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他知道,真正离不开对方的人是自己,曾经也试图抵抗过,但现在这些全都不重要了,她早已融进骨血里,轻轻一动便是锥心之痛,如何割舍得下。

见她不理会,郁望舒也不催,只埋在她的耳边用最动听的声音,一遍遍低声重复他的忏悔、他的衷肠,似是一曲低柔的乐曲随着滴滴答答的雨声缓缓滋润着千疮百孔的心扉。

半晌,怀里的人才停止了抽动,双手推在他的胸膛抬起头来,露出一双红肿湿润的茶眸,鼻尖和眼角红了一片,无比惹人怜爱。

郁望舒喉结动了动,他往前探了探身,似乎是想亲吻那双令他心碎的眼睛,最后却只敢用袖子轻柔地擦拭她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泪的水,全忘了他身上都是湿的。

水珠顺着他的碎发汇聚在发梢,衬得平日孤冷出尘的眉眼格外脆弱,很怕她不要他了似的。

阿沅扯过他的袖子蹭了蹭鼻涕,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窝在他怀里,推开他站了起来,早已湿透的衣裳紧紧地贴在身上包裹着曼妙的曲线,她惊惶地揿住胸口背过身缩到角落里。

她竟然这么一路任他抱着…天啊!

郁望舒反手撩起湿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深沉地看向角落里纤弱、婀娜的背影,白里透红的颈子就这么暴露在阴暗的光线下,艳过旁边花斛里的并蒂莲,勾起人心底的那点恶念。

哪怕在这个时候他都无法压下那股渴望…

他可真不是个东西。

郁望舒暗咽数下,手掌慢慢攥紧了弧度,强硬地将目光从她身上拔出来,看向窗外连绵的雨幕,刀锋般的下颌线条过分用力地绷着。

“你先沐浴,我让人准备姜汤,晚点再来看你。”

听见他下楼的声音,阿沅舒出一口气,松下肩膀低头检查了一番,还好没有透出来不该被看到的东西。

浴室内热气氤氲,混合着玫瑰的甜香,阿沅把整个人埋进洒满玫瑰花瓣的热水里,冰冷的手脚才终于停止颤抖。

她掬起一捧热水仰头泼在脸上,究竟有多久不曾这般痛痛快快哭过一场了,大郎死的时候她都没这样。

其实很小的时候她就会做一个梦,她在充满迷雾的森林中不知疲倦地奔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那种极度的恐惧与不安紧紧攥住她的心扉,逃离的念头是那么强烈,能做的只有全力奔跑,可她越跑雾气越重,最终会被白茫茫一片的吞噬殆尽。

当他坦言需要她还有离不开她的时候,那一刻,阿沅有种找到了迷雾出口的感觉,那些积压在心头的恐慌好似消失了一般。

原来,她是渴望被人需要的…

她承认自己是有点自卑的,因为自卑所以格外要强,她要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绝不是拖人后腿的废物。

而当一个高高在上,完美无缺的人如此迫切地需要她,需要如此残缺的她,甚至生怕她不要他,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实在是…实在是...太让人有满足感!

是虚荣也好,是宽慰也罢,阿沅分不清也不想去管,她只知道自己享受这种感觉就行了。

阿沅默默地趴在浴桶边,安静地听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雨似乎是要停了…

等她洗好了出来,小桃端来了熏笼给她熏头发。

阿沅倚在床尾,熏笼里除了干花瓣,还有橘子皮、沉香,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香料,淡淡的很好闻。

小桃擎着承盘,上面除了姜汤,还有个梅花形青白瓷碟,盛着一小撮浅褐色粉末。

阿沅困惑地抬头。

小桃解释道:“这是专门护嗓子的,王爷特意嘱咐,让夫人跟姜汤一起服用,这姜汤奴婢晾得温度正好,夫人快用吧。”

阿沅眼眸闪了闪,把半干的头发梳成辫子,垂在肩膀一侧,端起姜汤送着药散一起喝了,喉咙里的肿胀灼烧感立即大为减缓,肚子里也暖暖的,暖意延伸至四肢百骸,舒服得毛孔都张开了。

她犹豫了下,想问郁望舒那边喝了没,转念一年这姜汤就是他嘱咐的,何必多次一问,手指无意地拢着发梢,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桃本来不想多话,想了一下还是把承盘放在桌上,来到阿沅面前小声说道:“今日这事吧,虽说是因为王爷而起,但是夫人擅自出府也有错在先,而且首饰的事也是夫人太强硬了些,王爷是一番好意,夫人那样让王爷下不来台,也有错。今天要不是王爷赶到,那二皇子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王爷是什么人,什么性子,别人不知道,夫人还不知道?就算哪里做得不对了,夫人当面说开了就是了,实在不该往心里去。”小桃顿了顿,她是真心希望阿沅在这府里的日子能好过些,怕她听不明白,干脆说得更清楚,“夫人没有亲人,最大的依仗就是王爷,要是…跟王爷生分了就不好了,而且以后…以后,反正夫人该多为以后想想。”

阿沅在床上屈膝抱腿,揉了揉膝盖,从二郎给她送了那么多首饰开始她就较上劲了,所以才有了后面赌气回村里拿钱的事。

她是有些敏感,就是因为没有亲人又不能说话,别人稍微做点什么她都觉得是种施舍,说白了还是腰杆不硬,没底气。

【我知道是我反应大了,也知道你为我好,以后我会注意分寸的。】

小桃觉得这话对可听起来又有些别扭,想同她说几句心里话,可小丫鬟在楼下通传:“王爷来了。”

她忙收拾好东西迎了下去。

“参见王爷。”

“起来吧。”他的声音离得远听起来好像囔囔的,鼻音有些重,“夫人怎么样?”

有瓷碗响动的声音,想必是小桃呈给他看:“姜汤和药都服下了。”

“嗯,我上去看看她。”

楼梯响起脚步声,阿沅忙坐回床上,随手找了一圈,什么趁手的东西也没有,余光瞄到一抹人影,匆忙之下一把扯过纱帐,假装研究上面繁复的花纹。

已经换了一身深青色直缀便服的郁望舒看着无比做作的某人,先是一怔,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走近,身上还带着外面的湿气,轻声道:“嫂嫂,好点了吗?”

阿沅第一反应就是把头往里头一偏,这一偏头就后悔了,这不是全白装了!

果然听到一声轻笑,她下手把纱帐揉成一团。

高几上豌豆红釉柳叶瓶里的海棠开得再浓,也压不过帐内的半张娇颜。她刚沐浴完,肤色晶莹透着水气,竟比绝佳的羊脂玉还要润,轻纱的幔帐半遮住脸只露出来红润的唇和精巧的下颌,秀气的脖颈上贴着弧度诱人的几缕湿发,衬得肤色比雪还艳,引人遐想。

郁望舒看得有些挪不开眼,声音不可思议地低柔:“嫂嫂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拿了些泡脚的药和膏药。”

他姿态放得这么低,阿沅不忍推拒,手指荡开遮面的纱帐,茶眸抬起,微微湿润地望过来:【我自己来就好了。】

郁望舒在背后扣紧左手,掌心那道阿沅无意划伤的伤口被扳指上的纹路磨破,还未愈合的皮肤再度撕开,鲜血顺着纹路蔓延。

什么味道?

阿沅嗅了嗅鼻子,疑惑地看着他。

郁望舒拿出药包和膏药:“这是专治风湿的太医开的方子。”

阿沅冬天摔进过河里,因为不能出声冻了小半个时辰才被郁望舒发现救了上来,自此每到阴天下雨她的膝盖就酸疼难耐,厉害的时候疼得直打滚。

阿沅揉了揉膝盖,缓缓点了下头,正要下地去找打水,没想到郁望舒竟然亲自去端水,蹲下身子挽起了袖子,明显是要服侍她洗脚。

她蜷起腿坐在床上死活不肯不跟让他碰。

【你不用这样的。】

郁望舒与她平视,幽幽地说道:“嫂嫂,我心难安。”

只要一想到她在雨中无声呐喊的样子,他就恨不得用一把刀直插进心窝,再狠狠来回翻搅,让碎肉合着血滋滋地往外流。

他有罪,老天怎么惩罚他都行,唯独不能用阿沅,只有阿沅是他贫瘠世界里唯一的一抹亮色,是他永不凋零的花,用心血浇筑也在所不惜。

一个人的深情往往是最容易打动人的,更何况是郁望舒这样的人,当他用一双本该冷寂绝情的眼神深情款款地凝望过来了,阿沅只能缴械投降,甚至有些无力地松开了手,任人宰割。

郁望舒轻轻托起她小巧的脚掌,掌心的温度热得脚心发烫,阿沅忍不住蜷缩起脚趾。

郁望舒克制地没有握紧,伸手从盆里掬了点热水泼在她的脚背。

“烫吗?”

不烫,他的手才烫呢。

阿沅摇头。

见状,郁望舒才将她的脚轻轻放入木桶里,似乎是在托着什么易碎的宝贝。

白皙的小脚被热水烫得泛起可口的粉红。

“放松。”

他帮她按摩脚踝还有小腿,因为紧张她的肉都是硬硬的。

阿沅有些奇怪地看着认真按摩的男人,这样尊贵的人,就连颜听姝那样的天之骄女都对他趋之若鹜,此刻竟然蹲在地上给自己洗脚…

那种优越感油然而生,又因这份优越感滋生出少许的负罪感,两者相互纠缠,慢慢前者占据了上风,阿沅突然有点慌,有些事情好像开始变了…

就在她想阻止的时候,郁望舒率先开了口:“以后你不喜欢的,我都不会再逼你接受了。”

“我执意送你首饰,你很不舒服吧,是我用错了方式,但你也不要再同我见外。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外人,凡是我有的,我都想给你,从来没考虑过价值几何。如果在你心里,我也一样…重要的话,你首先在乎的应该是我的心意,而不是这东西到底有多贵重,对不对?”

郁望舒扯下架子上的绵帕,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用帕子包住她的一只脚放在膝头,手指拎起帕子的边缘包住小腿,轻柔仔细地擦拭掉她脚上的水珠,就连脚趾缝都不留一丝余地。

“咱们换个位置想,如果你成了郡主或者公主,而我还是林家二郎,你是不是也会同我一样?”

绵帕略微粗糙的触感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阿沅脚趾控制不住地伸开,再紧紧蜷缩,明明发不出声音,却有种喉咙发痒的感觉。阿沅忍不住揪皱了幔帐,急切地想要收回脚,却被他轻松地勾住细白的脚腕,滚烫的手掌似乎想要焊住她的腿。

“告诉我,嫂嫂会不会也同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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