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强弩之末

胥采薇浑身脱力,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艰难睁开双眼。

他看到一抹素白于牢狱阴暗中愈加靠近,且携寡淡薄情的檀香侵占鼻腔。

“呕——”

只是他久未进水米,初闻此味不禁反胃作呕,干呕不止。

吱吱——

一墙之隔,竟然外面还有雀鸟叫的欢。胥采薇冷笑,也不怕折腾的欢做了有心人的下酒菜。

待稍微缓和胃中翻江倒海的感觉,胥采薇眼中氤氲了一层水汽,还是看不清来人。

不过他也清楚,把檀香作为熏香的人少之又少,印象中修道问佛假慈假悲的国师是一个,巧言令色狠厉凉薄的贼子相国是另一个。

此时此地,相国沈行止无利可图,断然不会走下神坛委屈自己平白受罪。

而国师苏珈蓝,或许会为了表现的悲天悯人而来此一遭。

于是胥采薇吞咽口唾沫,胃中还是刺痛不舒服,他开口虚弱中充满嘲意:“国师向来事不关己,今日可是得了神明旨意知道众生疾苦,要来普度众生?那真是可惜,国师来错地方了,这里都是妖魔鬼怪,没有国师可渡之人。”

“本座不是苏珈蓝,况且也不信鬼神。”

嗓音幽幽凉凉,竟然是沈行止…

胥采薇猛的弓起身子,抓紧身下潮湿的被褥,用尽力气抬头。

面如冠玉,容华摄人。

外着加厚月白大氅,内里月白绣飞鹤暗纹锦袍。

于胥采薇身前三四步处停下脚步背脊挺直,神色寡淡。

可怜穿的这般厚实,还是显得单薄。

胥采薇平心而论,沈行止在阴暗又充溢着霉味儿的牢狱中实在有些不伦不类,格格不入。

金尊玉贵,天之骄子,原不该出现在这里,也无外乎会是这种效果。

“沈相是寻了什么乐子,竟也会来这里。莫不是隔墙牢狱中沈相刚刚杀了人,倏地想起自己惦记的美人娇弱,坏心眼儿的想要吓吓奴家?”

沈行止不答话,眸子斜挑,居高临下看清胥采薇此时的模样——

面色苍白,容色枯败,双眼凹陷一股子枯朽气息。披头散发,一副男子躯壳却套着女子衣衫。

世人都说胥家四姑娘生的大气,一双眼睛满是风景四季,可瞧瞧如今,可还有半分?

世人也说胥家四姑娘男扮女装二十四年,唯遇到王家大姑娘宁满城风雨做磨镜之好也要求此缘分,当真用情至深。那现在,又是谁揭穿了他的秘密,落井下石至深渊地狱?

沈行止伸出手,手指修长勾勒着这张颓败面孔,似有似无,漫不经心。

他的手指很凉,以至于胥采薇只是清浅接触到便打了个冷颤。

“沈...”

“嘘——”少年郎嗓音清浅止住胥采薇的嗓音,而后食指抵住他的唇泻了几分笑意:“别闹。”

温柔缱绻,就像是少年男女**初歇时无伤大雅的打趣嬉戏。

疯子,沈行止一定是疯了!

意识到这种想法,胥采薇背后冷汗淋淋不住后退。

到最后退无可退,汗湿的背脊紧贴着墙壁,下巴又被方才还温柔抚摸的手指紧紧慑住。

一寸寸收紧疼痛与寒气压迫胥采薇抬头。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胥采薇,你是在为自己千万人吾往矣的愚蠢而沾沾自喜,还是在为自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赌徒行径充满自豪?”

少年郎言辞尖刻,神色嘲弄,令胥采薇一直以来的隐忍的不满委屈尽数捅破。

他咬牙切齿,伸出手抓住少年郎的手腕狠狠咬下去!

拼尽气力,满口甜腥方才作罢。

胥采薇本以为自己这样作为定能看到沈行止恼怒神色,谁料刚想发笑对上的只有对方的面无表情。

大概是知晓胥采薇的想法,少年郎冷笑连连,却缄默不语。

正是这样的态度令胥采薇心中委屈,恐惧,妒恨,厌恶种种情绪交杂。

他忍无可忍,吞咽下口中含着沈行止血的唾沫大吼:“贼子!若不是你命好,何有今日的富贵。你自小锦衣玉食,事事顺遂哪里懂得莫名其妙穿戴钗裙,囿于闺阁的委屈!你又怎会懂得如履薄冰一辈子伪装下去的无力!一切不过是因为天道偏爱,厚此薄彼!”

胥采薇双眼猩红,沈行止算什么东西,一辈子没受过苦,又性格扭曲。

“千万人吾往矣,我不过是求一个自在,求一个公平有什么错?我没偷没抢又没祸乱民生,凭什么什么都得不到!沈行止,你想想你自己,薄情寡义,玩弄权术,阴狠暴戾不过就是托生的好,才让你作威作福!”

“可笑世人看不穿你表里不一,你无非是想要牵制胥家,才商量了你我的婚事,我就是不想嫁给你才明目张胆暴露了身份又怎么样!怎么了?差点忘了,沈相男女不忌,该是惦记我很久了吧?这次沸沸扬扬,沈相想怎么收场?哈哈,沈行止,你真是让人觉得恶心。”

胥采薇是气急才说了这话,其实他与沈行止并无过多交集,他们议亲的事情也不过是父亲和沈行止之间权利的关系。

只是,沈行止身为相国百官之首,又是沈家独嫡子乃为氏族之首,生的尊贵。如今生杀予夺,只手遮天,是胥采薇一辈子活不到的高度。同为男人,相互对比之下难免艳羡妒忌。

他想,只不过是沈行止命好。

沈行止神色平缓,月白袖口遮住伤口却沾染晕开了大朵梅花血迹。

“既然你百般不待见,本座不妨成全你到死也恶心!”

少年郎欺身而上,撕开胥采薇衣衫露出白皙平坦的胸膛,一路埋头留下印记。

胥采薇大脑混沌,羞耻屈辱涌起,怎可惜浑身无力。

沈行止身上的檀香攻城略地的占满鼻腔,发丝有意无意扫过胸膛皮肤,他还能感受到沈行止那双冰凉如同淬过冰的手游走在身体的每一寸。

他厌恶沈行止,他以为天道厚此薄彼如果自己拥有沈行止的一切他一定会有一番作为,会是一个万民敬仰的忠臣良相,而不是沈行止这样巧言令色的佞臣贼子!

沈行止与他唇舌追逐,胥采薇逃,沈行止追。

被掠夺口腔空气,胥采薇脸色涨红,没有距离的亲近他看清少年的眸子,汹涌的没有情·欲,没有沉沦只是一团火,烧尽了胥采薇的自尊。

而后他猛然清醒这是沈行止,是男女不忌的死断袖,初时闻到檀香的那种胃中翻江倒海的感觉又升起来。

“滚!”身体难受又积攒出几分力气推开沈行止,怒不可遏。

真他娘恶心,沈行止这条该死的疯狗!

可沈行止却开怀,单手撑地从肺腑中大笑出声。

他的笑声使得在牢门处一直守着的玄衣青年侍卫半夏走进。

先是站在旁边等到沈行止停了笑意,再是伸出手扶起穿戴并无凌乱的少年,目光落在引得少年发笑,衣衫大开的胥采薇身上竟然同沈行止平日是一般无二的寡淡。

“觉得恶心吗?这是我给你的惩罚。胥采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需要脑子的,可惜你太蠢笨。”

胥采薇干呕后彻底没了力气,大口呼吸着他听不清声音只能大概猜测沈行止说的话。

待到他重新听到雀鸟声音时,沈行止早已不在。

寒窗的光芒映照进枯朽的眼中,他终于看见了成日鸣叫的雀鸟,原来被用绳子拴在寒窗铁栏上,怪不得一直没走。

此时狱卒捏住他的两腮,高喊:

沈相赏了鸩酒,行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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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疯狗沈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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