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郊猎园是皇家重地,当今圣上最喜狩猎,因此每年四季,总是会率城中世家子弟一同来此围猎。
崔云词他们赶到时,天已经将黑了。
由于他们到得最晚,猎园里的帐篷几乎已经分完了,只剩下最后一个。
“女郎,只剩最后一个帐篷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芙蕖一会看看崔云词,一会看看站在一旁的徐雁行,喃喃道:“难道……您和徐将军要睡在同一间帐篷里吗?”
“睡我的吧!”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几人转过身一看,发现来者竟然是沈玫。
她披着一件枣红色的披风,淡淡地瞥了面前的崔云词一眼,眼角眉梢都在不住地往上扬。
对视了一会儿,她再次开口:“崔云词,本公主勉为其难,这些时日你就与我同住吧。”
崔云词正欲开口答应,不料身旁的男人却连忙替她拒绝:“不劳公主费心,臣与阿词挤一挤就好了。”
“你一个大男人愿意同她挤,可曾想过她一个小女郎是否愿意?!”
沈玫的话成功堵住了徐雁行的嘴,见状,崔云词急忙跟着沈玫回了她的帐篷。
走进去一看,崔云词才发现帐篷里居然只有一张床,看着沈玫进来后旁若无人地脱下身上的披风,而后直接躺在了床上,她不由地愣了几秒钟,指着那张床下意识问:
“我们两个人,睡一张床?”
闻言,沈玫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怼道:“你要是想睡地上也不是不可以。”
“那我还是跟你挤挤吧!”崔云词快速脱下外衣,匆忙洗漱几下便上了床。
整个后半夜,两人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眠。
崔云词在家时,习惯了一个人睡,如今这般,她属实是睡不着。
沈玫也一样,一晚上都没什么睡意。
最后,两人同时翻了个身,面对着面,生无可恋地同时叹了口气。
“崔云词,反正也睡不着,不如我们聊聊?”沈玫忽然提议。
崔云词“嗯”了一声,又问:“聊什么?”
沈玫:“当然是聊前阵子你与我三皇兄在醉香楼里的奇闻轶事了。喂,崔云词,我其实挺好奇的。
你都跟我三皇兄那样了,徐雁行怎么还不跟你退婚?一个男人,居然能忍受未婚妻子给自己戴绿帽子,这得有多爱呀!”
听见这话,崔云词在黑暗中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徐雁行爱她?
呵呵,他那副深情不移的做作样子,估计也只有做给外人看看罢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徐雁行就是只疯狗,之所以要逼她嫁给他,不过是占有欲作祟罢了,爱她,打死她都不信。
否则,一个真爱她的好郎君,又怎会趁人之危要了她?
“喂,我跟你说话呢!”沈玫见她许久没回答,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胳膊。
“虽说生辰宴那日你害我落水,我对你没什么好感,不过打心底说,崔云词,我觉得徐雁行这人还真不错。
你当着全城人的面给他戴了顶绿帽,他都未曾舍弃你,如果这都不是真心待你,那恐怕整个永安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真心待你的郎君了。”
“是吗?”崔云词自嘲地笑了笑,“我倒觉得,三殿下比之他,要和善得多。”
话音一落,躺在她身侧的沈玫便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
见状,崔云词不禁转过头看她:“你笑什么?”
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沈玫才停下来,她翻了个身,右手支着下巴,在黑夜里一脸认真地注视着她:
“我笑你傻,笑你没眼光。”
“此话怎讲?”
“崔云词,你是脑子不好使还是没长心眼儿?反正本公主今夜无眠,闲来无事便跟你好好掰扯掰扯。
虽然沈安是我三皇兄,可从小到大,我与他兄妹情最为淡薄,也最捉摸不透他。
大皇兄仁德,最好与人相与;二皇兄冷淡,但相处久了便知他面冷心热,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郎君;唯有三皇兄,世人都赞他翩翩如玉。
可以我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三皇兄就像是戴着一张面具,逢人便笑,对谁都好。他越是这般,我就越捉摸不透他。”
“与人为善,谦谦公子,这难道还不好?”崔云词反问。
沈玫却笑了:“对谁都一样好,待谁都有距离感,连亲兄妹都猜不透他的心思,这样的人,你觉得当真是好?
与其跟这样的郎君在一起,我倒宁愿与那种看得到缺点、摸得着情绪的郎君过一辈子,好歹心里有个底不是。人非完人,若是太过完美,那便只能是刻意为之。”
听了沈玫的话,崔云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想起徐雁行之前在她身上的所作所为,她还是无法释怀。
人或许都有缺点,可为何她在徐雁行身上只看到了缺点?
思及此,她烦闷地用被子捂着脸,没好气道:“为何在你们眼里徐雁行就千好万好,在我眼里却……
老天可真会捉弄人,喜欢他的嫁不了,不喜欢他的却被迫要嫁……”
“你呀,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玫朝她翻了个白眼,声音闷闷的:“我要是那种寻常世家之女就好了,想撒泼打滚便撒泼打滚,想与你抢男人便抢男人。
可惜我不是,我是婚事命运全然由不得自己做主的国朝公主,身居高位,事事都要顾及皇家颜面。”
“所以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崔云词。有那样一位钟情于你的好郎君,是旁人做梦也求不来的。
虽说我沈玫也爱慕他,可经过这些事,我才彻底明白,他徐雁行就算是天塌下来,也非你崔云词不娶。
因此,无论旁人使出多少阴谋诡计,他都认定了你,只认定你。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总算是想通了一些。
男女姻缘,好比无心插柳,抢是抢不来的,该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夺了去,也会自食恶果,悲惨一生。”
沈玫的话令崔云词有些意外,在她的印象中,她一直都是嚣张跋扈的昭阳公主,从来不会与人说这么多大道理,可现如今,她竟然能静下心来,与她说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
正想着,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昭阳公主在她与徐雁行大婚前夕,溺毙于宫中池塘,年仅十七岁。
思及此,她心中一惊,在黑暗中忽然叫了她一声。
沈玫闻声,转过头看她,问:“怎么了?”
脑海中那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前世的种种也一一浮现出来,她不由地感到害怕。
毕竟,前世沈玫一死,不久便是她与徐雁行的大婚之日,紧接着徐雁行战死沙场,她被人一剑刺下悬崖。
想到这里,她浑身颤抖,一片漆黑之中,她慌乱地抓住了沈玫的胳膊,急忙道:“最近一个月,你不要去水边。”
“为何?”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沈玫疑惑不已。
“总之,你听我的就对了,最近一个月,不,最近半年,你都别靠近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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