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提起慕容这个姓氏,谁能不想到钧天州闻名的慕容世家?

这也是正是胖子感到疑惑的原因。

慕容世家乃是有仙家传承的名门望族,不过,除了本家嫡系外,慕容氏还有许多分支和旁系,此外,慕容家也喜欢赐姓给那些有功的部属。

念头急转间,胖子心中已有了判断。

眼前这奇装异服的小妮子多半是哪个不入流的旁支后裔,或是得了赐姓的下人之后。

他端起杯盏,呷了一口,并不咽下,而是在嘴里咕噜着漱了半天,才“噗”地一声吐进脚边的痰盂里,又清清嗓子,这才开口道,“府里的活计可不是好做的,又苦又累,而且府里等级森严,规矩众多,不是什么人都能受得住的。”

“我做得来!”慕容昭昭对自己信心十足,她打小负责家里的家务,十几岁只身前往大城市打工,她还真不信什么是她做不来的。

“也罢,那就先当个试用丫鬟,干上一个月看看,若是手脚还算利索,再来我这儿画押签契。”

慕容昭昭哭笑不得,原来当丫鬟也需要实习呀。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胖子话锋一转,“试用期间只包食宿,没有工钱。”

“能有口饭吃,有个地方睡,我就心满意足了!多谢赵管家!”说完,慕容昭昭朝胖子深深一揖。

胖子对她的识趣很是满意,“很好,你现在就是王府的丫鬟,赶紧将你身上的烂衣裤换掉。”

于是慕容昭昭换上了一套丫鬟的服饰,蓝襦衫和灰褶裙,布料的质地十分磨肤,穿的并不舒服。

她不在意这点不适,既然已下定决心要好好活下去,这些微末的苦楚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慕容昭昭不知道,更大的磨难还在后面等着她。

慕容昭昭原觉得这是份不算太难的差事,她想当然以为,无非就像电视剧或者小说里描绘的那样,为主子端茶递水、梳洗更衣,料理些琐碎杂事罢了。

《红楼梦》里的丫鬟们不是整日都凑在一起说说笑笑、逗趣取乐吗?

结果她一上手,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前三天,由府内的嬷嬷教导着一些规矩。

第四天,她一时手滑,失手打碎了一个茶杯,被三房的大丫鬟掴了个耳光。

第六天,不认识路,误打误撞闯进了内院,被罚洗茅房三日。

第十一天,无意间撞见丫鬟和小厮们聚赌,被一众人逼到墙角威胁了一通。

第十七天,这一天,她又迷路了。

王府实在太大,她本来是要去取管事们的衣服来洗的,一下走岔了路,误入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内。

竹林掩映着一座四四方方的院落,院中陈设简朴古雅,窗格素净,处处透着一股与王府那种富贵人家格格不入的清冷与孤高。

慕容昭昭想寻个人问路,却见这院子内连个杂役的身影也无。她心中惴惴,正迟疑着,忽然瞥见前方一扇窗户虚掩着,隐约有交谈声从里面飘出。

“陆兄,我等在此搜寻墨天白那妖孽已有十余日了,一点踪迹全无,是不是该换个地方了?”

接着是一个中年人说话的声音,“我那青鸾最后探得他的踪迹,就是在云锦城附近,他已负了伤,逃不远的。”

“不错,他在万湮神灭大阵内被我们围攻了十天十夜,早已是强弩之末,我不信他还有余力能跑出此地。”另一人接话道。

“那要不要通知其他正道同仁?仅凭我们三人搜捕未免有些吃力。”

“纪兄你糊涂了,墨天白如今身受重伤,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此时若让旁人捷足先登,岂不等于白白将功劳拱手让人?”

三人的谈话引起了慕容昭昭的兴趣,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悄悄靠近。

就在这时,屋内的一人察觉到了屋外的动静,大叱一声,“谁!?哪个宵小敢在门外偷听!”接着一掠而出,稳稳当当落在了慕容昭昭面前。

慕容昭昭受了惊,双腿发软,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另外两人也从屋内走了出来,当看清是一个瑟瑟发抖的丫鬟,几人面面相觑。

“对不起对不起,”慕容昭昭趴在地上,连声道歉,“奴婢只是恰巧路过此处,并非有意偷听几位先生讲话,还请几位恕罪。”

“罢了罢了。”其中一个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冷冷道,“你走吧。”

“先生大人有大量。”慕容昭昭如释重负,赶紧爬起身,匆匆出了这院子。

她天真地以为,这件事到此便了结了。

她错了。

当天夜晚,慕容昭昭结束了一日的辛劳,拖着疲惫的身躯和两条酸得有些肿胀的小腿,推开了储藏室的大门,一股腌臜味道扑面而来。

昏暗的房子内,四处都挂满了咸鱼腊肉,大大小小浸酸菜的坛子摆满了一地。

她走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方角落,将放在地上的铺盖打开,身体缩进了床中。

说是床,其实不过一张草席上面,盖着一条缀满各色补丁的百衲被。

她现在还只是个试用丫鬟,没资格拥有真正的床铺。但慕容昭昭笃信,这只是暂时的,待熬过了这段期间,转了正式岗后,她就能搬进窗明几净的丫鬟房,睡在柔软、温暖的被褥里。

虽然现状过得并不算好,可她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一切都会变好的,这样想着,她入梦了。

梦中,慕容昭昭又回到了江南的烟画雨景里。

细雨如酥,打湿了青石板路,小河边的柳丝垂下万千绿绦,小筑深处,芭蕉叶被雨水洗得翠绿欲滴,几朵海棠开得正盛。

少女听雨香闺中,红烛昏罗帐。

她不再是那个卑微低贱的婢女,在这里,她是慕容家声名显赫的千金。

她生来便是珍珠美玉,承载着家族的万千宠爱。

父亲不再是重男轻女的父亲,母亲不再是唯唯诺诺的母亲。

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

就在慕容昭昭沉浸在美梦中时,一双大手像抓小鸡一样揪住她的胳膊,将她从草席上粗暴地拽了起来。

慕容昭昭还迷迷糊糊着,她的人已被扔在了院子冰冷的砖石地面上。

“醒醒!”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她头上,一股疼痛感瞬间传导而至,慕容昭昭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只见四周围了一圈举着火把的家丁,而她面前站着一个腰大膀圆、身穿绫罗绸缎、头戴金冠玉带的男人。

慕容昭昭认得这个男人,她之前远远见过他,他就是这府邸的主人,王员外。

王员外一脸怒容,“贱婢,你胆子不小啊!?”

慕容昭昭呼吸一滞,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看阵仗,绝不是什么好事情,她颤声问道,“王、王老爷,怎、怎怎么了吗?”

王员外突然飞起一脚,脚尖踢在了慕容昭昭的鼻梁上,慕容昭昭“啊”地一声,捂住了脸。

“今日观竹轩中,几位贵客在内议事,是不是你在旁偷听!?”

慕容昭昭抬起头,她的脸上此时已满是血污,声音更加颤抖了,“不、不不是的,奴婢只是迷路......”

慕容昭昭话还没有说完,王员外又是飞起一脚,正中她的腹部。

这回她整个人都被踢得离地,重重后仰摔在地上。

“贱婢,那地方是你能去的吗!?”

慕容昭昭这回没有说话,她被踢得晕头转向,已经没有力气为自己辩护了。

“打,给我往死打。”王员外下完命令后,一拂衣袖而去。

家丁们得令,一拥而上,拳脚如雨点般落在慕容昭昭身上,没有因为她是个女孩而有丝毫留情。

慕容昭昭蜷缩在冰冷的砖石上,双手抱头,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昭昭渐渐了没有声息,那些围殴她的人也累了,纷纷停下手,气喘吁吁地退到一旁。

“这贱丫头......”一个家丁用脚尖踢了踢慕容昭昭,见她没有一丁点反应,“不会是断气了吧?!”

“怕什么,听说她是那砍柴的送来的,无亲无故,谁会替她出头?”

另一个家丁蹲下身,探了探慕容昭昭的鼻息,“还没死呢。”

“没死更好,直接扔大街上,让她自己自生自灭。”

慕容昭昭,被人当成垃圾一样,扔到了街上。

更夫的梆子声在远处隐隐响起,已是五更天了。

一条毛色灰白相间的流浪狗,拖着长长的哈喇子,快步朝着某个地方奔来。

它看到了一块肉,一块很大很大的肉。

它凑上前,舔舐着“肉”表面的血污,血腥味道充盈口腔,它感到十分满足。

就在它张开大嘴,准备一口咬下时,那块“肉”忽地动了,它一个激灵躲闪到一边。

可它仍不打算放弃,绕着圈子,等待着可以下嘴的机会。

“滚......”

一声微弱的呵斥,却不足以将流浪狗驱逐,慕容昭昭强撑起伤痕累累的躯体,拾起地面上的一块石头,用尽全身剩余的力气,猛地一掷。

“滚......!”

流浪狗呜咽一声,夹着尾巴跑开了。

慕容昭昭的脸已肿得像个猪头,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不疼的,她试图站起身,右腿却传来钻心的疼痛——小腿腿骨已经断裂成了两截。

她咬紧牙关,用双手撑着墙面,一点点挪动身体,即使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让她疼得冷汗直流,她不知该去哪,她脑海中只存在一个念头。

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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