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个吻

文瑾心和陆云弘离下山还有一半的距离,苗歌就已经赶过来了,她声音带着怒火,“陆云弘,你又想带走她!”

又?文瑾心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陆云弘。

沿途的风筝彩带即刻就被内力切断了,没有着力的点,只能向下坠而不能借机跨到对面的山。

不出陆云弘所料,在他们即将落到底下时,山脚旁的树林以及山前的河流蹦出阻拦的人,苗歌的内力也已经扫了过来。

文瑾心落地,陆云弘抓着她手腕的同时,另一只手向上挥了一击,抵消掉苗歌的攻击。

两人落在岸边,下一刻,傀儡和蛊都围了上来,但随之而来的,还有陆云弘带来的暗卫。

十多名暗卫顷刻出现在包围圈内,他们和傀儡们打了起来,短兵相接,反倒陷入了僵持。

苗歌也下来了。

文瑾心还被陆云弘牵着手,他朝远走而来的苗歌问好,“苗婆婆,许久未见了。”

他带着笑问好,只有嘴角是微微上扬的,眼神黑而冷漠,皮笑肉不笑。

苗歌的心情也算不得好,“熙恒帝的十五子,你哥哥的手下败将,你要代表你的哥哥向我表达不满吗。”

熙恒是先帝时的年号,熙恒年轻时征战来到苗疆,与苗歌有交情,甚至说,苗歌认识熙恒时,陆云弘还没有出生。

皇帝的孩子十多二十个并不稀奇,十五年前文瑾心将陆云弘带回无名村,苗歌并不在意。

十五岁的娇生惯养的皇子能翻出多大的风浪,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带着文瑾心从山口的瀑布出去,一路潜着春秋河,绕过丛山峻岭,离开了苗疆。

十五年前就要举行的圣女仪式拖到现在,陆云弘又来了,又要再次带走文瑾心。

可惜苗歌回的恰是陆云弘最不在意的事情。

“我只是向您问好。”

“十年前我就听说了你的婚讯,到现在你们仍未成婚。”苗歌正眼都没给陆云弘一个。

她对文瑾心说:“小瑾,他伤害了你,也欺骗了你,是神指引你回到了这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要拒绝,成为圣女,没有人再敢对你撒谎。”

因为要主持典礼,苗歌穿了繁重的祭祀袍,看起来年轻了许多,说话也不再是年老缓慢的调子,真诚又迫切。

“每一任祭司都要食下天心蛊,此后一生都不能离开苗疆,你让她去北疆找天心草,要让她亲手将自己锁在这里,阿瑾失忆了,你有跟她说过这些吗,谁骗了谁?”

每一任祭司都强大而美丽,但无名村又那么小,该怎么让祭司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苗疆内有一种虫子名为巫虫,第一任祭司将它炼成了天心蛊。

一旦让天心蛊钻入人的心脏中,它就会吐丝,它的丝线不会脱离它的身体,可以布满人全身上下的经脉而不对人产生影响,与人共存。

但天心蛊只能生存在苗疆内,一旦离开苗疆,它会恐惧,会发疯,会啃咬人的心脏,丝线会变得像铁丝一样硬。

此后的每一任祭司即位前,在成为圣子圣女时,都会接受种蛊的仪式,而天心草就是将巫虫炼制成天心蛊的关键。

登上蛇塔战胜所有的蛊虫,在典礼时喝下特定的药物,被种入天心蛊,就是成为祭司的前提。

这些前提是禁忌,也是只有祭司才能知道的秘密。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原来是你告诉了她——”苗歌的眸色倏的变沉,她终于正视陆云弘,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文瑾心会不顾一切地跟陆云弘跑了。

“这是神的旨意!神让你回到了这里!小瑾,离不开苗疆又如何,你是属于这里的,而陆云弘只不过是卑劣的盗贼,只会蒙骗你,回来,回到师傅这边!”

苗歌的衣服上系了银铃,铃声摇动间,数不清的蛊虫躁动,它们想向陆云弘攻击,但文瑾心站在他的旁边,它们环绕了几圈转而向暗卫们袭去。

都是有毒的蛊虫,还有傀儡,即使暗卫们个个武功不俗,也逐渐不敌。

“殿下!”玄五不慎,傀儡割伤了他的手臂,有一只蛊虫钻了进去,需要马上拔出来,他不禁去找陆云弘,而陆云弘和文瑾心还在跟苗歌对峙。

陆云弘之前吩咐过,不敌时保命要紧,毕竟对方派的是傀儡蛊虫,杀了还会再有,而命只有一条。

暗卫们不得不从包围圈中离开,傀儡和蛊虫再次围起了二人。

一生都不能离开苗疆,原来这就是成为祭司的代价。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山脚下已是一片狼藉,文瑾心说:“我不愿意。”

苗歌摇头,她的脸上还是带着不变的慈祥神色,“这是你的使命,是命中注定的。”

“时候到了,我们该回去了,该在太阳到达最高处时,获得神的祝福。”苗歌摇了摇铃铛,傀儡们就要把文瑾心给抓走。

“阿瑾。”陆云弘突然跟文瑾心说。

“怎么了?”

“你以后可不能再说我去疯子了。”

“......”

陆云弘调笑间,“呜——”山间突然传来号角的呼号,是岚城军练兵时会吹的号角。

一支箭突然从山间向苗歌飞驰而来,苗歌挥手打掉,结果那只箭之后还接着另一只,它竟在树木遮蔽间,打穿了苗歌的铃铛。

接着是密密麻麻的箭雨,苗歌高声,“拦住圣女!!”

巫蛊婆的傀儡是躯壳中养了一只能听懂简易指令的蛊虫所制,蛊虫则是听命于声音、气味或是血液,虽还有傀儡,但铃铛已毁,蛊虫失去了控制。

箭雨将包围圈冲散,陆云弘拉着文瑾心跑,“走!”

一旦离开了无名村所在的圣山,就不是苗歌的完全掌控区域了,

“文瑾心!我在雨的脑子里下了蛊,你走了,她就会变成活傀!回来!!你回来,我就将她的蛊取出来!”

文瑾心是苗歌心中最完美,最符合成为下一任祭司的人选,她至今没有找到替代品,她也不想去挑选次品。

她只是想要文瑾心继承她的权力,她有什么错呢,除去让她自己爬上蛇塔,苗歌将所有的珍宝都递到了文瑾心的面前。

这个孩子没有父母,没有奶奶,只有一个只会逃避的爷爷,苗歌去成为了她缺少的所有角色,姐姐、母亲、师傅,她凭什么这么自私的不承担自己的责任?

五彩的风筝再次升起,陆云弘带着文瑾心运起轻功,傀儡们再次向他们攻去,抵挡间,两支有手骨粗细的针掷向文瑾心,这两支针来自苗歌,苗歌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她的眼眸如此地疯狂的蛊虫般黑暗、满是剧毒。

此刻他们才跃起,文瑾心感觉自己被抱着转换了一个方位。

“——”两针直直穿透了陆云弘的胸膛,陆云弘的嘴角一下就溢出了血,他说:“还好没有刺到心脏。”

才踩到实地上,陆云弘就控制不住地跪了下来,吐了一口血,这口血已经是黑色的了,文瑾心的脑海中恍惚闪过了相似的场景,心中升起了极为悲伤恐慌的情绪。

“陆云弘!”文瑾心也跪了下来,她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们是以风筝作为登山的梯子,暗卫们是实打实的过了河再爬上山的,浑身都湿漉漉的。

“你们谁懂医术?可有带解毒的药!?”

“有一些简单的伤药和解毒药,但是殿下的毒......”

陆云弘的上衣被扒了下来,两跟针就在他心脏下方胸腔的位置,已经可以看见他皮肤下极深的黑色向四周蔓延。

玄三的手有些颤抖地从陆云弘的手腕上拿起,“很烈的毒,我们带的解毒药没有用......若没有解药,殿下的脉搏很虚弱,恐怕、恐怕撑不过一个时辰!”

“......”一片寂静,解药一词一出,有几个暗卫不由得偷偷瞄向文瑾心。

陆云弘艰难地抓着文瑾心的衣袖喘气,身体上的剧痛让他冒了许多汗浸湿了他的鬓角,瞳孔不断颤抖着,他发出像蜘蛛吐丝般细微的声音,“不、准...”

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陆云弘抬眼,看见文瑾心专注的眼神,蹙着眉,眼底只有他。

他好像就要死了,如此轻率的,不是死于政变,也不是死于他的仇敌。

但又难得的是死在文瑾心的怀里,又难得的,她忘记了他犯下的所有错误,所以那么认真地看着他。

他声音很轻,非常轻地说:“抱。”

文瑾心将他揽了起来,让他可以靠着自己的肩膀。

陆云弘非常耐心地等文瑾心做完这些动作,将他扶稳。

他勾起一抹笑,手按在文瑾心的后颈上往下压,死前,他想吻她。

他的力气已逐渐流失,他的唇是冰冷的,相贴时就感受到了冰冷。

文瑾心没有闭眼,陆云弘也没有闭眼,在只有文瑾心看到的眼睛里,是浓郁的掩饰不了的喜悦。

疯子。

文瑾心闭眼,主动撬开了根本就没有防备的牙关。

他的嘴里是血与毒,是苦涩的,对没有任何记忆的文瑾心的来说,这一个吻算不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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