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罚跪祠堂

徐雁行花了四年时间平定了让圣上头疼不已的西京叛乱,此次凯旋,不仅加官进爵,还得了圣上亲赐的宅子。回去后崔父崔母经过商议,决定将那座宅子作为他和崔云词成婚后的府邸。

傍晚,庆功宴上,崔云词被迫与徐雁行坐在一处。

席间崔雄和沈丽蓉对他赞赏有加,那语气亲昵得仿佛徐雁行才是他们俩的亲生儿子,崔云词坐在一旁孤零零地喝着闷酒,像极了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媳妇儿。

几人说着说着,沈丽蓉忽然把话头引到了崔云词的身上:“阿词,临渊此次立了战功,永安城多少女郎都排着队想嫁给他,你可要珍惜眼前人,成亲后收起你那些小性子,对临渊好些。”

“义母言重了,能娶到阿词这般好的女郎,是临渊前世修来的福气。”

徐雁行有心帮她挡下沈丽蓉的教诲,本以为未婚妻子会对自己感恩,谁知一转头,他就对上了崔云词那张臭脸,脸上仿佛写着“装什么烂好人”几个大字。

“还是渊儿懂事啊,只不过你和阿词即将成亲,也该改口了,日后也同阿词一样,唤我们‘父亲’‘母亲’便是!”

崔雄高兴不已,举起酒杯便要和他喝,“来,渊儿,今晚好好陪父亲醉一场,你此次立了大功,圣上对你极为赞赏,为父很是欣慰啊!”

一旁的沈丽蓉见状,在桌下偷偷拽了拽他的袖子,提醒他少喝些。

崔雄是个妻管严,感受到夫人的动作后,他略显尴尬地干笑两声,偷偷放下手里的酒杯,转而同徐雁行和崔云词道:

“渊儿,阿词,看到你们如此登对,我与你们母亲此生也无憾了,只盼着你们成婚后能尽快诞下子嗣,也好让我们二老享享天伦之乐啊!”

沈丽蓉也跟着帮腔:“将军所言甚是,阿词,你可听清了?”

听着他们一唱一和的,崔云词心烦不已,她方才在席上多喝了两杯酒,现下头昏脑涨的,平日里隐藏的叛逆性子也在酒精的作用下被激发了出来。

只见她摇摇摆摆地站起身,经过徐雁行身旁时,他想拉住她,却被她果断甩开了。

崔云词端着酒杯颤颤巍巍地走到崔雄和沈丽蓉跟前,白皙的脸蛋此刻显得异常红润,言行举止与平日判若两人:“父亲,母亲,这杯酒女儿敬你们!”

崔雄被女儿这醉醺醺的模样吓坏了,他用余光瞟了一眼沈丽蓉渐渐沉下来的脸色,随后急忙朝对面的徐雁行使了个眼色,自己则在一旁打圆场:

“夫人,阿词肯定也是为了渊儿大捷之事高兴,这才贪杯多喝了两盏。左右今儿个高兴,不如我们陪阿词喝一杯?”

沈丽蓉没说话,只是盯着崔云词看了几眼,而后默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喝完后,她慢慢放下酒杯,对徐雁行吩咐道:“临渊,阿词醉了,你带她回房歇息。”

徐雁行见状,连忙走过来想将崔云词带走,却被后者剧烈地挣脱开:“你别碰我,我没醉!我还要继续喝,只、只有喝醉了才能把想说的都说出来……”

崔云词的反常不禁令徐雁行陷入了沉思,不过此刻最要紧的是先将她带回去,否则再这样折腾下去他很难想象沈丽蓉会不会动怒。

“阿词,我们走,临渊哥哥陪你回去喝!”徐雁行再次扶着她。

“我不要,我不要临渊哥哥……”喝醉了的崔云词力气变得格外的大,一下子就挣脱开了他的怀抱。

随后疲累不堪地走到沈丽蓉跟前,抓着她的手喃喃道:“母、母亲,你为何就是不肯听女儿的话呢,女儿别无所求,只想、只想……”

说着说着,崔云词头一晕,差点摔了下去。

好在沈丽蓉及时抓住了她的手,目光直直地注视着她:“你究竟想说什么?!”

“母亲,阿词她定是喝多了,胡言乱语……”

徐雁行想上前打圆场,却被沈丽蓉厉声呵止:“你让她说!”

听见这话,崔云词的头脑清醒了一些,她缓缓抬起头,望着沈丽蓉紧皱的眉头,笑着说:“女儿想与临渊哥哥退婚。”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尤其是徐雁行,他看向崔云词的眼中里有不可置信,也有失落和伤心,不过很快,他就恢复如常了。

另一边,沈丽蓉听见这话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憋着一股怒气,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面前的少女。

崔雄想上前帮腔,都被她直接推到了一边。

“崔云词,你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沈丽蓉咬牙道。

崔云词闻言,抬起头听话地照做:“我说,我想与徐雁行退……”

崔云词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口,一记沉重的巴掌便扇在了她的脸上。

很快,五个鲜红的指印便赫然映在崔云词的脸上,她皮肤白嫩,平日里稍微磕着碰着便会留下痕迹,何况是一记下手极重的巴掌。

感受到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后,崔云词后知后觉捂上去,反应了好一会才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向面前一脸愠怒的华贵妇人。

在她的印象中,沈丽蓉即便对她再严厉,也从未抬手打过她,可现如今,她竟然因为徐雁行破例了。

“这下酒醒了吗?”沈丽蓉的声音拉回了崔云词漫长的思绪,前世的悲惨结局方才在脑中一闪而过,难道这一世注定还是逃不掉吗?

“来人,女郎醉了,带她去祠堂清醒清醒!”见崔云词不搭理自己,本就在气头上的沈丽蓉愈发气恼了,只见她厉声唤来屋外的仆从,随即让他们将崔云词带下去。

一旁的崔雄和徐雁行想为她求情,可话刚到嘴边,就被沈丽蓉堵了回去:“你们休要再替她辩护,既然她如此不知轻重,本宫就罚她跪祠堂,等哪日想清楚了再放她出来!”

话音一落,沈丽蓉就恼怒地拂了拂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

十月寒秋,到了夜里更是寒凉。

崔云词独自跪在祠堂,从被带进来到现在,她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双脚也渐渐开始麻木,她多想站起来活动活动,可两只脚酸胀不已,怎么也站不起来。

够着手折腾了许久,也没能如愿以偿站起来,最后,她气急败坏地用拳头捶打了几下双腿,不争气的泪水也掉了下来。

此时此刻,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压根没注意到身后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不知何时,一只手忽然伸到她面前,崔云词顺着那只手抬头一看,发现来者竟然是徐雁行。

看清来人后,她连忙用袖子擦干眼泪,佯装无事发生。

徐雁行的手伸了半天,也没见她搭上来。最后,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又将手往前伸了一些,道:“还想继续跪着?”

听见这话,崔云词这才明了他的意思,瞅了瞅他的手,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手伸了过去。

由于脚下无力,崔云词直接被他一把拽到了怀里。

突如其来的亲密令她无所适从,她拼命挣扎,却仍旧摆脱不了他的禁锢,后来她索性放弃了,只一味地强调:“男女授受不亲。”

“阿词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的未婚夫婿,再过两月我们便会成婚,未婚夫抱一下未婚妻子,也算授受不亲吗?”

徐雁行的逻辑令崔云词无法辩驳,虽然他说得很对,可她还是不开心。

纵使父亲母亲觉得徐雁行有一千种一万种好,她也不能接受他那唯一的不好。若是这一世嫁给他他依旧会战死沙场,她仍旧会被歹人所害坠入万丈悬崖,那她宁愿从一开始就不与他成亲。

她崔云词没那么宽广的心胸,她做不到为了一个不爱的人看破生死。人只有死一次才会明白活着的珍贵,而她此刻,满心满眼里想的,只是与他退婚,然后活下来,彼此安好。

见她出神许久,徐雁行忽然想到方才在席间她说的那些话,来祠堂的一路上,他思索良久,也没能想出她不顾一切也要提出退婚的缘由。

现如今,看到日思夜想的女孩就在面前,他下意识问道:“阿词,为何想要与我退婚?”

徐雁行的话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抬起头,一脸认真地望着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心平气和地反问他:“临渊哥哥,若是喜欢一个人会给对方招致厄运,你会如何?”

听见这话,徐雁行愣了愣,心想她并未给自己带来任何不好之处,为何会突然这么问?

可转念一想,他又很快说服自己,女孩子家难免忧思过重,她之所以提出退婚,或许就是担心自己会给他带来厄运。

若真是如此……徐雁行强忍住内心的窃喜,用余光偷瞄了她一眼,不禁暗爽,那说明阿词心里还是有他的。

“你笑什么?”崔云词看傻子一般盯着他。

闻言,徐雁行连忙收起嘴角的笑容,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而后认真回答:“既然喜欢,必当竭尽全力,救那人于水火,在所不惜。”

这话落在崔云词耳朵里却略显讽刺,她自嘲地笑了笑,暗自低语:“所以就更应与我退婚了。”

“什么?”徐雁行没听清她的话,急忙问道,却被后者随意搪塞过去了。

“临渊哥哥舟车劳顿,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免得被母亲发现了我又要受罚。”崔云词此刻不想看见他,面色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可这些在徐雁行看来,却是实打实的关心。

他忽然觉得一股暖流滑过,心尖一暖,下一秒,便不由自主地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下巴紧贴着她的发顶,声音有些沙哑:

“阿词,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就定会护你周全。你现下什么都不用考虑,只需再熬些时日,我便会来娶你。”

崔云词:“?”

徐雁行突然间的自我感动令崔云词傻了眼,难道是她方才话说得不明白,还是在席间拒绝得不够果决,才给了他什么异样的错觉?

之后,男人又说了好大一堆肉麻的话,才肯将她放开。

临走前,徐雁行给了她一个暖手的汤婆子,还吩咐他的人在门外好生照看她。

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崔云词将手里的汤婆子拢紧,自言自语道:“这汤婆子倒是不赖!”

·

次日,崔云词是被徐雁行的人唤醒的。

她睁开眼一瞧,发现身上多了床被子,难怪她昨晚睡着后不怎么冷,原来是有人给她盖了床被子。

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掀开身上的被子,拿在手里问面前的仆从:“这是临渊哥哥给我盖的?”

仆从如实答道:“不是,是夫人半夜来过,特意给您盖上的。”

“母亲……”一提到沈丽蓉的名字,崔云词便想起了昨晚席间她扇她的那一巴掌,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母亲总是这样,对我的好从不让我知道。”

“对了,你方才急着叫醒我,是不是母亲同意我出去了?”

“我家将军在夫人面前替您说了不少好话,现下将军正陪着夫人出府置办你们的婚礼所需的礼品去了,将军临走前特意吩咐,说是您醒了便去城中的八宝斋找他们。”

婚礼,又是婚礼……

崔云词原本还感动不已,可一听到这两个字,她的心情瞬间跌入了谷底。

所以母亲还是坚持让她嫁给徐雁行是吗?

出府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梳洗时故意放慢了动作,想拖延一些时间,比起去八宝斋和他们一道挑选婚礼所需的东西,她宁愿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大街上。

街市上行人来来往往,商贩们的吆喝声伴着人群的喧闹声,一同传入崔云词耳中。

她低着头,静静地盯着路面,走着走着,脑袋忽然撞上一睹“人墙”。

感受到一阵轻微的疼意后,她连忙抬起头,朝那人连声道歉。

“崔小姐怎么总是这么粗心,这已经是我第二回撞见你险些跌倒了。”

熟悉的温润声线使得崔云词抬起眸子定睛一看,片刻过后,她不由惊呼出声:“三、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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