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事情始发地点在一个露天集市,一个把玩古董的老人家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连带着手上“价值连城”的前朝瓷器也摔了个粉碎,也正是因为瓷器被砸碎的动静引来许多人注目,不然这起事件最终或许不会被注意到也说不定。虽然老人当时被及时送去医院,可最终依然救治无效身亡,而最初医院公布的死因是“心脏衰竭至猝死”。
那个时候,大家还以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猝死事件,直到后来,突然出现一批患者有着头晕、乏力、气短、胸闷、发热等症状,并且调查之后发现他们或多或少都与那位猝死老人生前有过接触时,嗅觉灵敏的“专家”才意识到了什么。
那批患者或是老人的家属或是曾参与救治的医生与护士,他们出现症状的时期仅在老人去世后没几天,就好像是老人一路将某种未知的病毒传染给了他们一样——不过古董店的老板倒是没什么特殊症状,或许是因为他自事发便天天拜那摆在店里的关二爷泥塑像和招财猫。
最终,经过专家们没日没夜的研究,终于在老人猝死事件三周后确认了新型传染病毒的存在,查明老人心脏衰竭亦是此病毒所致,并将其命名为SABI-19,同时公布了病毒的大致信息:主要传播途径为飞沫传播;进入人体后可致使各脏器器官功能衰竭;致死率约为3.14%。鉴于此传染途径,专家表示NC-95型号的口罩或医用外科口罩可有效阻隔病毒传播,自此之后便开启了全民佩戴口罩的时代。
哦对了,在老人猝死事件约五周后,古董店的老板亦在家中被发现死亡。警方暂时还没查明具体原因,初步分析是急性肺炎致死,是否与新型病毒有关也有待进一步调查,于是一时之间众说纷纭,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关二爷和招财猫都没能保佑得了他。
不管怎么说,病毒导致口罩成为了大家出门上街的标配,造成的口罩短缺自是不必多说,其他的“副作用”像是脸盲认不出戴上口罩的人、口罩正反戴错的尴尬、气密性太好带来的呼吸急促……不一一细表,对于我来说的话,最尴尬的地方大约是在于说话别人听不清楚吧。
我本身就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再加上说话声音也小,曾经在学校的时候上课回答问题也经常有老师说听不清我说话,现在戴上了口罩之后就更是雪上加霜,和别人的交流通常就是我说一句,对方回一句“啊?你说什么?”接着我再重复一便,结果别人还是听不清,然后……似乎就没有然后了。在他人听来,可能我就是在叽叽咕咕地念经了。不过也好,本来我也不喜欢说话就是了。
沉默是金,不是么。
除了戴口罩之外,其实更加有效的防控措施是所有人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要去,事实上,政府有关部门也的确鼓励大家这么做。于是学校、公司、各个机构纷纷闭门休业,我们一家六口也前一阵子每天都在家,便也导致了……各种事情。
我们家住在市区一栋三层楼的小洋房里,据说以前是贩卖私盐的盐贩子所置别业,盛极一时,不过现在却成为了四户普通人家的居所:一楼一户,二楼两户,三楼则是我们一家六口。
不过说是“一家六口”,我倒觉得或许说“六家人”更为恰当。言下之意,我、我父亲、我母亲、我爷爷、我奶奶和我外婆六人总有些微妙的疏离,至于这样“貌合神离”的一家六口为何要住在一起,我想果然还是地价的缘故了,毕竟像尚海这样寸土寸金的大城市,能在市区内有一套落脚的住处就该庆幸不已,岂能再有其他奢求?
房子是爷爷从祖上继承下来的,爷爷与奶奶的结合算得上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辈子倒也相敬如宾,不过正因为这份尊敬,便多了几分距离,比起夫妻更像是“室友”的感觉。或许是两代人相隔的20多年间世界日新月异致使两代观念差异巨大,爷爷奶奶与我父亲之间有着所谓的“代沟”,话也不怎么投机,意见相左更是家常便饭。少时父亲还对爷爷奶奶言听计从,待到年纪稍大,便也不怎么搭理他们了。
母亲和父亲的婚事两家人家原本都是反对的。具体原因他们倒也没跟我说过,但无非便是门不当户不对之类的理由。直到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并且因为生了小孩(也就是我),这些恩怨才被埋藏起来。不过双方家长互相之间以及对对方子女都多多少少都有些看不上眼,因此两家人的关系诸如婆媳之类的并不算愉快。更有甚者,父亲和母亲的婚姻似乎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了味道,不知不觉地从敢爱敢恨的小两口变成了三流小说里那些整天吵吵闹闹、喊着离婚的家庭——或许真的跟门不当户不对有关系也说不定呢。
外婆最初是跟外公住在一起的,18年前因外公去世便循着离她最近的女儿(也就是我母亲)搬到了现在这里。当然爷爷奶奶一开始是反对的,父亲亦不太愿意,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父亲他们才同意外婆搬过来一起住,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在此暂且不表。至于母亲和外婆的关系……外公外婆一家人向来重男轻女,母亲小的时候就不遭他们待见,若不是外公去世且母亲距离外婆最近,估计她们现在也不会有太多交集了。他们五人各自或多或少有些兄弟姐妹,和我们家来往不算密切,便先不一一赘述。
而我和他们之间……就像刚才说过的那样,我本就不善言辞,因此家里人都觉得我有些“闷”和“呆”,虽说倒不至于怨恨我,但我能察觉出来他们有种“失望”的感觉,尤其是我上学期间成绩平平,踏入社会后也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没法“光宗耀祖”,久而久之,他们便也对我不怎么上心了。
这样说起来,说是我们三楼是“六人合租”也不算太夸张。
平日倒也罢了,我和我父母三人各自上班,一天也碰不了几面,而三位老人或是各自有外出活动或是安居室内一角,交集并不算多,直到这次因为新型病毒而减少出门,六人全部在家,其中生出来的幺蛾子,可想而知。
即便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很多时候亦是引起争吵的导火索。而且他们吵起来很有意思,总是到后面会拉帮结派,好比说最初因为没有晾晒衣服这样的事情父亲和母亲吵了起来,待到后面爷爷和外婆便会分别加入战局,并且把事情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变成“你没出息”“你不守妇道”这样的结论,仿佛公交车或是地铁骂架一样,最终总是归结到一句话:“你有本事去打车啊?”
每当这种时候,我总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不过偶尔也有人会使一招“祸水东引”,把战火扩散到我身上。若是往日,我多半是支支吾吾搪塞一番,他们便咒骂我几句之后不再理会,而今这情势下,我又多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戴上口罩,甚至不用说话他们也不再看我,因为他们知道我本来声音就小,戴上口罩之后就更是听不清楚。
眼见这招奏效,久而久之我便索性在外面、在家里时时刻刻都戴着口罩(当然,吃饭洗澡睡觉什么的除外)。渐渐地,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起了什么变化,不知不觉间好像喜欢上了戴口罩的感觉,有点像是“上瘾”的样子。
一方面戴上口罩之后家里人不会再动不动就将矛头指向我,另一方面——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即使在公司或是其他公共场合,我所受到的注目也似乎少了起来,就好像戴上了口罩的同时也阻隔了外界和我的交流。
这样也正和我的意呢,毕竟与人交流这种事情,我本来也不喜欢就是了。
一开始我也没多想,直到有一天早上我睁开眼睛之后,觉得口鼻之处多了什么,我才意识到哪里有什么不对,去卫生间照了镜子,发现昨晚我竟是忘记脱下口罩,戴着它睡了整整一晚。
更可怕的是,当我想摘下口罩的时候,却已经再也取不下来了。
初来乍到,还请多多关照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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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某天我突然发现自己再也无法脱下口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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