没什么事,楚北翎和邢禹一致决定明天除夕以及春节假期有空就过来陪陈奶奶。

这几天,他们不怎么忙,接下来有项目,一忙起来连口气都不带喘,能多陪陪陈奶奶就尽量过来。

昱日一早,俩人又重新回到养老院,帮着志愿者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贴春联,挂灯笼,把养老院打扮的喜气洋洋。

到了下午,邢禹和志愿者一起去厨房帮忙,楚北翎随着护工在养老院陪着留守的爷爷奶奶们玩。

楚北翎能说会道,还会哄人开心,逗得老人家们直笑,仅仅半天,就收获大片喜欢,纷纷要介绍对象给他。

他瞄了眼进进出出忙碌的邢禹,笑着和老人家解释:“有对象了,下半年要结婚。”

围过来的老人们都是一脸遗憾。

城市里现在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吃过年夜饭,邢禹和楚北翎帮志愿者收拾餐厅一片狼藉。

回到大厅,有些老人已经回去休息,还剩下一些精力旺盛的老人家。

邢禹和一个会弹钢琴的志愿者,一起双琴合奏《新年快乐》和《难忘今宵》。

楚北翎将带过来给老人们的礼物分下去,剩下那些他交给志愿者让他明天分发,就和台下一众老人一起做个听众。

楚北翎边上放着早已醒好的红酒,一杯接一杯喝着,直到邢禹下来,将他手上高脚杯拿走,放在桌子上:“你喝很多了,别再喝了。”

楚北翎笑说:“我有数,这点酒喝不醉。”

邢禹瞄了眼那个已经见空的红酒瓶,才多久,一瓶就被他这么喝光。

他又重新迎上楚北翎,脸没红,思维也很清晰:“现在酒量这么好?”

楚北翎:“这些年练出来了。”

邢禹:“应酬没办法,私下能少喝就少喝。”

楚北翎:“我在克制,也不想被酒精控制情绪,酒精、尼古丁以及伏……任何让人上瘾的东西都不行,今天就是有些开心。”

台上有志愿者带着做游戏,游戏结束老人们开始表演节目,好不热闹。

楚北翎靠在邢禹肩上:“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和以前艺术节一样,每年艺术节都要被抓上台当猴子,其实做个猴子也不错……阿禹哥哥,我听了十年的《难忘今宵》每年都没落下,演职人员表都没放过。”

这没头没尾,不着调的一句话,邢禹却听懂了。

他喉结滚了滚:“这么想家,为什么不回国。”

楚北翎抬起眸,冲他笑了笑,又将自己埋进他的颈窝里:“邢禹,对不起。”

邢禹抬手捏了捏他脖颈的软肉:“为什么总是道歉。”

酒劲上来,楚北翎思维缓慢流动着:“为什么?”

邢禹:“嗯,为什么。”

大厅电视机传来主持人播报新春倒计时的声音——

楚北翎狠狠攥住邢禹衣领,生怕松开,下一秒,他就消失不见:“邢禹,新年快乐。”

邢禹:“新年快乐。”

楚北翎和他保证:“邢禹,同样的事,我不会让他发生第二次了,永远都不会发生第二次。”

他坦然笑笑:“我们现在都变成更有担当的大人了,不会像当年一样被迫做选择,不再会重蹈覆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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