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冥从一件衣服的夹层里找到了一张泛黄的纸递给了洛宸。

“感觉随时都会碎掉。”他接过纸后评价道。

上面写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神所选中的孩子负责村中的安宁。

“所以村长女儿们是被神选中了，那写这句话的人……只能是祭司了。”

玖冥忍不住逗他:“这么肯定？”

“从祭司在村民面前露的那两次面看来，只有他才有能跟神明沟通，传达神谕的能力。”洛宸整合着自己这两天收集来的线索，继续梳理道:“如果她俩是被神选中成为蛊师来保护村子的话，那么她们住在村子最东边就意味着东边是最危险的……所以我们想要去找神就得从西边进林子对吗？”

“我不知道喔，不过你的思路没错，所以应该是的。”玖冥没有直接给他下定义，所有的路程都是要靠自己摸索出来的。

“那以防万一再去蛊师那里打探一下。”

做下决定后，两人就往小木屋的方向去了。

昨天蛊师中的姐姐已经见过洛宸了，所以今天没有犹豫地就给他开了门。

但出乎预料的是，今天另一个蛊师也在。

“这是我的妹妹阿姚，你还想问什么？”阿婧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洛宸微微颔首，简单地跟她打了声招呼，然后回答道:“我这次来是想知道，你们两个是在守护这个村子吗？”

“是，想必你也知道晚上会有迷雾萦绕在村子周围，里面的东西会跑出来攻击村民，我们的任务就是和蛇神大人的子嗣们一起守卫村子的宁静。”

说这话的时候阿婧脸上没有太多情绪，像是在汇报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一样的平淡。

第一次，洛宸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们不会想家吗？”

从三楼的杂物可以看出，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自己的家了，这间小木屋的东西也很少，都只是些需用品，看得出来房屋主人并没有装饰的打算。

叫做阿姚的少女听到他这个问题开始有了些许触动，眼底流露出一瞬间的憧憬，“我想阿爹阿娘。”

阿婧或许是心智更成熟一些，也可能是麻木了，“我们就在一个村里，平时也能见到，没有什么想不想的。”

“我们是家人，不管多远，心永远系在一起。”

冷冷清清的东边小屋，只有他们这些外来人接连造访了几次，才来了点人气。

“自从有了这份职责以后，村子里的人不会轻易来找我们，我们也不会随意进村，这是孟德伊鲁大人定下的规则。”

玖冥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可你们真的信仰祂吗？祂并没有给你们带来幸福与欢乐，反而是这沉重的职责。”

阿婧沉默了，那双黑色的瞳孔毫无波澜地看着他。

洛宸摸了摸下巴，换了个问题，“这规则是祭司告诉你们的吧？你们也没见过神，怎么就这么相信他传召的神谕是正确的呢？”

“可是，千百年来一直如此，祭司大人就是孟德伊鲁大人的传话筒，我们作为蛊师也是大人亲自挑选的。”阿姚小声地反驳道。

或许是跟他俩熟了，现在说话也不结巴了。

“你相信祭司，你姐姐呢？”玖冥看着面无表情的阿婧。

她很快便给出答案:“我相信，他毕竟没有做出对村子不利的事，也没有害过我们。”

“啧，冥顽不化。”玖冥对阿婧这石头性格顿时没了兴趣。

“你们问这些，是也想去寻找神明吗？”阿姚突然开口问道。

两人都没有否认，但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说‘也’？”

“昨晚王叔也去了，我昨晚在西边巡游的时候看见他了。”阿姚老实地说，“我没有阻止他，因为祭司大人说想走的人都不用留，也不必留，天自有定夺。”

啊，看来西边果然是个突破口呢。

不过，他们得先去祭司那里一趟。

告别两姐妹，他们便沿着小路去往祭司家。

路上，洛宸看着西边的方向，突然说道:“昨晚我好像也看见王老头进林子了，这边应该就是西边吧？”

“是西边，”玖冥纵然有些惊讶，但还是先回答了他的问题，然后再疑惑道，“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昨晚他可是一直在他身边假寐，洛宸昨晚可没醒过，什么时候看见他了？

“就当时坐在窗台上的时候，”洛宸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实话实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当时那雾好像突然变得稀薄，我在里面看见了一个佝偻的人影。”

这会是什么线索吗？

玖冥也不知道。

但他唯一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的是，洛宸好像在他离开的时候有了些许改变。

主系统那里应该知道点什么……

聊着聊着，两人便走到了祭司家门口。

敲了几下门，里面没给出一点回应，正当洛宸以为里面没人了的时候，门总算是开了。

“是你们啊，来做什么？”祭司的声音从山羊头骨下面传出来，显得有些闷闷的。

这次他在家里面也戴着这个，是在做什么事吗？

“祭司大人神通广大，算不出来我们想来做什么吗？”玖冥笑眯眯地把问题抛回去。

洛宸侧头看了他一眼，莫名觉得他此时像一只笑面狐狸。

祭司沉默地跟他对视了几秒，然后开口道:“你们想去觐见神明大人，来找我打探路线？”

玖冥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反而问道:“祭司大人见过神明吗？”

祭司褐色的瞳孔倒映着玖冥的影子，他笑得滴水不漏，完全看不出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好奇这个问题。

“见过，但也没完全见过。”祭司模棱两可地给出答案，“神明大人的模样是不允许被人记住的。”

“那换个问法，你去过深林里面吗？”玖冥饶有兴致地问道。

祭司回答得很干脆，“没有。”

“神明大人对我的指引从来都是以梦的形式呈现，我无需去林子里打扰祂。”

“这倒是我们没想到的呢，不过其他村民们知道吗？”玖冥试探地问道。

“你不用以此来威胁我，村里历任祭司的挑选都是由小黑完成的，它是神明大人亲自派下来照看我们村子的。”

小黑就是此时盘在二楼的那条眼镜蛇，它冰冷的竖瞳此时正紧紧地盯着两人。

“以前也有些外面来的客人，在此期间他们也对我们的神明起了兴趣，无知愚昧一头扎进深山，最后被浓雾里的怪物吃得一干二净。你们倒是第一批到处晃悠想要寻找捷径的。”

祭司说完这句话，一旁安静的洛宸转头便看向玖冥，用眼神示意道:以前？

玖冥理解到他的意思，当着祭司的面跟他解释，“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吧，毕竟他们村子里出去的人也不少。”

这说的也是，洛宸接受了这个理由便继续在旁边听着。

跟人打交道这件事还是玖冥比较适合。

“那祭司大人知道捷径何在吗？”

很奇怪，明明都祭司都已经坦白自己没去过林子了，玖冥还是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祭司藏在面具下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正想说什么，一直安分呆在二楼的小黑突然变得奇怪起来，“嘶嘶嘶”地朝祭司发出声音。

“什么？孟德伊鲁大人要见他们？！”

黑蛇又嘶嘶了几声，然后祭司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果然大人并不会如此草率。”

随即他便看向两人，“你们要见大人可以，但得凭自己的本事穿过迷雾，突破障碍找到大人才行。”

“当然，不知祭司大人可否先为我们指个路？”

“你们可以从村子西边进去。”

离开的时候，洛宸不禁回头望了一眼，看见黑蛇正紧紧地盯着神龛，感受到他的视线后，暗金色的竖瞳回头与之对望。

“嘭！”木门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

东奔西走了一天，洛宸他们这边有收获，墨夷初寻那边也不赖。

双方人马会合后将收集到的信息都说了出来，只是洛宸他隐瞒了进林子的方向而已。

据墨夷初寻他们得知，这个受神明庇护的村子已经长存了几千年了，当家中老人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之际便会去深林里寻找神明。

神明的所在对于他们来说一直都不是一个秘密，只是具体在哪里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想要寻找神明就必须夜晚进入深林，白天进入深林找不到觐见神明的路，所以危险与机遇并存。

做出这个决定的老人们很少有竖着回来的，大部分老人的尸体都是被河流以及林子里的动物送回来的。

这些死去的人无一例外都是自杀。

当然，这是每一代祭司给出的解释，不过他们也不得不信，因为没有证据证明那是他杀。迷雾里的东西杀人可是不吐骨头的，要是落在它们手里，哪还能见着一具完整的尸体，更何况带着安详的笑容了。

至于那些被送回来的老人们，他们回来后都是大病一场，模糊了见到神明的记忆，病好之后身体康健，几年后死亡。

每一代都是这样，如此循环往复，按理来说大家都应该习以为常了才是。

直到近百年来科技更加发达，社会系统更加完善，不断有零零散散的人们幸运地找到这个偏僻落后的小村子，他们带着外面的故事，激发了这里人们对外界的向往。

渐渐的，村里人的思想变得有些动摇，年轻一点的孩子更是直接告别父母，穿过迷雾奔向梦寐以求的远方。

不知道有多少人走出去了，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没再回来过。

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们一想，或许是外面的世界太迷人，孩子们不想再回来了吧。

这种情况不知道是好是坏，但村里人一直都没人组织外地人的到来。相反，他们还热情的招待，期待着新的来自外面的故事。

他们在晚饭前分享了自己所获得的线索，不过洛宸他们有所保留，并没有全盘拖出，主要是看戴娜的态度。

出乎意料的，有关神明的信息进展很慢，她也并没有着急，“你们很可以呀，劳累了一天，今晚好好休息吧。”

态度有些奇怪，但他们也看不出什么来。

于是吃完晚饭后，几人便打道回府准备睡觉。

洛宸正洗漱完，“咚咚咚”的敲门声便响起。

打开一看，戴娜正端着一个托盘站在外面，“来小宸，尝尝我跟姨姨做的果蔬汁。”

洛宸看着她亮晶晶期待的模样，欲言又止地说道:“姐，我好像是肉食动物……”

戴娜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洛宸无奈改口:“好我尝尝，我再，多拿一杯给玖冥。”可不能让他一个人受苦。

“好，”她脸上立马又露出了笑容，“我再去给乐秉他们送过去。”

洛宸嘴角抽了抽，端着两杯果蔬汁合上了门。

关上门，玖冥刚好洗漱完出来，看到洛宸两只手上端着的深绿色液体，脸上的表情有点绷不住，“你姐做的果蔬汁？”

洛宸僵硬地点了点头。

“能喝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

行吧，试试就逝世。

好歹是戴娜的一片苦心，洛宸叹了口气捏着鼻子浅尝了一口。

“……”

玖冥看着他喝完之后面无表情，眼底第一次出现了求知欲，“怎么样？”

洛宸回味了一下，然后评价道:“味道有点怪，不过还行？”

说完便一饮而尽。

玖冥看着他那么干脆也直接喝了下去。

确实味道很怪，但洛宸觉得还行的标准大概就是毒不死就行了吧。

玖冥眉头蹙了蹙，正在犹豫要不要再去漱个口。

“哈啊——”洛宸打了个哈欠，随即便爬上了床的最里面，给玖冥留了个位置，“我先睡了晚安。”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便合上了眼睛。

算了，喝点水涮一下吧。

弄完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爬上床，将温热的人搂进自己的怀里，吻了吻他的头发，轻声说道:“晚安。”

回应他的是洛宸绵长的呼吸。

.

“洛宸，醒醒，该起床了……”

“醒醒……”

“……怎么还在睡？”

玖冥看了眼自己带的怀表，开始觉得有些不对。

现在都快下午了，洛宸还在睡，怎么叫都叫不醒，检查了一番也并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来。

忽然他的余光瞥到了床头放着的两个杯子，里面还有一点绿色的残渣，突然间想到什么，指尖化出一小只蝙蝠往隔壁的两个房间飞去。

不一会儿蝙蝠就回来了，得到消息后他的脸色突然就阴沉了下来。

隔壁的两人也在自己的房间里睡得无知无觉，而戴娜已经不见踪迹。

房间里没人，包括自己之前派去跟踪她的那一部分眼线也失去了联系。

他能感觉到那眼线确实在跟着戴娜，但消息传不回来，像是被什么东西隔绝了一样。

仔细想想，昨天虽然挺累的，但睡得早，洛宸也不可能睡这么久。而且今天早上戴娜没来敲门就已经很可疑了，他居然没有察觉到不对，还将房间与外界隔绝了起来，听不到一点声音。

果蔬汁肯定是被做了手脚，戴娜果然还是丢下他们独自进林子里去了，现在是白天，他们进去了也找不到她。

白天的深林和晚上的就像是两个不同的空间，这可能也是眼线传不出消息的原因。

玖冥叹了口气，一只手指放在洛宸额头上，严肃地说道:“洛宸，你再不醒来，你姐姐可就没命了。”

总算能有喘口气的机会了……过两天我妈过生日，刚好赶上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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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