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魔术回路产生的发烧，物理冰敷和药物是没有办法缓解的，但至少能让藤丸立香好受一点。

月光石一边飞到盆边，重新拧干帕子给他搭上，一边辅助他集中精神去压制自己体内的魔术回路。

如果说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地方，那就是藤丸立香的回路从质量和数量这两个方面来说，都堪称绝佳。

魔术师们像是改良作物那样，不断在自己的血统中引入优秀的部分，剪除杂劣的部分，就这样一代又一代的累积出趋于完美的子孙□□。

它再三向本人确认过，藤丸家的家史与魔术完全不搭界，所以这种奇妙的情况只能用子代突发性变异来解释。

“类似自然的奇迹的意思。”

“说得未免也太过了吧？”藤丸立香不以为意，不管月光石怎么夸奖那些神经，他本身却没有任何实感。

“就我能够确认到的样本来说，是真的哦？假如你妈妈曾经有向圣杯许愿，说‘我想要一个优秀的小孩’，说不定会变成这样呢。”月光石开玩笑到。

谁知，他还真的认真沉思了会儿：“有可能，虽然妈妈在大事上没有做错过什么决定，但她意外地在某些方面很大条呢。真的有你说的万能的许愿机，她是会用的那种类型，许的愿望应该是……”

月光石：“你这完全就是借由我的话题，在放肆地发泄自己对妈妈的不满吧！”

星光闪烁，夜更深了些。

魔杖歇在被子上，时不时拍拍织物，好让黑发的少年能睡得舒适一些。

兴许是弓道本身就需要静心的缘故，藤丸立香按照它说的办法很快就压制住了魔术回路，一番剧烈的消耗后，人又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它先是飞出去关掉窗户，又在房间内编织出净化用的结界，不然以藤丸立香现在被激活的回路，他一定会敏感地注意到空气中的异状。

“抱歉，”月光石承认自己存在着私心，它用橄榄枝摸了摸少年光洁的额头，“先做个好梦吧，立香君。”

第二天，藤丸立香起了个大早，还出去一趟买回来一些食材，准备早饭。

月光石：‘不多睡会儿吗？’

‘嗯，’他点头，‘身体已经没事了，我也睡不了多长的时间。’

两人的交流仅限于魔术回路里，是名副其实地加密通话，昨晚魔杖教导了他这样的技巧，他没费多少力气便能驾轻就熟。

说到身体，藤丸立香下意识原地活动了下手脚，感觉竟然比之前还要轻便几分。

味增汤在炉上翻滚，发出温馨的响声，与之相称的是玄关处的电话。

叮铃铃。

他不由得瞥了眼墙上的时钟，这会儿才刚到七点，这么早打电话来的，不是妈妈就是那个不太注重细节的老爸。

仿佛没有意识到时间上的不妥，电话铃继续自顾自响着，将清晨的宁静划成碎片。

藤丸立香翻了个白眼，叮嘱月光石关火，自己快步跑去接电话。

“喂。”他拿起听筒应声，正想求证对面是父或者母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传来。

一个穿着弓道服的少年扭过头，看到他先是惊讶了下：“藤丸？听说你昨天生病了，今天就过来不要紧吗？”

藤丸立香保持着拿话筒的姿势，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景象。

视野里应该是教学楼内的某个活动教室，除去佐藤外，还有几个前辈正在黑板上写着什么，听到佐藤的话，他们三三两两地看过来。

“藤丸君？身体不好的话，就要好好调养哦，话说下次比赛快到了，老师那边已经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到那群家伙面前狠狠惊艳他们一下吧！”

“咦？藤丸君在？不行啊，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不用勉强。”

不对，这根本不对。

藤丸立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确定自己是在接电话，但不知道为何，拿起电话后却看到了学校里的场景。

魔术？还是职阶卡的问题？

“怎么了？这样一言不发很少见啊，”佐藤没听到他的回答，担忧地走过来，“难不成是病没好？咦，奇怪，你好像……”

眼眶里传来惊人的刺痛，就像眼球后方垫入了什么东西，胀痛感令人不住地分泌出泪水，朦胧中，藤丸立香看到了那个。

教室的天花板上，不知何时栖息了一堆血肉，它们泛着不详的紫色，使人头皮发麻的复眼开开合合，它似乎没有固定的形体，垂下许多枝条，其中一条就在佐藤的肩上。

快跑。快跑，求你了。

明明已经竭尽全身力气去呼喊，但喉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松开手，话筒被电线拴着，在空中蹦了几下。

双手捂住自己的脖颈，不管怎么努力，仍然感觉不到一丝丝声带的颤动，意识到这个的瞬间，空气好像也开始变得呼吸不过来。

佐藤还是没有注意到枝条的存在，其他人也是，对自己头顶淤泥一般即将覆顶的灾害毫无察觉。

巨大的、未知的恐怖不知何时抓住了他。

立……

似乎有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立香！”

最后将他从混沌的沼泽中打捞起的是月光石，它关切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生气的味道：“你知不知道刚才你快把自己掐到窒息了！”

藤丸立香这才慢慢地咳嗽出声，喉咙辛辣的刺痛感让他有点反胃，他捂住嘴，眼角尚且没来得及蒸发的生理盐水凝结到一块，滑落脸颊。

月光石看到这个情形，又放软了声音，手足无措地哄道：“我不是故意要吼你的，因为……”

“我没事，”他抬手擦去那些水泽，语气格外坚定，“去学校，其他的路上说。”

一道身影疾驰在并盛町街头，它灵巧地穿行在建筑物之间，来去自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有风经过。

职阶卡使用后会迎来一段冷却期，如今收集到的卡片只有两张，为了能够最大程度上应付自己看见的那个怪物，藤丸立香选择先骑自行车过去。

“你的意思是你看到了学校的景象，还看到了有怪物和他们待在一起？”月光石再三确认。

“嗯。”藤丸立香控制着自行车，一个漂亮的闪避，躲开了前面的搬运工，“你认为这可能吗？”

“如果对方爆发出了强烈的思念，并将其指向你，那是有可能的。”它斟酌了下，还是选择相对柔和的措辞，没说的部分是人类一般爆发出这种意志的时候，多半是生命垂危时的求生意志。

听到这儿，他加快了速度，就算是假的，确认一下也可以让自己放下心来。

最重要的是，藤丸立香下意识把精神集中到自己的心脏处。

在那个场景里，他没来由地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但它的另一端却埋在更深层次的深渊里，光是它的存在，就已经足以让人感受到强烈的绝望。

一路疾驰。

藤丸立香在校门口跳下自行车，也顾不上放好，直接靠到墙上就匆忙踏入校园。

今天是假日，只有小部分社团有别的活动，会有些学生过来，大体上很安宁。

月光石吞吞吐吐道：‘嗯，那个……有、有特别的反应。’

编织出它是第二魔法，它自然对空间这一事物更加敏锐，因此才能第一时间确认到那个处于并盛中学里的缝隙，以及里面微弱的职阶卡的气息。

与它使用镜界回廊打开的异世界不同，这样的野生缝隙不具备可控性，连接到哪里，背后又存在什么，很难得知。

‘位置。’藤丸立香把手伸进卫衣的口袋，手指碰到职阶卡坚硬的边缘才有一点点平静。

他一边问询月光石，一边快速往自己看到的教室跑过去。弓道部虽然有自己的场地，但因为要举办科普会，欢迎其他人员参观，所以申请了一间教室来做这件事。

刚进入走廊，不光是藤丸立香，就连月光石也不禁颤抖了下。

若有若无的瘴气巡回在周围，日光没有照射到的阴暗处，有什么东西在飘摇，看不清形体不妨碍对它的存在产生害怕一类的情绪。

‘立香君……’月光石想到他不擅长应对怪异类事物的事情，多出几分担心。

藤丸立香深深吸了口气，可惜的是空气质量不太如意，反而呛得他轻咳起来。

他说：‘只能继续前进了，不能在这里停下。’

弓道部申请的教室在三楼，恰好是背阴处，建筑内的阴暗与建筑外的阳光明媚形成鲜明对比。

鞋底接触地面的声音在黑暗里传得很远，走廊刹那间变得空洞洞的，给人一种这样继续走下去也走不到尽头的错觉。

“就是这里了。”他在写有3-A-1的牌子前停下来。

月光石飞出来，浑身散发着莹润的光辉，如流转之月光，它像是蜻蜓那样轻轻地停在藤丸立香的手背上。

“我有个坏消息，我观测到缝隙就在这里面。”它说。

藤丸立香抿了抿唇，有种果然如此的荒诞感觉。

月光石一字一顿地说：“我要给你忠告，立香君，你虽然获得了英灵的力量，但这背后的世界也许是你应付不了的危险。”

少年的呼吸有瞬间停滞。

沉默获得的间隙不过一秒，他问道：“这条缝隙是不是造成这几次异常的元凶？”

它颔首：“能量的波动频率是一样的，可以这样认为。”

“它会存在多久？”

月光石大致估测了下：“按照观测到的能量模式，它还在扩展中，如果不取回职阶卡，它应该会继续长大。”

“还有别人可以解决这个事态么？”

“……”没有。

藤丸立香把手搭在门把手上，猛然拉开：“那就只能我来做了。”

门扉关闭的声音出奇沉重，震得地面和周围的门窗隐隐颤动，不一会儿，旁边的门拉开，穿着弓道服的少年探头探脑，身后有人问：“佐藤，外面怎么了？”

佐藤挠挠头，疑惑不解：“我好像听到了藤丸的声音……”

他正要退回去，忽然看到一张写有3-A-1的牌子落在地上，佐藤捡起来，对比了下自己所在的教室挂着的牌子，问：“前辈——为什么会有两个A教室的牌子啊？”

“哈？你是起来得太早困糊涂了吧？”

“不信你看！”他不服气地攥着牌子进去，随手关好门。

……

夜色沉沉，似乎连风也止步不前，听不到任何响声，这本身便是异常。

校舍耸立在月下，却黑乎乎的，只看得清轮廓，其余的细节部分被什么东西所覆盖，模糊到了极点，像是置身于一台飘满了雪花的老旧电视机里。

错综复杂的走廊上，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家伙正闲庭信步，白色的发在异样的夜晚里十分扎眼，明明已经足够黑暗了，他还我行我素地戴着一副墨镜。

五条悟，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高一生，目前在单人任务中。

任务内容简单到让人感到乏味。这座中学位于东京附近，名为羽化教的教派在校园内举办了数次宣扬会，继而窗观测到校园内有咒灵活动的痕迹。

然而他进来许久，还挑了咒灵最活跃的时间段，结果一点小尾巴都没有抓到，他本想直接回去报告，但一想到夜蛾正道热情的指导拳，还是忍了下来。

“早知道就和杰换一换了。”五条悟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顺势把手拢在唇边充当扩音器，“喂喂——能听见吗——早点解决掉早点回家睡觉，来一下就搞定了，归西很快喔。”

话虽这么说，那些咒灵应该是没办法理解这些语言的，毕竟它们更依靠本能去行动。

声音宛如波纹，碰到冷硬的建筑物后反弹回来，还没靠近他的身体，又被术式反弹回去。

他自己的声音越拉越长，最后听起来就和鬼哭狼嚎似的，让人不爽。

正在他打算地毯式炮轰这里的时候，余光瞥到旁边的玻璃外有什么黑色的在蠕动，他打开窗探出身，只见黑色的泥自半空中的孔洞倾泄而下，缓缓覆盖住这片区域的天空，将其彻底化为鬼蜮。

任何一个咒术师都不会错认，那是账，一种可以将一定范围进行隐藏的术式。

每次出任务时，都会用账将指定区域屏蔽，以免被普通人目击到，超出认知的事物会给身心带去巨大的压力，造成更多的咒力泄露。

五条悟捏着镜架往下拉了些，露出一双宝石般的蓝色眼睛，正如咒术师不会错认账一样，他也绝不会错认这东西的本质。

什么屏蔽用的术式，此时此刻正从天空倾盆而下的，是比咒灵还要可怕数倍的诅咒本身啊。

不觉得黑泥落下来的样子和账很相似么（……）

带着高中油来感谢营养液和地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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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aster的气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