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错着视线,相对而站,一时都失了言。
夜空下,楼宇上,竖立着两道一高一矮的墨色身影。楼下来往之人来来往往、交谈甚欢,并无闲心抬头,去发现楼顶上的这对碧影双人。
楼顶上却静悄悄的,甚至能听到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过了片刻,一声清咳,徐江遥兀自走近,低头要将她横抱起来。葛玥还没反应过来,就觉自己的身体一轻,双脚全部轻飘飘的悬在空中。
她下意识攀住徐江遥的手臂,然后猛地抬头去看他。只见他的目光深邃坦然,抱她就像是抱着自己的娘子一样!
葛玥的脸滚烫的能煮熟一锅虾.......
徐江遥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些被风吹久后的沙哑感, “我现在带你下去。” 但是说完了他仍没有动,就这么站着,似乎要听到她的亲口应允才会动。
非得抱起来才问吗?!
多暧昧啊!
她是绝对不会和别人共侍一夫的,她就算死,也只要专一而热烈的感情! 可是感情的事不是说收就能收得住的,现下她的心还在他身上……
葛玥心底既有羡意也有醋意,情绪复杂,一时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毕竟说“好”不对,说“不好”的话,自己好像也很难从这么高的楼上下去......
小姑娘咬着嘴唇,脑袋不安地转来转去,几度欲言又止。偶尔蹭到他的胸膛处的衣服,她也浑然不知。
徐江遥很有耐心地等着,并不着急听到回答。
毕竟往后两人处于都敌对阵营,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一同呆着。他索性欣赏起她纠结的表情来了,记住她的每个细微的小表情,然后刻在心里。短暂的每一刻,都拆分成更细微的一呼一息,长久地藏在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小姑娘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有了答案。徐江遥看向她的眼眸,静等她说。
反正无论是什么样的答案,抱她下去的事情不能改变。
只见她的脊背绷得又直又硬,直勾勾地看向他,目光坚定地蹦出三个字:“登,徒,子。”
徐江遥:“……”
空气在这一霎似乎是凝固住了。
若是旁边有香,此刻也该停住了。
男人或许会对男女之间的边界感不清晰,但对自己的面子还是特别敏感的。
葛玥曾见过父亲因被陈氏当众拂了面子而摔碗离去,见过大街上有朝着自己穿着素朴、跟商贩毫厘不让地砍菜价的妻子而大骂她是“丢人的婆娘”的。
那个时候她便懂了辰芝国里女子的地位之低,自己若要在葛府、在建安生存下去,就必须要学会察言观色,即使生气也必得以柔克刚,不可直言相怼。
她方才就是觉得徐江遥不该和别的女人离得这么近的,而且还是一个钟情于他的女人。她一时情绪复杂,话也不由自己地蹦了出来,失了言。
现下的情况就是……脚下空空的,旁边就是高楼屋下,徐江遥一生气怕不是会把她直接丢下去……
但是徐江遥没有,只是嘴角一扯,无语至极地笑了声,然后低头瞧着她道:“那你可得记住,往后无论遇着什么事都不可闷自喝酒,不然就会遇着我这种登徒子。”
她眨眨眼,顺着他的话道:“那是自然。”
“也不要和男人。”他目光一闪。
她先是疑惑,而后心里有一点喜悦,问道:“为何?”
他一笑,“这个角度能看到你的眼眵。”
“…………”
这个人!
气死人了!
葛玥连忙搓了下眼睛,眼眶红红地瞪着他,“帮人帮到底,我现在没打算回府,你直接把我送到建安街泥塑伯伯那里好了!”
“反正是你带我来这么远的,有义务带我回去!”她理直气壮。
“李伯?”徐江遥眉心皱了皱,瞧着一脸倔强的小姑娘问,“想买泥塑娃娃玩? ”
她没说话。
徐江遥当她是默认,继续道:“他用的泥巴不算很好,山上随便找的,平日就是做些这个打发时间。”
她怎么也算是贵家出身,未必瞧得上李伯的普通泥塑。
葛玥闭上眼,高深莫测地摇了下头,“才不是,我早就不玩泥娃娃了。”几缕散落的发丝扫在他的手背,传来阵阵酥痒。
而后,她睁开眼睛,目光炯炯,一字一吐地看着他道:“我是去,算,姻,缘的。”
***
建安街尽头,陈旧的三轮小推车后,坐着一位打瞌睡的白胡子老人。来往的人皆侧目,却未多驻留。
因为无论他们怎么看,这位都不像是个脾气好的老人,不敢叫。
一位男子和一位女子从人群里挤出来,女子似在寻找什么,男子像个护卫跟在她身后半尺。
女子瞧见推车后睡觉的老人时,眼睛忽地一亮,丢下男子就朝老人飞快地跑去。期间差点被自己的裙子绊一跤。而她身后的男子则是跟着露出一抹不悦的神情。
李伯在睡梦中被一声轻轻软软的声音喊醒。他慢慢地睁开惺忪的眼睛,只瞧见前方徐将军眉目严肃,正朝这边走过来。李伯瞬间一身冷汗,睁大眼睛坐起身,藤椅晃了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是出了何种大事啊,起义了?!
“李伯,你好。”耳边一声轻柔的声音传来。
李伯一懵,转头看去,只见葛家四小姐笑眯眯地伸着手在脸旁晃了晃。
葛玥拉过张旧木凳,坐在李伯边上,“李伯,您做的泥塑真好看,我大老远就被您摊子上的东西吸引了。”
她拿起一只泥娃娃,指腹轻轻地摩挲了下,赞赏气十足。
这时候,徐江遥在摊子前站定,目光深沉地看着葛玥,并没有多说什么。李伯此刻心里已了然,知晓并未有大事,将军这个表情大抵是被葛姑娘气的。
李伯的心也放松下来了,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悠哉地扇起蒲扇,“将军和姑娘此时来找老夫有何事啊?”
葛玥眼睛一亮,神采奕奕道:“李伯伯,您真厉害,竟然都知道我们来找您是有事的!”
李伯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徐江遥,“将军,这位葛姑娘可是在骂我?老夫虽然年岁大了,倒还不至于没脑子,这都推断不出来!”
听见这话,葛玥也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措辞有误,面露惭愧,“抱歉李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太会说话,您别介意……”
说完,她求助性地望向徐江遥。后者瞧见她的眼神,冷笑一声,也拉过一张木凳坐下,手肘搭在推车边缘,淡淡地道:“确实不太会说话,李伯别介意。”
李伯当然不介意,能把将军气成这样的人不多,她能能说会道到哪儿去?况且将军都拿她没办法,他能怎么着。
他只能用蒲扇拍拍前面一堆的泥塑娃娃,说一句:“葛姑娘喜欢的话,随便拿,老夫不靠这个营生。 ”
葛玥低着头,不好意思地揪过一只泥兔子,拿在手里,道了声谢。遇着徐江遥就容易嘴快,哎。
她说要来找李伯问姻缘,就是想看徐江遥会不会气,自己在他心里有没有那么一点点位置。结果人家不但没气,还带着她过来了,路上还嫌远,抄得近路……
生怕耽误一点她问姻缘。
她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着推车另一边的的徐江遥。他此刻侧坐着,望着街中间,眼神游离却带着柔情,似乎在想着什么。
肯定是又在想那个女人......
葛玥暗暗地想,心里的醋意一阵一阵的。她有些挫败亦有些气馁地问李伯:“上回李伯说的话,我回去想了下,觉得十分有道理,所以想请李伯再帮我开解开解。我这辈子被长辈们乱点了不少鸳鸯谱,虽然一个都没成,倒也有些开始好奇,究竟何时遇见我的真命天子?”
李伯摸了把毛茸茸的胡子,望着她叹道:“这世上的亲情、爱情、友情,都是靠自己的心去感受的,你既能感受到友情和亲情,定也能分明爱情。”
葛玥雾里看花似的,摸不到李伯话中的重点,似懂非懂道:“我自然能分清.......就是想知道何时能够遇着?”
李伯“嘶”了声,他又不是算命的,只是凭着自己的大半生的阅历,能从人的状态和面向上看透一点东西。虽说徐将军隐忍不好看透,但是在身边如此照料她的人就近在眼前,她都看不明白,是不是太过迟钝了些。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徐江遥,迅速被对方一记眼神告诫住。李伯顿时明白,是徐将军有意不让葛姑娘摸透啊!
李伯便说了几句话搪塞葛玥,让她跟着自己心去寻,不要被旁人的话和命理左右。葛玥仍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知晓自己在李伯这里问不出什么答案了,也不再问了,她本来对此事也没多好奇,倒是帮李伯看起摊子来了。
李伯年岁大,老眼昏花,腿和手在战场上都受过伤,能做出泥塑已是不容易,葛玥见着密密麻麻地泥塑卖不出去,于心不忍,便主动帮李伯卖。
徐江遥这个大忙人只陪了一会儿,没过多久便被人叫走处理公事,摊子上只剩下她和老伯。
李伯见葛玥尽心尽力地给他卖泥塑,心里阵阵宽慰,这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啊,若不是因那桩陈年旧事,她跟徐将军倒真是一对良配。
周围有徐江遥派来保护他的人,他犹豫了下,还是凑过去,低声跟葛玥说了句:“姑娘,感情的事是要靠心瞧的,不是靠眼珠子,那没用。”
不好意思~前几天太忙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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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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