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实世界里,她是突然离开的,在得知这件事后,没有告别,没有解释,像一滴水无声无息地蒸发在空气里。
直到此刻,她都未曾对任何人——父母、迟平秋、那位网络上的朋友——提起过这件事。
一种近乎本能的回避攫住了她。她并非冷酷无情,恰恰相反,她清晰地知道,生与死,在他人眼中,是两座难以逾越的沉重山峦。只用一句轻飘飘的“我快死了”或者“我在另一个世界”,就将如此巨大的变故和随之而来的担忧、疑问、甚至可能的崩溃,像甩包袱一样甩给他人?她做不到。心中那份沉重的“过意不去”,压得她喘不过气。
尽管在旁人看来,她似乎总显得疏离,不太通晓那些繁复的人情世故。但在真正关乎生死、关乎责任的大事上,她的内心却异常清明,甚至苛刻地“拎得清”。
这份清醒,此刻成了她孤身赴死的枷锁。
况且,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穿越?循环?漫画世界?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足以让任何倾听者怀疑她的精神是否还正常。她无法承受那种可能出现的、混合着怜悯与不信任的目光,那比死亡本身更让她感到刺痛。
算了。她用力甩了甩头,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脖颈,与其沉溺在混乱里,不如想想此刻……此刻还能让她感到一丝兴趣的东西。
雨水不知何时已经漫过了脚踝,冰冷的触感包裹着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沉重感。
宁鸿婉低头看着浑浊的水面,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微微歪着头,雨水顺着脸颊滑落。
“当初在奥里利安……听的那首歌剧是怎么唱的来着……?” 她努力在记忆的碎片中搜寻,那旋律曾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她的心弦,此刻却模糊不清。
她只记得舞台中央那位歌者,嗓音如同穿透迷雾的号角,带着一种撕裂灵魂的力量。
“爱是……”
她低声呢喃,试图捕捉那残缺的歌词。爱是什么?她似乎从未真正体会过那种澎湃汹涌的情感。
她没谈过恋爱,唯一感受过的父母的爱,包裹着期望与压力,压得她抬起头来。
这些,似乎都与歌剧里歌颂的那种焚身似火、自由不羁的爱相去甚远。
她没有艺术家那样充沛丰盈的情感源泉。
然而,就在这冰冷的雨夜里,那些曾被父母填鸭式灌输的知识——乐理知识、舞蹈基础、艺术鉴赏的条条框框,却像沉睡的种子被雨水唤醒,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力,在当下的情景中生动地活跃起来。
当文字进入灵魂,她不禁由感而发——
试探地,她用脚尖轻轻点了点积水。水面漾开一圈涟漪,发出“嗒”的一声轻响。这声音奇异地抚平了她心头的焦躁。
这些全是构成乐曲的部分。
鼓点,是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搏动;节拍,是雨滴敲打伞面、坠落水面的交响。每一个微小的元素,都成了构成此刻这首独特生命终章的不可或缺的部分。
“要问那份爱什么时候到来?” 她轻轻地哼唱起来,声音被雨声吞没大半,带着一种近乎呓语的飘忽感。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宁鸿婉想象着自己能像电视里那些优雅的舞者,即使不能翩翩如蝶,至少也该有几分从容的姿态。然而,现实是冰冷的讽刺。当积水淹没脚踝,每一步都变得异常艰难。
泥浆像无形的枷锁,牢牢吸附着她的双脚。每一次试图抬起,都仿佛在与整个大地的重量抗衡。
沾满泥水的沉重裙摆更是彻底失去了飘扬的可能,紧紧裹缠着她的双腿,每一次试图旋转,都只换来狼狈的踉跄。
每向前踏出一步,脚下仿佛就生出一个微小的漩涡,湍急的水流带着强大的的吸力,将她向下拖拽。
这哪里是舞蹈?分明是挣扎。是灵魂想要挣脱泥泞躯壳的徒劳尝试。
所谓的“步步生莲”,不过是幻想中的泡影。宁鸿婉只艰难地挪动了两步,就彻底认清了自己这个浪漫念头所要面临的残酷阻力
所以宁鸿婉把裙子提了起来,转了两圈。
再来上两句当时听这场歌剧的感想:
“爱是自由鸟……”
“唉,自由。”
喊完,她立刻又泄了气,声音低了下去,嘴角撇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一个虚假的世界罢了。
冰冷的雨水早已将她彻底浇透,发丝紧贴着脸颊和脖颈,单薄的衣裙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轮廓。她像一只被暴雨打落的、狼狈不堪的雏鸟,瑟瑟发抖,却依然固执地仰着头。
话说……休怎么还没有回来呢?
【角色“宁”脱离时间:0h】
场景即将重置,太阳照常升起,骚动在街道那边出现了,几乎是在重置的一瞬间,宁鸿婉视线中的日出变得灰白,一直安静别着的那朵小小的白花,花瓣在无形的力量下微微张开,仿佛在进行最后一次无声的呼吸。
紧接着,那纯白的花瓣边缘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卷曲,一片片无声地凋零、剥落,飘向下方浑浊的积水。
诡异的是,在这急速褪色、化为纯粹黑白的世界里,唯有这朵正在凋零的白花,以及从花心渗出的、沾染在她腕间的那一抹湿痕,呈现出一种纯粹而绝望的鲜红。
—
当休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瞬间涌入感官。他正躺在商队临时露宿点的毯子上,身下是坚硬的土地,旁边是尚未完全熄灭的篝火余烬。
同伴们走动、收拾行装的声音嘈杂地传来。
回来了……
刚才的画面还浮现在眼前,他抬起左手一看。
“还在……” 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重重落回胸腔,随之而来的是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一阵阵后怕的眩晕。
他刚才差点死了,骑士们发现刀剑对他无法起效后使用绳索困住他。
通过近距离攻击,一个眼尖的骑士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那层保护着他的无形力场,其能量波动的核心,似乎都汇聚在他左手腕上那个不起眼的东西上,休只觉手腕传来一阵剧痛和巨大的拉扯力,【游鸿】被粗暴地拽离了他的手腕。
利剑再次试着朝他的心脏刺去……
他靠着身后的马车轮子,大口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内衫,紧贴着冰冷的皮肤。每一次循环重启,都像从溺毙的边缘被强行拽回。这种在刀尖上行走、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刺激感,好像令他越发适应了。
随着时间推移,在越来越多次的循环中,他也逐渐感觉到了来自灵魂的疲惫。
休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信服这个时间重置是个循环的圆,他这几天忙忙碌碌,都像一只渺小的蚂蚁,徒劳地沿着这个巨大圆圈的边缘爬行。他认识这条路径的每一个弯折,每一处阻碍,但他……走不出去。
这种清醒的绝望,比纯粹的死亡更令人窒息。
商队的人员开始集结。简,那位来自教堂却跟随梅芙斯行走多年的女子,正利落地清点人数,分配着任务。她的面容并不出众,属于那种需要交谈几次才能让人记住的长相。但她的言语却十分尖锐,毫无梅芙斯那种惯常的委婉和迂回。休不知道是怎样的经历,将教堂的刻板与行商的干练如此奇异地融合在她身上。
当简开始讲话,布置今天的行程和注意事项时,休的思绪不可避免地飘远了。那些话,他早已在之前的循环里听过许多遍,每一个停顿,每一个转折,都熟悉得令人麻木。
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同伴。梅芙斯单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一副慵懒困倦、没睡醒的模样。
点月虽然哈欠连天,但脊背却挺得笔直,保持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属于贵族后裔的仪态。而宁……
休的目光落在那个坐在最外围的身影上。她侧着身,微微蜷缩着,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面向简的方向,仿佛要将自己从这喧嚣的晨间集会中彻底剥离出去。
这种刻意的疏离感,在之前的循环里似乎从未如此明显。
其实,循环里的这些人,在每一个“今天”里,都还是鲜活地“活着”的。就像梅芙斯,一天能编出八百个或精巧或拙劣的笑话;简虽然话不多,却总能精准地接住梅芙斯抛出的梗,两人之间那种无需言说的默契,是多年并肩磨砺出的。
休曾无数次想象过,或许在很久很久之后,经历了足够多的冒险和生死考验,他、点月,还有宁,或许也能建立起这样深厚、互相托付的关系。一起面对风浪,互相扶持着走过漫漫长路。
但是……宁死了。
这个冰冷的念头像一把剑,狠狠扎进休的脑海。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人。
在稍远的距离,在昏暗的光线下,或许还不易察觉。
但此刻,当大家如此近距离地聚集在一起,宁身上那种细微却致命的异常便再也无法掩盖。她的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每一个细微的抬手、转头都带着一种非人的滞涩感。
她的眼神空洞,失去了焦距,仿佛透过眼前的人和物,望向某个虚无的远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呼吸的起伏都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这具躯壳里,属于“宁”的那份灵动的观察,那份压抑的温柔,那份偶尔流露的锐利,都已经彻底消失了。
而这样明显的变化,除了他自己,在场的所有人——梅芙斯、简、点月、老杰克——都毫无察觉!他们依旧自然地交谈、准备出发,仿佛宁只是像往常一样。
这诡异的漠视,与这场笼罩所有人的循环一样,只有他,被诅咒般地“醒着”,孤独地承受着这残酷的真相。
她的灵魂……留在了上一次循环的尽头,留在了那棵冰冷的、被雨水冲刷的树下,永远地凝固在了那一刻。
宁,死在了第六次循环里。
这个结局,在休的潜意识深处,或许早有预感。也许正是因为他记得所有循环的细节,他才无比清晰地看到宁的身体是如何在一次次循环重启的冲击下,迅速崩坏。
她走路越来越慢,总是沉默地落在队伍的最后方;她的话越来越少,眼神越来越疲惫和空茫;她脸色苍白,偶尔会扶着墙壁微微喘息……无数微小的细节,像冰冷的雪花,一片片堆积,最终都成为压垮了那条生命的树枝。
他对这个结局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当它真正降临时,那份对自己无力阻止、无力改变的愤懑,如同岩浆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更深的悲痛随即汹涌而至。
宁给他的感觉,不同于梅芙斯的精明干练,也不同于点月的直率爽朗。她更像一位沉默却可靠的长辈,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疲惫和温和的疏离。
在商队里,除了点月,休最亲近、最愿意倾诉的对象就是宁。最令他心头酸楚和感激的是,即使她可能猜到了他身上“预言”的秘密,她待他时,却始终没有像梅芙斯或他记忆里其他那些“强者”一样,流露出明确的目的性或算计。她的关心是内敛的,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真诚,像对待一个需要被照顾的、不太省心的亲人。
这份不带功利色彩的温暖,在这冰冷的循环和充满试探的商队里,显得如此珍贵。
“宁?” 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打破了车内的平静。
车上轻松的氛围瞬间冻结。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被他脸上那种混合着巨大悲痛和难以置信的惨白所震慑。点月疑惑地看着他,梅芙斯微微蹙起了眉。
在之前的循环里,他不止一次尝试向他人求助,描述这可怕的循环。但这件事太过荒诞离奇,最初的前几天,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每一次尝试,换来的都是困惑、怀疑,最终都无疾而终。
梅芙斯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瞥了一眼角落里毫无反应的宁,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光。
她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老杰克,你来前面驾车。”
“哎,好嘞。” 坐在车夫位置旁的老工匠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起身,与梅芙斯交换了位置。显然,这种临时的、因突发状况而更换驾车人的情形,在他们之间发生过不止一次。
梅芙斯没有理会休,径直走到宁的身边坐下。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她伸出两根手指,以一种极其专业而冷静的姿态,探向宁颈侧的动脉。她的动作沉稳,过了片刻,她说:“心跳正常。”
太正常了,正常得就像是在感受自己的心跳。
梅芙斯清楚休的异能是免疫精神污染,如果真的是她所知的那种情况,那休说这六天一直在循环同一天这件事估计是真的。
梅芙斯立刻给出了她的结论:“不是时间循环,是梦。”
车里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她是在否定休的说法还是已经得出了结论。
她的话像子弹,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委婉:“时间循环只是你产生的误会,如果是幻境,我们所有人都会记得循环的事,想要控制所有人记忆,还存在于精神污染这个范围里,只有【梦】可以解释这一切。”
大家先是怔怔反应,然后面面相觑。
梅芙斯不愧是为酒馆搜集信息的人,她一下子抓住了休话里的重点,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么快,这件事已经解决了一半。
照理来说要都要经历从理解到质疑,再相信,然后茫然。就像点月,她听过四次也忘了四次,完全陷入循环。
但梅芙斯只有理解-相信-结论这三个阶段,甚至在场的六个人还无法做到互相信任的时候,根本不具备处理这件大事的条件。
“宁是死了?还是……醒了?” 简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她的问题直指核心。
“这个问题,” 梅芙斯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追忆和凝重,“我问过提出这个设想的几位前辈。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梦镜’的故事。
那位前辈认为我们世界是某位神的梦,天横人之所以拥有精神领域是因为我们活在梦里,预言的人则是这场梦中的不和谐音,是最有可能见到神明的人。至于梦中人的生死,各种说法不一,对于死者的归处向来都是因人而异。”
“就是说,这不是我们能接触到的事?”老杰克在前面说。
简说:“神这种虚渺的东西还是未知数,如果明天循环继续,我们就应该尽早开始尝试。”
“你不是教堂的人吗?你就这么说出来不会被教堂处置吧?”
简看向点月:“神不救人,我会死。”
车内重新陷入沉默,大家都在想破局的办法,但没有人再问。
对于宁的死,车中五人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点月像休一样为朋友的离世悲伤,而车中其余活着的三人,则都通过偶尔的眼神触碰讲述着他们的遗憾:宁已经死了,再试探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休从悲伤中升起一股气愤,这就是一群只追求利益的商人!对宁只有试探和利用,而这种不顾情义是他现在无法接受的。
他今天没有去帮忙搬货,梅芙斯没有理会休的脾气,任他在雾罕城里一遍遍找着,在中午前提着他上车驶离雾罕城。
那天晚上,疲惫不堪的休在摇晃的车厢里沉沉睡去。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他又回到了那个雨夜,那棵孤零零的树下。宁鸿婉依旧站在那里,提着她那盏小小的油灯。昏黄的光晕笼罩着她,像一幅定格的油画。然而,梦中的色彩却在迅速流逝。
宁鸿婉身上的素色衣裙,她苍白的脸颊,她乌黑的头发,她手中的油灯……所有的色彩都像被雨水冲刷的颜料,一层层剥落、褪去,最终只剩下冰冷单调,死气沉沉的黑与白。
唯有她的眼睛……那双总是沉静观察、偶尔闪过复杂情绪的眼睛,在灰白的世界里,却成了唯一活着的存在,带着一种穿透梦境的,深不见底的悲伤,静静地望着他。
然后,他看到了她手腕上那朵白花。它不再凋零,而是凝固在一种完全盛开的姿态。但花的颜色变了——不是褪色后的灰白,而是变成了一种浓稠欲滴、刺眼夺目的赤红!
这妖异的红色如同活物,像无数细密的藤蔓,从那朵血花中蔓延出来,缠绕上宁鸿婉的手腕、手臂、脖颈……将她紧紧禁锢在那棵灰白的树下,动弹不得,无法逃脱!
休醒过来,看着马车外磅礴的雨势,突然想起自己干了什么。
其实,他当时可以让宁回去好好休息,他知道重置会带来什么,所以他当时完全把宁的等待抛之脑后。
但同时他也第一次知道,宁没有说出预言这件事之前,其实自己当时和梅芙斯她们没什么分别。
宁的目的不明,来历成谜。梅芙斯和简不止一次私下告诫他,不要主动接触宁,保持距离。
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他对宁的“关心”,有多少是出于愧疚?
他当时的冷淡、疏离,甚至偶尔的戒备,现在想来,不正是和梅芙斯她们此刻流露出的遗憾如出一辙吗?他有什么资格去愤怒指责她们?
他有什么资格去生气?他当时的冷漠,难道不是基于最现实的考量吗?
“不……不是的……” 休痛苦地蜷缩起来。
紧接着另一个画面又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菲努斯家族那华美安宁的庄园。
宁是贵族小姐,有着优渥的生活和光明的未来。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带着“预言”的秘密招来了觊觎,引来了追杀,商队就不会被迫提前仓促出发,宁就不会毫无准备地被卷入这场亡命之旅,她本可以安稳地待在她的城堡里,远离这场永无止境的循环!
而且,从刚见面起,宁的身体状况就很不好,脸色苍白,气息虚弱。一路的颠簸、惊吓、精神的高度紧张,还有那无处不在、时刻侵蚀着精神污染……这一切都在疯狂透支着她本就摇摇欲坠的生命力!
如果……如果她可以多休息一天,哪怕一天!也许就不会在颠簸的马车上突然昏迷,更不会被异兽袭击!
虽然当时把自己项链借给她了,但这能改变什么?不能!这一切本可以不用发生!
宁的死亡其实是他间接害的。
他的身体僵硬冰冷。窗外的雨声是唯一的背景音,单调、永恒、令人绝望。
休陷入了自责的泥泞里,茫然无措地睁着眼等待天空重新升起太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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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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