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询问了路人后,阿萱和阿菀两人才知道此地是泠州九郡中的嘉安郡,此地距离京师尚远。
而此时两人身无分文,一人失忆不知前尘往事,一人初入人世一知半解,前路渺茫两人倒是不急不躁,向着京师一路北下。
泠州的治安十分不错,一路上都未遇见草寇流民,两人一边采药换钱,一边捕兔打鸟果腹,倒也顺利到达了京师。
一路上,除了赶路外,两人和在月隐山谷的后山没什么两样,阿菀沉迷研究医理采集药材,常常忘了吃饭,阿萱常说自己昏迷之后是被饿醒的。
所幸后山还储备了大量食材,她慢慢摸索也能做出些可口的饭菜,两人才不至于饿死在后山。
甚至在山上,阿萱感觉自己随手扔出去的石头,竟能打到野兔野山鸡,两人便能开荤吃一顿野味。
阿菀也奇怪,阿萱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却是天赋异禀,力大无穷。
也不知道她失忆前是做什么的?
“谢公子说,你的玉簪来自京师,极有可能是男女定情之物,你失忆前莫不是与人私奔吧?”晚上休息前,阿菀突然说起。
“不知道,难道是私奔时遇到了山匪吗?”阿萱摇摇头,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是谁,从前又是什么样的人呢?”阿萱喃喃自语,又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原来的薄茧已经慢慢地消散了下去,只留下虎口薄薄的茧印。
“阿菀,你说我不会是个江洋大盗吗?偷了别人的金银玉器被人追杀落水了。”阿萱转头问阿菀。
“这么漂亮的女飞贼,可能偷了别人的心吧。”阿菀调笑道,想要安抚阿萱担忧的心情。
其实阿菀也不知道,只是隐隐感觉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阿萱还不知道,她被救起时衣服上血迹斑斑,眉间的伤深可见骨,残留在衣服上的血里还着一种特殊的毒素。
那是月隐山谷特有的植物,月隐花之毒。这毒药还有一个名字,三月寒。
顾名思义,中毒者初期无恙,只在月圆之夜周身麻痹,接近假死,若不及时解毒,三月必亡。
只是月隐花之毒为何会出现在山谷之外,追杀阿萱的人又如何中此奇毒?
阿菀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了阿萱的安危,也为了月隐山谷的安危,她也要出谷一探究竟。
奔波了十几日后,阿萱和阿菀两人终于来到了京师。
又是一年三月天,京师繁华如初,可对阿萱而言,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走近城门的一瞬,她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些场景,有人身披红袍,骑着高头大马从人群中走出……
那影像一闪而过,她看不清那人的样子,那人似乎低头要说什么,她也听不清楚。
“阿萱、阿萱”看她在城门中央发愣,阿菀轻声唤她。
阿萱回过神来,说了声无妨就和阿菀离开了城门,准备找个地方落脚。
听闻京师最繁华的酒楼,是新开不久的止戈楼,是宣国第一商户贺兰家的产业。楼内贩夫走卒、达官显贵齐聚一堂,是个打听消息的绝佳场所。
两人便决定在止戈楼找一份生计,安顿下来,慢慢地寻找自己的身世之谜。
到了止戈楼,阿萱和阿菀还是被这京师第一酒楼所震撼。
止戈楼高二十余米,三层两进,前楼后阁,左右回廊,斗拱飞檐,蔚为壮观。
两人步入楼内,很快就有两名小厮招待落座,阿萱和阿菀正好先在一楼大厅入座,点了几盘小菜借机观察了起来。
一楼落座的大都是布衣百姓,二楼是挂着纱帘的雅室,稍有些身份的人会到二楼落座,消费自然也水涨船高。
三楼就更加高雅,非达官显贵不接待,非风流名士不接待,非贺兰家至交不接待。
只是奇怪的是,三楼正中央专门留着一间房,是准备给大名鼎鼎的北公子的。
“北公子是?”阿萱在听人闲聊时,忍不住询问。
酒楼的百姓也十分热情,迫不及待地介绍了起来,“相传北公子是贺兰家的养子,早年一直在外游历,武艺高强、才学过人,是个谪仙一样的人物。”
“北公子擅琴,有时会在止戈楼弹上一两首,我有幸听过一次,就像仙乐一样”
“北公子还会作画,随手画的画从楼下扔下来,也能价值百两”
“北公子有时也会给画赋诗,不足一日大街小巷传唱的就都是北公子的诗了”
“宣国公子榜开榜以来,北公子一直稳居榜首”
……
阿萱听得一脸震惊,看来这北公子俨然是这酒楼的“活招牌”啊,她倒是也十分有兴趣,看看这北公子何方神圣?
“北公子长什么样子啊?”阿萱问众人。
众人却纷纷摇头,北公子行踪不定,上楼也不需经过大厅,众人也未曾窥得其真容,只在一楼遥遥望去,窥见其身形。
白衣胜雪,长发如瀑,头顶的发丝一支玉簪高高束起,如朗月清风、似芝兰玉树。
阿萱看着大厅许多人同样的装扮,都不能效仿其一二,更加好奇了。
“公子榜是什么?”阿萱又问。
很快就有人给她指了出来,一楼的正中心确实悬挂着一份榜单,大宣公子榜。
位列第一的赫然是,穆北驰。想来就是这位北公子了。
位居第二的是,战止钺。
第三却留着空位,什么都没写。
阿萱一脸疑惑,忙向周围的人询问起来。
“公子榜是集家世、地位、才学于一体的榜单,是来止戈楼的所有人共同投出来的,每月更新一次,现在已经是第三次更新了。”阿萱身侧的一名白衣公子说。
“第一名是贺兰商会的北公子,那第二三名呢?”阿萱问。
“第二名是金吾卫的统领,泠州王长子战止钺,已与荣乐公主定下婚约。”白衣公子说。
阿萱的头一阵闷疼,心下不禁起疑,这订下婚约的战家长子难道和她有所渊源?
她竭力压下不适,又问道:“那第三名为何空着?”
白衣公子却有些犹豫,看着阿萱恳切的目光,压低声音说:“第三名是不能说的人,是去年的新科状元——穆泽。”
“穆泽,”阿萱低声重复,心中却涌出几分熟悉感,问道“他怎么了?”
“去年三月,穆泽高中状元,一时风头无两。可惜听说他先是拒婚公主,被贬出京,后来又被人发现家中有大量批判宣国抬高他国的文章,有朝臣参奏他里通敌国形如叛国,还有人举报他不敬师长、不守礼教、肆意妄为……陛下震怒,就派人去捉拿他,然后穆泽就不知所踪了。”白衣公子说。
“这人如此行径,那为何还能在公子榜排名前三?”阿萱疑惑不解。
“穆泽失踪后,又有人发现所谓通敌的书信疑似他人伪造,许多传言都未经查实,当初派去捉拿他的官员也在三个月前离奇暴毙,朝中就下令民间不许再讨论穆泽之事。”那人说。
“原来是这样。”阿萱暗叹,当事人失踪,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此事有涉及上位者,更是难再见天日。
阿萱又听了一会公子榜上其他人的故事,确实十分有趣。
“今日新菜灯影牛肉免费品尝,中签者得!”
人群中突然传来掌柜的声音,一盘盘香味逼人的菜肴被一群身材曼妙的女子整齐地端了上来,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阿萱终于懂了止戈楼这么多人的原因了,公子的谈资,免费的菜肴,婀娜的身影,轻松的氛围,确实让人流连忘返。
那边掌柜已经开始抽签了,小二在一旁念签号,中签的人欢呼雀跃,没中签的只能暗暗准备明天再来。
“一百一十五号!”
很快菜肴就送到了阿萱的面前,她这才注意到每个座位上都有编码,她竟然幸运地中签了。
阿萱和阿菀第一次见到如此精致的菜肴,一时都不知道如何下手。牛肉被放在扁平的灯笼上,点上烛火,鲜红的牛肉与灯笼上的工笔画交相辉映,浑然天成,入口鲜香麻辣,口齿留香。
店家还贴心地配上了清酒,胭脂留红,是止戈楼的招牌酒之一。酒与肉相辅相成,更添一番风味。
“叮——”
楼上突然传来了抚琴的声音,众人一下安静了下来,阿萱抬头望去,透过三楼飘荡的纱帘确实能看见一道抚琴的身影,青丝如雾,衣袂飘飘。
琴声悠扬,仿佛将人带到了旷野之中,清风拂面,花香扑鼻。却倏尔兵戈声渐起,打破了宁静的氛围,琴声也带上了几分肃杀之气。片刻后,琴声渐停,又是一片安详的景象。
阿萱从琴声中回神,看见众人也都心驰神往,不禁感慨北公子确实琴艺过人,又虚怀若谷,那琴声中有壮志难酬,也有云淡风轻,有淡淡的哀愁,也有蓬勃的生命力。
是个妙人啊。
吃饱喝足后,阿萱和阿菀也要开始为以后的生计考虑了。
趁着掌柜闲暇,两人忙去柜台表明来意,希望可以在酒楼求一份活计,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止戈楼的掌柜姓余,年约五十来岁,留着一把山羊须,眼神精明如鹰,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阿萱和阿菀,心里有了盘算。
“两位姑娘贵姓,家在何方?”余掌柜问。
“我叫阿萱,她叫阿菀,我们姐妹来自泠州嘉安郡,是来京师寻亲的。”阿萱回答道。
“嗖——”
还没等余掌柜再开口,楼上突然扔下来一支毛笔,直冲柜台而来。
没等阿萱反应,她已经本能地一把抓住了毛笔,她回头向楼上扫视,想看清何人无故扔笔。
目光却正对上三楼的北公子,他正站在窗口,从上到下审视着她,正在吃饭的众人听到了动静,也纷纷看了过来。
窗口的北公子却从窗口一跃而下,白色的身影瞬间掠到了阿萱的面前,揽住她的腰又瞬间回到了三楼。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心中疑惑从不露面的北公子为何突然现身,齐齐地向楼上看去。
房间内的两人却相顾无言。一到房间北公子就放开了她,也不说话就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阿萱看着全然陌生的北公子,只能戒备地看着他。
看到阿萱眉心的伤痕,北公子的目光有一瞬的停滞,他抬起手想要触碰那道伤痕,又强忍着收回手。
“我的院子缺两个洒扫丫头,你们姐妹便留下吧。”北公子突然开口。
此时余掌柜和阿菀也来到了三楼门外,敲门走了进来。
“二公子,带她们去贺兰山庄吗?”余掌柜试探地询问,贺兰山庄位于止戈楼后,是贺兰家的私人庄园。
北公子点头。
余掌柜心领神会,对阿萱和阿菀说:“二位姑娘既然来求讨生活,不如先到贺兰山庄吧。贺兰家是宣国赫赫有名的商贾大户,家规严明,必不会苛待两位的。”
阿萱略一思忖,便和阿菀一道答应了下来。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