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归明翻着文件夹的手停了下来，他缓慢并且具有深意地说道：“我认为这片土地上，万事万物都应该具有发展的机会。”
丧尸王没有反驳他，况且它也根本不敢反驳，自赵归明将它扔开，它便一言不发，谦恭地跪伏在青年的膝下——
毕竟君王是不容置疑的，君主的权威是至高无上的，生杀予夺，惟其所欲，臣子只能浑浑噩噩地顺从着接受，况且自古以来哪有臣子反驳君主的道理？
因此哪怕心中再瞧不起人类，再将人类视作丢人现眼的生物，丧尸王也只能维持缄默听从上位者的教诲。
“我是谁？”
“您是世间最伟大的存在，是森罗万象的顶点……”
听到这里，赵归明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眼前的丧尸停止无意义的夸赞。
他又继续问道：“你是谁？”
丧尸王立马开始向赵归明宣誓自己的忠诚：“我是为您驱遣的忠犬，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它的神色看起来很是恭敬，已然领教赵归明的强大之后，青年任何一个漫不经心的举动都能引发它的惴惴不安。丧尸屈膝在青年的腿边，聆听上位者的教诲，相较于君主伟岸的威势，它便如同依附长者的稚子，依傍着江海存在的一叶扁舟。
“成语用得不错，”赵归明站起身，他伸出手示意丧尸王抬头看他，“这么说来，你有人类时期的记忆？”
青年的相貌很漂亮，待在人类的族群里，能够完美地融入进人群之中。
可是只要稍稍观察，绝对不会有谁将他同人类弄混，全因为他的那份美丽直接教人不可逼视，便如同中天绚烂的曜日，全然不是凡人能够随意接近之物。
“高于第五阶的丧尸都会逐渐恢复人类时期的记忆，”丧尸王不敢去看赵归明的脸，它垂下眼睑恭敬地回答道，“但是我们是取代宿主而诞生的新生命，只不过是以宿主作为蓝本而生长，有谁会错将自己视作人类的同类呢？”
这话说得颇有道理，即便赵归明才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他对于世界的认知一片空白，可是也很难对人类产生共情心理。
他觉得人类很可怜，很有趣，而对他们生出一点研究的兴趣，这其中固然有一部分是人类的特质颇具有耐人寻味的意思，不过归根结底是对自己遗失的那一部分感兴趣。
况且第三行星真是离开人类便不可发展吗？
那也不一定。
但是赵归明依旧觉得人类值得一个机会，一个与全世界共同进化的机会。
“那么现在，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办。”
“敬请吩咐。”
赵归明说：“即刻起，你要带着你的部属离开嘉育市。去聚集更多的丧尸，召集更多的侵蚀者，在全世界掀起大大小小的尸潮。”
这话出乎了丧尸王的意料，它原以为陛下让它离开嘉育市，不过是为了偏袒他所庇护的那群人类，可是后面掀起尸潮的命令却让它有些摸不着头脑。
众所周知，世界的变化来自于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迷雾，它为这片土地的生灵带来进化的机会。
尸潮的发生将会增加附近区域的病毒浓度，相当于对那一日的情况进行小规模的模拟。
但是赵归明接下来的话却解答了它的疑惑：“但最好不要再封锁城市，看看你所率领的那群丧尸……简直可以算作粗笨蠢钝。封锁城市只是将人类困在原地，让本来该找不到食物的丧尸饱餐一顿，对于建立真正的淘汰机制完全无益。”
“我会更改病毒的基因，人类将出现第二次的进化，他们之中也会有异能者的出现……”
青年说这话的时候，把目光落在了丧尸王的身上：“而人类普遍缺少和丧尸做斗争的动力，丧尸之中也缺乏有力的竞争。从今日起，自你以下两个等级的丧尸脑袋中将会生出晶核。”
“异能者能够通过吸收晶核强化自己的异能，如果想要在末世中继续安然地活着，不会成为人类狩猎骚扰的目标，那么就让它们怀揣着紧迫心提升自己的阶层。”
这样的决策看似推动双方向上发展，但完全是利好人类一方的措举，让这种完全要退出历史的物种又有了重新站在舞台上的机会。
可是丧尸王却没有说出任何质疑的话。
因为赵归明的强大，以及他所能做到的事远远超出了它的想象，所有生灵的未来被他捏在手中，发展的轨迹在他的一念之间就会发生改动。
况且丧尸本来就是自上而下等级森严的物种，就像是他驱赶同类充当炮灰进攻避难所，完全不在乎那些丧尸会为此丢掉性命一样。
低等丧尸的死活根本不被它放在眼里，而现在那些会被淘汰的低劣种更是不值得它浪费心思去产生同情。
对于赵归明的命令，丧尸王只是欣然领受：“是，我首先让尸潮退去，即刻便离开嘉育市。后面的进度我每周会向您汇报。”
赵归明闻言看了丧尸王一眼，那一瞬间似乎有些惊讶于它的机敏：“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还没有为自己取名字。”
丧尸低下头，脸上露出虔诚的神色，将身体匍匐得更低：“您大可以选择中意的称呼来呼唤我。”
名字是一件有意义的东西，赵归明还从来没有给他人取过名字——
至少在他有限的记忆中是如此。
丧尸王的提议让他感到有些新奇，就像是一瞬间有人让他从茫茫的丧尸族群中选出一只中意的小狗。
因为他为它取了名字，然后这一只丧尸顿时就和那些根本区分不过来的直立生物，有了根本意义上的不同。
“嗯……”青年略微沉吟了一下，“那你就叫贺流风吧。”
然后丧尸王从此就有了自己的名字，对于这件事，他从心中生出某种近乎于荣誉般的感情——
这是来自于他所效忠的对象为他命名的名字，哪怕赵归明所取的名字并不是那么好听，而是属于小猫小狗的名字，甚至比‘小白’、‘小黑’之类的名词更加儿戏，他也会由此生出前所未有的高兴。
更遑论青年取名的时候，看起来是那么的深思熟虑，这意味着陛下对他的重视。
像是这样的强者，日后向他效力的属下只多不少，而他因为此事，而具有了他们绝对无法与他并列的殊荣。
赵归明吩咐完所有的事，觉得大楼里空荡荡的有些无聊，逗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别的乐趣可寻。
他朝着贺流风说道：“走吧，我们出来有一段时间了，不要让避难所的人久等。”
两个人便一前一后地从大楼中离开。
赵归明带着贺流风来这里时情况很突然，跟随而至的丧尸将墙体直接闯出了好几个大洞，楼道里洋洋洒洒皆是被破坏的砖尘。
赵归明和贺流风离开这里的时候很安静，空气中尚且充斥着还未散去的血腥味，薄薄的雾气在仿佛粉色的云雾，但是赵归明和贺流风之间的气氛充满了和谐静谧。
跟着赵归明朝避难所的方向走的时候，贺流风踩踏的石板突然挤压到了一个球形的物体，又黏又软的声音不由得让人联想到一颗发霉变质的葡萄，‘葡萄’在那一瞬间被挤出汁液。
透明的汁液飞溅出来，一瞬间黏糊糊地沾到了路边的告示板上，上面最佳员工的相片在夕阳的照耀反射着盈盈的光亮。倘若有人路过，恐怕会由此生出一点食欲败坏的恶心感。
赵归明听见响动后回头问他：“怎么了？”
“没有什么，陛下。”贺流风回答说，“只是踩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残骸。”
同类吃剩的垃圾自然不足以引起丧尸王的注意，他此刻的心思不在眼前，亦不在路边。
他只是跟在赵归明的身后，心不在焉地想到：
——陛下的外貌是人类的外貌，那么是否意味着陛下更加中意人类的外貌？
虽然有着高超的拟态能力，但贺流风此前身上依旧留存着非人类的体征，他认为这是丧尸优越性的一种体现。
不过随着向赵归明称臣，丧尸王也与时俱进地开始考虑，要不要隐藏起这些和常人迥异的特征。
小明认知中的可怜，和寻常人认为的可怜有着根本意义上的不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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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