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在村尾，和其他人家隔着一条小溪，四周郁郁葱葱都是树木杂草，看起来格外阴森。

钱萍萍被钱毅往前推了一把，撞到围墙，沉闷的响声打破了寂静。无奈，她只好干脆上前敲了敲门：“有人在家吗？阿福叔公？阿福叔公在吗？”

房子的门打开了，出来的却是一个光着身子，看上去大概三四岁的男孩。男孩很白，也很瘦，露在外头的身体上满是抓咬的痕迹，像是被家暴过一样。

“呜呜，爷爷，坏坏！”

男孩身后一前一后地追出来两位老人，前头的老婆婆手里还捧着他的衣服裤子。

“乖孙啊，所有人都要穿衣服！衣服怎么能不穿呢？万一感冒了可怎么办。”老婆婆耐心地哄着。

婆婆的态度看上去对这孩子很是宝贝，不像是会家暴孩子的人。

男孩像是听不懂话一样，一个劲地哭，在院子里冲来撞去的，拦都拦不住。

闻珺心念一动，大步走过去将孩子摁住。

孩子还在怀里扑腾，用尽力气扭动着全身，无比抗拒那件想要被强硬套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脸上也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嘴里哭哭唧唧，不停喊着“要”。但究竟要什么，他又说不出来。

老婆婆赶忙过来，往孩子嘴里塞了一块东西，这才让小孩安静下来。

老人的动作飞快，又用手挡着，闻珺只能看见被塞进孩子嘴里的是一块带着像是撒着糖霜一样，带着白色粉末的黑色固体。

“孩子饿了，一饿就闹。我们这吃的实在太少，没办法啊。”老婆婆抹了把眼角的湿意，话里话外尽是心酸。

闻珺试探道：“这孩子爸妈呢？怎么也不见他们过来帮你们一起看着点。这么大的孩子要是自己跑出去，弄丢了多危险。”

老婆婆叹了口气，无奈道：“没办法，这孩子命苦啊，没人管。孩子爸跟村里的年轻人都一起出去打工了，两年都不能回来一次。孩子妈又得了疯病，不敢让她出来传染人，只好关在家里。”

“疯病？”闻珺朝屋子里看了一眼，里头没有灯没有窗，黑洞洞的一片，“您说笑了，疯病怎么会传染人呢。”

老婆婆：“怎么不会传染！她们那里跑过来的女人，好多都是这样，又喜欢聚在一起，一个传染一个。自己得病了不说，生了孩子以后还把孩子也给传染了！”

“你瞎说什么有的没的，没有这回事！别跟贵客说胡话。”后头跟出来的老头黑了脸，骂道，“你个女人懂个什么，赶紧把孩子抱走，连个孩子都看不住，真不知道你每天是在做什么的。”

老婆婆似乎是被骂惯了，哪怕是在众人面前被这番话折损了颜面，也没敢反驳一句，唯唯诺诺地赔着小心，领着孩子离开了。

“你们是来干什么的？”老头子黑着脸，一副很不好相处的模样。

钱毅朝前走了一步：“您是阿福叔公吗？村长让我们来找您做纸人和纸牲畜。”

老人瞬间明白了：“是为了仪式准备的？刚好你们九个大人，猪牛羊鸡鸭鹅和一对童男童女，你们各自选一个做。落空的那一个，过来和我磨黑砂，用来给做好的纸偶画脸。”

鬼神世界里的，人形的东西往往容易被诡异附身，因此每当有需要选择的时候，人形的物品都会被默认为最危险的选择。

“我选鸡！”

“我选鸭！”

两个老玩家异口同声道。

鸡和鸭体型最小，攻击性在这六种动物里也是最弱的。

林：“一个鸡，一个鸭，倒是挺配的。”

林选了童男，闻珺看了林的选择，跟着选了童女。

剩下的几种牲畜里，陈安琪选了猪，阿大选了牛，秦选了羊，严巍选了鹅，钱萍萍抢不过其他人，只好跟着阿福叔公学画脸。

“纸扎不难，只要先把框架弄出来，再糊上纸画上脸就算是成了。哪怕是做丑了也不要紧，我们这穷地方没有讲究那么多，能用就行。”

阿福叔公边说，边去找了几个他以往的作品出来。他手上的这些纸人无一例外全都是没有五官的，且四肢还用稻草紧紧绑住。

“没有了眼睛，就看不了人。没有了鼻子，就无法呼吸。没有了嘴，就不能开口。将四肢绑住，就算到时候扔到火里，他们也跑不了了。”

这话说得就好像这些纸扎在被火烧的时候会活过来一样。

阿福叔公还在继续说：“你们时间紧，来不及从头学起，只能拿了我这做好的框架去糊纸。我这的框架都编了号，1-349，你们来抽签，抽到哪个数就是哪个，这最公平。”

闻珺：“这些号里那些是人的编号？大家都一起抽，要是做纸牲畜的抽到了做纸人的框架怎么办？”

阿福叔公：“都一样的，拿了人的框架，我再改改，人不就成了动物吗？”

几人上前，在签筒里各取一支出来。闻珺抽到的是34号。

阿福叔公看了每个人的号码，进屋找了一番，将各自的框架发了下去。闻珺抽到的模具像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好不用再改。

她看向牲畜组，这才发现所有人手上的都是人形框架。

“怎么都是人？”钱毅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阿福叔公接过分到猪牛羊三人的框架，将那用木条搭起来的人形横过来放着，将其手脚折断后，换了个方向又将其用钉子钉上，使其四肢着地。

“你瞧，”苍老的眼睛里满是幸灾乐祸的色彩，“这不就成了畜生吗？”

鸡鸭鹅这三种更为残忍，直接将过长的手脚剪了一半，而后黏在肩膀处作翅膀。

两个老玩家脸色铁青。

这还不如当时直接选人。

阿福叔公：“拿到各自的框架了，就开始糊纸吧。”

说是糊纸，其实给他们发的却是一卷被裁成长条状白色的绸缎。绸缎白得发光，摸上去光滑细嫩，根本不像是这个贫苦村庄该有的东西。

“对了，还有稻草。”几根看上去很容易断裂的干草被老人一一送到他们手上，“你们可得小心着点绑，之前有人说这些草不够牢固，差点误了事呢。”

阿福叔公说罢，领了钱萍萍去磨黑砂，剩下几个人做在凳子上拿着绸缎往木条轮廓上缠。先涂一层胶水，再缠一圈绸缎，从头到脚，从脚到头。

手上的小人渐渐丰满起来，原本冰凉的绸缎开始有了温度，直到缠上最后一圈时……

“啊——”陈安琪尖叫一声，“这是什么东西！”

她手上的纸猪活过来了，像是知道自己马上要被当成祭品一般，不断挣扎着。红色的血液从先前被折断的手脚处渗了出来，将整个纸扎都染成了鲜艳的颜色。

“快拿稻草。”闻珺大喝一声，将手上的纸人摁在桌上，用稻草紧紧缚住她的四肢，这才让纸人停止了动作，像被抽离了生命一样躺在桌上。

其余几人忙跟着她这般操作，才终于止住了这场闹剧。

“这是怎么回事？”陆五脸上还是慌乱的样子，“他们真的活过来了，我们，我们会不会被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