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奔至海棠院,宁锦萝不敢回头,生怕梁峥会叫住她,让她把手上的东西交出来的。
院中,流云、落霞立在宁锦宜身后,一人扇风,一人添柴,而宁锦宜认真作画,听到脚步声,抬首望去,见她回来了,立刻满面惊喜:“姐姐。”
宁锦萝没有理她,而是直奔房间,在房中四处找寻可以将书藏起来的地方,最后决定将书塞进架子上的一个空花瓶中。
待一切做好后,这才整理好衣服,平复心绪后,缓步踏出房门。
看到她出来,流云、落霞围了上来细细扫视她,见她没有什么不适后,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姑娘,刚才你跑这么快,可把奴婢吓坏了,还以为姑娘出什么事了。”
宁锦萝挤出一个笑来:“我在府里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她转头看向宁锦宜,“阿宜画得怎么样了。”
她自顾自地拿起画,待看清时,忍不住想笑又生生憋住,十分辛苦。
宁锦宜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姐姐,我画得好吗?”
“阿宜第一次画,能画成这种,已经很不容易了,相信你只要勤加练习定能画得更好。”
“那我把它送给十表哥。”宁锦宜欢天喜地,拿着画飞奔出门。
望着蝴蝶一般远去的北影,宁锦萝张了张嘴,想叫住她,最终还是算了,还是别打击她的兴致。
——
当夜,宁锦萝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一想到房中藏了个秘密,宁锦萝心绪不宁。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缝钻进房中,宁锦萝盯着那抹银色几经犹豫,最终起身,将藏在瓶里的那本书拿出来。
于她而言,看这种东西还是太出格了。
海棠院里,众人陷入沉睡,正是把它销毁的好时机。
宁锦萝轻轻打开房门,左右观望后穿过廊子来到后院墙根,挖了个坑,将书埋了进去,重新将土踏实,心头的大石头这才落地。
殊不知,早有人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回到房中,重新躺下,宁锦萝这次一觉睡到天亮,无比安稳。
用过早饭,宁锦宜说今日两位表哥要带她抓蝴蝶,宁锦萝闲来无事,跟着一同去看看。
花园里,梁峪、梁岑两个拿着网在等着她们。
宁锦宜小跑上前,语气软糯地唤两位表哥。
两位小表哥十分欣喜,要教她捉蝴蝶的技巧,你一言我一语,让人插不上话。
宁锦宜不知该听谁的,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露出苦恼的神色:“两位表哥,你们一个一个说好不好?”
梁峪、梁岑两人相视一眼,争先恐后要先说,宁锦宜抿了抿唇,看了眼他们,两人瞬间消音。
一旁的宁锦萝乐不可支,小孩子总爱在多表现,看了眼周围有丫环在候着,便放心地让他们在这里玩耍,自己则去另一边赏赏景色。
沿着蜿蜒小径,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竟到了假山附近。
宁锦萝在廊下的美人靠上暂歇,忽然传来一声惊讶:“宁姑娘!”
宁锦萝吓了一跳,侯府怎么会有陌生男子的声音。
循声望去,假山旁立着一位穿淡色锦袍的男子,温文尔雅,眼神透着欢欣,情不自禁地靠近。
宁锦萝面带疑惑,这人瞧着有些眼熟,脑中闪过什么,她想起来了,是那日在街上拾到她手帕的男子。
她站起身,面带浅笑:“韩公子。”
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韩鸿受宠若惊道:“没想到宁姑娘是定北侯府的人。”
宁锦萝道:“这是我外祖家。”
“原来如此。”韩鸿了然。
宁锦萝笑了笑:“韩公子来此可是有事,就不打扰韩公子了。”
“无妨,我是来给府上梁大人送书的,已经送完了,只不过遗落了一把扇子,在此等着让人送回。”
“梁大人?”
韩鸿拍了下脑袋:“正是鸿胪寺的梁大人。”
宁锦萝掩唇一笑:“他是我五舅舅。”
宁锦萝立在廊上,他站在廊下,隔着栏杆,两人一高一低,韩鸿微抬着眼仰视她,宁锦萝一颦一笑,是那样的娇艳动人,看得呆愣不已,心里仿若擂鼓。
宁锦萝显然是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多了,泰然自若,微微侧身,露出更加优越的侧颜。
韩鸿回过神,神色微赧:“韩某失礼了,还望宁姑娘莫怪。”
宁锦萝微微颔首:“无碍。”
韩鸿松了一口气,重新挂上和煦的笑容同她谈论,听到宁锦萝提到喜欢看各地风俗游记时,眼神一亮。
“我店里有好多此类的书,下次我送你一些。”
“无功不受禄,就当我买的吧。”宁锦萝不会平白接受别人的东西,银货两清最好不过。
“听宁姑娘的。”
“姐姐,你看,我捉到蝴蝶了。”
不远处,宁锦宜兴奋地晃着纱袋,第一时间同她分享喜悦。
宁锦萝脸上漾出笑容,朝韩鸿轻微点头便移步离开。
望着倩影走远,韩鸿眼神片刻不离,抬手捂着胸口,嘴角微扬。
正好,替他寻扇子的人回来了,亲手将扇子交到他手中。
“韩老板,可是这把没错?”
韩鸿展开扇子看了一眼,随即收起来,笑道:“就是这把,辛苦你了。”
他塞了块银子到小厮手里,状似不经意地朝他打听宁锦萝的事情。
得了银子,小厮满心欢喜,倒豆子般将他知道的通通都说了出来,最后还感叹道:“我们表姑娘真的是个大好人,老天无眼,对她真是太不公了,只盼表姑娘能早日觅得良人。”
韩鸿若有所思,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低声道:“当然会的。”
这边,宁锦宜望了望对面的假山,指着韩鸿道:“姐姐,他是谁啊?”
宁锦萝看过去,韩鸿还在原地,对上视线,颔首浅笑,便离开了。
宁锦萝收回视线道:“他是文石书斋的老板,来给五舅舅送书的。”
“老板还亲自来啊。”宁锦宜一脸疑惑。
“你这小机灵还管得挺多的,不抓蝴蝶了?”
“要。”宁锦宜将疑惑抛之脑后,重振精神一心放到捉蝴蝶上。
“这儿。那儿。”两个小表哥在努力给她指方向,来回跑了几趟,宁锦宜累得不行,脸蛋红扑扑,额上浸了些汗珠。
“阿宜。”宁锦萝张口叫她,朝她招手让她回来,“先别玩了,休息下。”
宁锦萝给她擦汗,语气温柔宠溺:“你看看你,玩起来就不管不顾的,脚不疼了吗?”
“我早就好了。”宁锦宜抬脚展示给她看,忽然眼睛一定,满眼激动。
“姐姐,那里有只更漂亮,你去帮我捉好不好?”
宁锦宜拉着她的袖子,指给她看,不远处,一只墨色的蝴蝶在山茶花上驻足,翅膀微动,在阳光下流光溢彩,色彩斑斓。
真是一只美丽的蝴蝶!
抵不过宁锦宜软糯的撒娇,一旁的两位小表哥要替她去捉,被宁锦宜叫住:“你们不许去!”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收回动作,表情难免有些沮丧,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阿宜表妹这是不相信我们。
“姐姐,你去。”宁锦宜甜甜地笑着。那么美丽的蝴蝶,只能让姐姐去捉。
“好,我去,你在这里坐好了。”宁锦萝点了下她的小鼻子,满眼温柔,拿着网轻手轻脚朝墨色蝴蝶走去。
那蝴蝶好像能预知一般,还未等她走近,就轻盈地扇动翅膀,朝别处飞去。
它飞得不快不慢,好似故意在等宁锦萝跟上来,一会停在树梢枝头,一会停在草尖叶上。
每每等她即将靠近,又“倏”地一下,翩然而去。
宁锦萝来了兴致,非要把它捉到不可,跟着它前行,来到两边都是花木的小径,其中一棵梨树开得正盛,满目素白,洁白如雪。
蝴蝶停在素白洁净的花瓣上,一墨一白是如此醒目,它丝毫不觉,仿佛被梨花的清香所吸引。
宁锦萝嘴角微扬,控制住雀跃的心思,小心翼翼地抬起网。
不料,蝴蝶好似长了眼睛似的,再次想飞走。
就在它要逃走的那刻,宁锦萝不甘心它再次逃脱,将网一扑……
蝴蝶狡猾地逃脱了,网扣在了一个送上门的人头上。
一声闷哼传来,略带些难受和痛楚。
看着被网罩着的人好像是二表弟时,宁锦萝大惊失色,想赶紧把网移开,不想越慌乱手越不听使唤。
“二表弟,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这里,哪知这么碰巧把你套住了。”宁锦萝满脸歉意,慌手慌脚要把网摘下来,可是网好像卡在哪里,纹丝不动。
梁峥再次传来痛苦的闷哼:“你不别动,我自己摘。”
此刻,宁锦萝什么都听他的,将手收回,满眼关切和歉然。
“真的对不起二表弟,我不是有意的,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梁峥摘掉网,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略显狼狈,发型变得凌乱不堪,头冠都歪了,脸上刮了两道红痕。
眼神不知是恼怒还是生气,一直盯着宁锦萝看,幽微明暗,偶有异彩一闪而过。
在注视下,宁锦萝越发愧疚,自己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就没发现他在这里呢,这网怎么偏偏就网他头上网去呢?
她僵硬地挤出笑,想缓和下气氛,看到他凌乱的头发和歪倒的头冠,下意识踮脚伸手替他理了理,不过好像没什么效果。
梁峥表情更难看了,眼神狼似的盯着她,她笑得越发心虚,脑中飞速想办法怎么补救。
“表姐准头挺好的。”梁峥似笑非笑道,压低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好像憋着气。
宁锦萝不敢承认,恭维道:“比你差远了。”
“表姐过谦了,比起能将网精准无误扣在人头上,我是自愧不如。”
宁锦萝涨红了脸:“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表姐,这是在怪我不该出现在此地?”梁峥语气幽幽,仿佛遭受莫大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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