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耳旗袍女先是伸出手,掌心向地,黑乎乎的草丛里升起什么东西,落入她的掌中。
借着不甚明朗的光,藤丸立香看清那是一个扇坠。
她慢条斯理地为自己的折扇中心挂上这坠子,嘟囔起来,语气嗔怪:“亏我还提防着被六眼发现,用完美的手脚把这个留下做锚点了,结果还是暗杀失败,这样一来我的信誉还怎么保证啦。毕竟我可是服务至上的类型,不管是暗杀还是其他什么,都是超一流的投机商人。”
看来她之所以可以忽然移动到自己后面,是因为事先自己有做过锚点。藤丸立香思索到。
“哈哈哈哈,小僧虽然对你的买卖没什么兴趣,但真为雇主惋惜呀,毕竟你是一只不那么安分的女狐狸,”芦屋道满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恶意,过长而极具非人感的指甲凌空划出形状,“在雇主达到目的之前,你会物尽其用地占去里面的油水,真是让人……看不过眼。”
美艳女人手里正摇着的扇子一顿,抬眸的那一刻,无形的气刃在地面犁出深刻的印记,仿佛有一头看不见的野兽正向男人逼去。
芦屋道满扔出手中的符咒,红色的纸挡在气刃前,地面的沟壑画到红色的纸下便神奇地停下了。
“骗你的~”女人俏皮地吐了吐手头,下一个瞬间已经消失在原地!
“雕虫小技。”他单手起决,脚下踩出禹步,身上置有的铃铛有秩地鸣响着。
不论是视线,还是单从魔力的感应,狐狸精都像是凭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一般,芦屋道满却分外笃定,她只不过藏身于空间的皱褶中,缓缓的接近不是为了猎杀这个结果,相反,她应当享受的是玩弄猎物的过程。
藤丸立香就看见芦屋道满往前踏出一步,指间的符咒当空一划,凌厉到透明的空气开始出现隐约的扭曲!
然而,在他身后侧,出现了同样的波纹,紧接着玉臂舒展,陡然变得尖锐的指甲不由分说径直穿透了阴阳师的胸膛!
“你、你……”鲜红的血洋溢在嘴角,是最不利的预兆,他眼珠斜下去,定格在身后那个倩影上。
消失又出现的狐耳女提起一侧嘴角,残忍的笑容宛若根植在她骨髓里的植物,赤|裸地展示在众人面前:“果然,那个时候光让你失败还不够过瘾,就应该亲自宰了你,臭和尚!”
噗嗤一声,以她的手腕为中心,芦屋道满的心口上猛然绽开一个大洞。
“道满!”藤丸立香心里一慌。
“嗯~嗯嗯嗯嗯~!”男人亢奋的声音却是从空中传来的,迫使人往空中一探究竟。
芦屋道满完整无损地凭空而立,红色刻眼的术式环绕在四周,衣袂滚滚,翻弄间比夜色还要浓厚的邪恶慢慢地侵蚀周围的空间。
而被狐狸女贯穿的“芦屋道满”身体先是膨胀,然后宛如漏气了一般缠绕在她用来偷袭的手臂上,将她的手腕牢牢地固定在原地。
“这个是、式神!”她反应得很快。
“呜呼呼,原本是打算就这样骗你,然后伺机而动,”芦屋道满状似无奈地用指腹摁住自己一侧的太阳穴,“但是让小僧的主人如此担心的话,那就不行了。所以,小僧就提前显出身形,没错没错,正如你想的那样,就算是一直监视这里的你也不会知道,从一开始小僧就没有降落到地面上!”
藤丸立香这才明白,当时晴明消灭那黑暗太阳时,芦屋道满那激烈的反应是怎么一回事。
多半是因为本体还存在于高空,然而这点却被这两人本身微妙的关系掩盖过去了。
还有……
他盯着那个女人和玉藻前一模一样的外貌不禁陷入沉思,这时半空中的芦屋道满开口揶揄道:“多半是想要利用自己与天照常世之身一模一样的容貌来引起恐慌吧。”
藤丸立香:“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芦屋道满:“因为是我的话,我就会这么做呀!”
藤丸立香:“……”
“不要把我和那个相提并论,不然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我自己也不清楚哦?”旗袍女的声音骤然冷淡下去,镜片后炽金的眸透出巨大的压迫力,“玩得太高兴反而显得失礼了呢,现在自我介绍还不晚,那么夜安各位,我叫做高扬斯卡娅。”
狭长,像是冰棱一般的敌意散布在空间里,无处不在,因而无处可避。
夏油杰感觉自己背后有谁大力一推,眼前晕花成一片,唯一能捕捉到的是一抹翩跹的白色,等头脑再度清明过来,方圆十来米,原本隐藏在森林各处的咒术师们被集中到了一处!
你们真是一个地方的人,懂不懂就让大家集合。他在肚子里吐槽到。
白毛用胳膊肘捅了捅夏油杰的腰:“笑得好恶心哦。”
“……”他一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然后流露出另外一种和善的笑容,“想死是吗?”
两人狠话还没放完,头上便重重地挨了一记,家入硝子没好气道:“给我安分点!”
“是。”他们一齐向队里唯一的奶妈低头。
人群攒动,他们不知自己为什么忽然身在异处,移动到这里后,红色刻有眼状纹的符纸从身体各处冒出来,飞向站在首当其冲的位置的那位白衣少年身边。
只见他早已双手舒展合十成印,倏然打开,袖子翻飞如皎洁的羽翅,在夜色下翩翩起舞。
少年以清脆的声音断喝道:“起!”
鎏金大阵以他为中心,把咒术师们笼罩在中间,几乎是同一时刻,半空中力量的碰撞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
浑浊的黑红色灵力与轻盈的粉金色咒力交织在一起,却互不相容,每一次碰撞就会削去森林一片绿荫,又或者是一座山头。
飞沙走石,地动山摇。
世间万物在他们面前,似乎只是一些泥塑,不足挂齿,脆弱到让人心惊。
如果不是这位少年及时把他们拉过来扔进结界里,也许他们已经在那疯狂的打斗中如一颗尘埃般被拂去。
藤丸立香见他们俩掐得风生水起,自己展开的结界也丝毫无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摸了摸结界之壁确定完状态,转过身对众人道:“待在这里不会有事,但这下也糟糕了。”
咒术师们听到前半句还能些微松气,到后半句那股还没松完的气重新提了起来。
事不宜迟,藤丸立香环视人群:“能做主的人请站出来,我有事要和你们商量。”
之前听五条悟讲过,咒术师们几乎都出自东京和京都的两所高专,东京这边找夜蛾正道应该没问题,但京都那边就……
果不其然,夜蛾正道拨开人群,又叫来自己的学生:“请您先说明。”
“我……”藤丸立香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补充道,“恩奇都已经告诉我这边发生过的事情了,我就先从你们发现的祭坛开始说起。”
五条悟挑起眉,好歹其他人称呼恩奇都的时候都会用敬语,而他却很平淡的提到这个名字,看来恩奇都也是侍奉他的人之一啰?
所谓的诅咒,是由人心诞生的负面情绪。
人类的喜怒哀乐都有其负面,但最强、也是最苦恼的情绪是恐惧,而人类的恐惧来源于未知。
“揣测祭坛的用处,失踪人员的沉眠,这些都是为了制造未知,也就是恐惧本身。”藤丸立香按照当时芦屋道满告诉他的复述道,“想必现在报纸和电视都在大肆报道这些吧,媒体和信息交流技术的进步,进一步扩大了恐惧,这个规模已经到了——”
“东京整座城。”五条悟接茬到。
他颔首表示认可:“没错。以更加合理的推测来判断的话,应该远不止这样,当这些恐惧积压到一定地步,应该是可以达到咒杀‘城市’本身的地步,就像是芦屋道满打算咒杀平安京那样。”
咒术师们恍惚可以理解为什么芦屋道满这次选择站在他们这边了,大概就是——我才是咒杀“都”的第一人,你抢活干的一边去!
那种微妙的自尊感。
“那我们要怎么做?”夜蛾正道问,说话间,那两股碰撞的力量刮过结界表面,雷声里夹杂着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他换了个说法,“我们能做什么?”
“这种大型的咒术不是凭空施展的,必须要依凭什么,只要找到这个‘眼’,破坏掉的话,不仅仅是东京,那些被扣押的灵魂也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藤丸立香露出和他类似的神情,不禁叹了口气,接着说。
“但是我们现在是被困在这里,能够庆幸的也就只有性命无忧了。”
他不是没想过连结界带人一起跑,但那个女人似乎用什么手段封锁了这一带的空间,稍微一动就可能粉身碎骨。
“我说——”五条悟故意拖长声音,埋头思考的人们下意识抬起头,好奇地看向他那边,见注意力拉得差不多了,他掏出手机,“给那个老头子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大家眼前一亮。
这次百年难遇的骚动,京都方面自然不会落下,虽然中间有许多争论,不过唇亡齿寒的道理,京都咒术高专的校长乐岩寺嘉伸还是一清二楚的。
但很快,那些亮起来的眼睛又相继熄灭了,因为五条悟的手机信号那一栏写着“圈外”两字,没有信号的手机就块板砖罢了。
藤丸立香也经历了这样的大起大落,不由得有点失望。
五条悟把手机硬凑到少年前面:“哎,先别急着放弃嘛,我记得恩奇都当时可以用一种奇妙的手段报警,身为他的主人,你应该也会吧,或者说有相关的人手?”
他愣愣地点头,赶紧着手去准备,鲜红的符纸凝聚过来,在空中延伸出一套殷红的道路,从空中看的话,就像是一根天线立在结界上头。
月光石那边负责联系乐岩寺嘉伸,他们这边反而闲了下来。
五条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包瓜子,给同学分了点,又倒了点给藤丸立香。
他把手罩在眉前,做了个眺望的动作:“他们这看起来是有私仇的样子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地休息的咒术师们竖起耳朵,夜蛾正道虽然想砸他脑袋,最后也只是微微侧头,没有阻止。
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多知道一些没什么坏处。
藤丸立香对这个问题也挺感兴趣,考虑到芦屋道满的心情和时机,一直没问而已。
当事人却显得无所谓,把事情经过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事情经过就是,他们两人曾经同时在某位神手下侍奉,但两人的理念和行动都背道而驰,最后芦屋道满向神明大人打了小报告,以致于高扬斯卡娅差点死在那位神手里。
“讨厌啦,就连战斗都在打小报告,你这种混账和尚一定过得很辛苦吧?还是说,不这样就活不下去了?”高扬斯卡娅抽回手,浓稠到肉眼可见的咒力拉伸成的一把弓,折扇为矢,汹涌的灵力掠过地面,草木立刻化为焦炭。
芦屋道满趁这个机会欺身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发尾:“你才是多余的事情做得太多了吧,狐狸精。”
高扬斯卡娅不甘示弱,反手也揪住他的,两人顿时撕扯成一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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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咒杀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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