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北方的军事重镇,怀朔和武川都有它存在的理由。
怀朔是自九原,也就是包头北上的必经之路,而武川是从云中,也就是呼和浩特北上的重要关卡。
“九原、云中,多么梦幻而美丽的名字。”
虽然怀朔与武川之间也不算太远,但花木莲也不能经常回娘家,毕竟家里的事也多,光三个小兔崽子就成日里不消停。
她当即就指挥三个孩子收拾东西,自己则是掏出了一个匣子,对着铜镜理红妆。
木兰一边帮她梳头,一边说:“阿姐,家里面只有爹娘,小弟带着他老婆孩子去平城了。”
“什么?!”花木莲大惊,“这小子跑了?”
“不是他想跑,是我让他去的。阿珍家的娘家不是在平城有亲戚么,他们去投奔亲友去了。”
花木莲刚想说,咱们军户是不能离开怀朔,可一想也是,现在外面都是什么局势了,谁还管这呀。
“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着现在形势未明,日后也好有个退路。”
木莲从镜子当中看了看妹妹的脸:“你自小就有主意,如今便更有主意了。”
这句话意思挺多的,木兰直接问:“姐,这是好话吧,不是阴阳怪气点我的吧。”
木莲嗔了她一眼:“咱们家里,你是顶梁柱。”
一般家中像这种兄弟姐妹一排排的,总归老大跟老小是最受宠爱的,中间的嘛自然就差一些。
花木莲是大姐,是家中第一个孩子,又生的好看、嘴巴也甜,阿爹阿娘十分疼爱。
花小弟是老来得子、家中老小,家里人都让着他些。
唯有老二木兰不上不下,也不是说家里重男轻女啊,爹爹阿娘虽然还是一视同仁的,但是难免疏忽、懂的都懂。
不过,木兰从小要强,懂事的也早。人也聪明,学什么都快。
不光刀枪剑戟练得不错,针凿女红也很能拿得出手,实在是一个全才。
“行二怎么了,李世民也行二啊。”
十二年前听说朝廷又在怀朔征兵,当时花木莲虽然已经嫁人了,但想想娘家的情形也觉得不妙。
“真是老的老、小的小,总不能让才七八岁的小弟去吧。”
花家是军户,入军户后、世代为兵。父死子替﹐兄亡弟代﹐世代相袭。
弟弟年纪太小,可阿爹却已经老了,关键是早年战场上的旧伤,腿脚着实不太好使。这上战场,就等同于送死。
“不行。”
她当即回了一趟娘家,正遇上在东市里面买马的妹妹。
“阿姐,你怎么回来了?!”
“你买马做什么?”
花木兰压低了声音,在姐姐耳边说:“从军啊。”
边关都是骑兵,花家也替朝廷养马。不光是她,就是木莲,从小也训过烈马。
“谁从军?”
花木兰拍了拍胸脯:“我。”
“啊!”姐姐大惊,“可——可你你是个女孩子。”
“姐,咱们家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爹不能去,小弟不能去,我若不去,那怎么办?”
花木莲着急了,只是反反复复说:“可是……可是……”
“姐,古代又不是没有女子从军的,我听说南方一些部落,也是以女性为首领的。”
不光北方有,南方也有,少数民族不在意这些。
家里老爹腿脚不行,好几年不养马了,所以木兰只能去集市上买好马。没错,他们出征,不仅要人、自带兵器,连战马都得备好。
这个集市是专门交易马匹的,其余鞍鞯长鞭什么的她决定明天去别的市场再说。
她拉着姐姐的手往家走:“阿姐,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管男儿女儿,反正我们家这些人去从军,我活下来的可能最大。”
这话听的花木莲想哭,前几个月她还想着妹妹年纪也不小了,可以物色夫君了。
“要不,就嫁在怀朔,靠着爹娘近,也能时时想见。要么嫁到武川也行,可以和我姐妹作伴。”
哪知道这还没多久,妹子竟然要上战场了。
等回到家里,气氛实在凝重。
“爹娘、阿姊、小弟。”花木兰也觉得没必要再说多余的话,“我自己愿意的。”
千金难买我愿意。
因为愿意,她从来不觉得苦、更不觉得委屈。
那么多人可以从军报国、马革裹尸还,她也可以。
孩子们坐在后面的车里,仿佛要出远门玩,开心的很。段兀尘架着车,花木兰姐妹俩骑了一匹马。
“阿姐,那个韩凌你见过吗?”
“这倒没有。”
她自然是想去见一见的,可家里孩子没人照看。
“他打下武川没有几天,就奔着怀朔去了,武川就这么服他?”
“这我不知道,但想想觉得不大可能。”花木莲娓娓道来,“你也知道武川的,多是拓跋慕容部的军户,都听慕容家的调遣。”
“所以,韩凌已经收服了慕容家的首领?”
不用阿姐回答,木兰也知道不可能。慕容家估计也是一时没办法,跑又跑不掉而已。
眼下就靠韩凌的个人魅力了,能不能让六镇的英雄们折服了。
既然韩凌想自己创业,总要招揽人才的,压不住手下的人可不行。
此时不远处卷起一片尘土,七八匹快马朝这边奔过来,花家姐妹立刻牵着缰绳往旁边避让。
只见为首的三匹马,远远瞧着就不是凡品,木兰麾下的马都忍不住往后退,气的她真想给它来一鞭子。
两拨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木兰看清楚了马上的人,不过对方没看她。
等他们过去了,她问:“这是……慕容家的老大?”
“正是,你认识他?”
花木莲已做了武川的媳妇,自然对他们格外熟悉。
“一起打过柔然,算是半个熟人吧。”木兰捂着自己的脸,“就这么一个照面,他应该没有认出我吧……”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还没庆幸完,那马掉了个头又回来了。
慕容颢勒马在不远处,一脸狐疑地看向这边,仿佛脸上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木兰心一凉:完了完了,不会吧,这也能被认出来,慕容颢这家伙简直是孙悟空的眼睛、火眼金睛呐。
难怪以前在军中射箭,不是她第一、慕容颢第二,就是慕容颢第一、她第二。
阿姐拉了拉她手,木兰明白她意思,摇了摇头。
“算了。”
真想抵赖有的是法子,但也没必要。
反正用不了多久大家都会知道她是女子,女人打仗又不丢人,她也从来没想过,一辈子都用男子的身份示人。
就现在朝廷这个狗样,也治不了她欺君之罪了。
“你是——”慕容颢脸色僵一僵,看了看花木莲,又看了看木兰,“你们是花二的姐妹?”
木兰笑笑,指着木莲:“这是花二的姐姐,至于我、正是花二本人。”
慕容颢眼珠子差点儿要掉出来了。
“慕少爷。”木兰抱拳,“好久不见啊,没想到咱们俩都还活着。”
慕容颢震惊了半天,才仿佛找回了自己的舌头:“你,当真是花家老二?!”
木兰点头:“正光三年,还多谢慕少爷救我一命。”
当时,她和齐泰老段被敌军围住,他们手头连箭都射光了,老段都想着给自己脖子上先来一刀,死个痛快了。
多亏慕容颢从天而降,拯救他们于水火。
木兰啧啧,果然还是按照剧本走的——路上遇伙伴,伙伴惊呆了。
她手一摊、自嘲说:“同行多年,不知木兰是女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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