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光的地方，就是家的方向。

——《木槿日记》

沈南星的病房在医院七楼，木槿提着果篮进来的时候，他左手输着液，一只腿打着石膏，另一只手疯狂捣鼓着游戏，完全不像断过腿还在休养的人，一边往嘴里扔葡萄干一边还在不干不净的骂娘。

“我草！他妈的什么东西，又抢老子人头！”

“马勒戈壁的，我日，什么档次的傻逼！”

“哎哎哎，这猪队友，气死我了！”

“喂，你TM找抽啊，咋了，小学生周末没作业，偷家长手机打游戏啊！菜逼！”

木槿有些迟疑，他望着精力充沛过剩的沈南星，“他……不是昨天才做过手术吗？”

“哦，没事，那是不疼。”

陆清都两手空空，一点也没有慰问病人的觉悟，他示意木槿将果篮随便找个地方放，自己则坐在沈南星床边，毫不客气的拍了一下他的右手，“怎么，打的麻醉剂里掺兴奋药了？”

“操！哥我忙呢！”沈南星大叫一声，手机被陆清都一下拍到床单上，急急忙忙的捡起来，还没开始操作，一个大大的“OUT”已经满屏飘红。

沈南星:“……”

既来之，则安之，算了，有陆清都的地方他就不得安宁。

沈南星安慰了自己一秒钟，刚准备重新开一局就被一个奶狗型的帅哥刷脸。

“咳咳，”沈南星立马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朋友你谁，不会是我的粉丝吧？”

他最近注册了一个微博小号，天天发自己的酷炫照，虽然没那么多粉丝基础，但也算凭着那张自认为帅的“人神共泣”的脸小火了一把。

怎么的，这么快就有私生饭了？

沈南星有些飘飘然，脑海中已经闪过了一百种艺术签名和一百零一种拍照方式。

“那个……”

木槿站在原地有些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我们那天见过的，你还……”

“我知道了！打住！”沈南星抓了把头发，学着韩流艺人的经典动作摆了个pose，眼神带着兴奋，“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我……非常喜欢！来，不就是合照吧，想拍多少拍多少！”

“我不是，”木槿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这样看着沈南星越来越上头，也不是个办法，“那天是你把我背出来的。”

他补充了一句，“臭水巷，我们俩身上都是垃圾。”

垃圾？背他？

沈南星停止骚操作，身体有一瞬间的石化，他堂堂沈少爷，万人敬仰的男神，什么时候背过，哦，沈南星突然想起来，“你是……那个小白脸？”

“呃，应该是吧。”

沈南星这才好好打量了木槿一番，心里砸吧砸吧。这小脸蛋，这大眼睛，哎呦，睫毛还挺长，弯弯的像月牙，这一身好像是新的吧，宝蓝色的卫衣，看着还挺高级，这是什么牌子来着，沈南星越看越眼熟，忽然拍了一下脑袋，“我操！这他妈不是天水碧家的衣服吗，真看不出来啊，你小子竟然藏这么深！”

天水碧？是很贵的牌子吗？

木槿不太懂这些，他以前买衣服都在地摊或外地人开的展览会上，和大妈大爷们一起挤进去抢那些跌至三折的衣服，一套下来要不了五十块钱。

木槿不禁看向陆清都，心脏像被攥住一样，高悬不止，“我昨天花了很多钱吗？”

“不多。”

陆清都扫了眼忐忑不安的木槿，心里突然起了点玩弄的心思，“也就几十万吧。”

几十万吗？

木槿心里默默算了一笔账，这么下来，平均一件也得五位数。

“怎么，你觉得贵？”

陆清都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不会连这点钱也没有吧。”

“我……”

木槿说不出话，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确实没有那么多钱，来兰城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现在的他，除了妈妈留给他的几百块钱，只能靠舅舅的接济。

“对不起。”

木槿低下头，不敢看陆清都的眼睛，蚊子似嗫嚅着，“花了你这么多钱，我，我以后会还的。”

“还什么？”

“还钱……”

“你现在有钱？”

“我一定不会赖账的，以后会……”

“你真觉得我缺这点东西？”

陆清都像黑心老板似的，双腿惬意的交迭，一只手招了招，“过来。”

木槿低着头走过去。

“坐这。”

“我不穷。”陆清都垂眸，“这三个字，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

“啊？”

木槿和陆清都的距离一下子拉进，那双漆黑的眸子陡然一转，望进了他干涸的内心，起了好大一片波澜。

“以后不许穿太邋遢的衣服，尤其是那件破布，还晾阳台，今天回去就把它扔了。”

“还有，和我住一起，也不能过低档次的生活，没品，影响我心情。”

“总之就一句话，住在我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了，要求就这么多。”陆清都挑了挑眉，“不用有负担，我就喜欢花钱。”

“记住了？”

“记，记住了。”

“哎哎哎，哥，咋回事啊，你还给他买衣服了，我还以为你会把他丢酒店不管呢。”

沈南星在一旁嚷嚷，死皮赖脸的凑上来，“叫木槿是吧，你跟我说说呗。”

“说，说什么？”

木槿一时没回过神来，依旧处在震惊之中，怎么会有人喜欢给与自己不相关的人花钱，这就是有钱人的爱好吗，确实挺别致，一点也想象不来。

“就说你们回去之后都干了什么啊，吃饭下的哪家馆子，睡觉和谁睡的，那什么，我不知道的都给我讲一遍。”

“哦。”木槿一板一眼的回答，“在京酿西吃的饭，睡觉是我一个人睡的，还有……”

“想知道什么来问我，”陆清都赏了沈南星一个爆栗，“我可以给你一样的生活。”

“不必了，不必了，”沈南星缩着头，哎呦一声，“我区区一介凡人而已，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知道就好。”

木槿默默坐在一旁，双手攥在一起，勒出青白色，像一道疏离的银海，没有海鸟也没有水草。他很羡慕这兄弟俩的氛围，热热闹闹的，完全不像他们家，继父酗酒，母亲躲在卧室抹眼泪，就连年夜饭也吃不了清净，锅碗瓢盆几乎都被继父磕破了几个口子。

每次吃饭一不小心，就会割烂嘴皮。

但木槿还是觉得很温暖，因为妈妈在身边，有人关心他，有人爱他。她会在木槿生日的时候做他最喜欢的红烧鱼，留给他最白嫩鲜美的鱼肚。高一的军训很累，也很热，但每次一放学，她准会早早等在校门口，偷偷拿出钱给他买雪糕。

一块钱一根的小布丁，很甜，甜到了心窝里。

“哎，你发什么呆呢？”

沈南星注意道木槿受了冷落，赶紧给他挪位置，“来，你坐这，和我哥挨着。”

“谢谢、不用了，”木槿显得局促，“我就不过来了。”

“你不累，还是站着舒服？”

陆清都抬了抬眼皮:“过来，有事跟你说。”

木槿只好挪到陆清都身边坐下来，“怎么了？”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先和他呆一会。”话是跟木槿说的，陆清都却给沈南星甩过去一个冷冷的眼神，“好好跟人家玩，别乱说话。”

“哎呀哥，你就放心吧，我做事还有不靠谱的时候吗？”

沈南星抢在木槿之前说话，“这人可是夕夕托我照顾的，我绝对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他。”

“你最好说到做到。”陆清都冷酷的下了命令，一点也没有人与人之间的互相信任，沈南星那傻逼的德行别人不知道自己还不清楚吗，不敲打一下准得上天。

“我六点来接你。”

陆清都给了木槿一串钥匙，“拿好，水岸银座，23号，我家的钥匙。”

“……好。”

木槿拿着钥匙，有些不知所措，这钥匙，是给他了吗，他拿着，万一弄丢了，那……

“没事，丢了按指纹。”

陆清都抓起外套，撂下一句话就出门了。

留下一脸不屑的沈南星和懵懵懂懂还捏着钥匙的木槿。

沈南星撇撇嘴:“凶死了，以后绝对没老婆。”

木槿怔怔的，手心捏出了汗，他遮住眼底的情绪，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