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詹华揪出那个把温言希书包丢进垃圾桶的学生。

准确来说是那个学生主动找詹华自首，不是詹华找出来的。

男生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向温言希道歉。

温言希脾气好，她接受男生的道歉。

这事就这么算了。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温言希都以为那件事是小男孩突然良心发现，主动认错，却不知道小男孩之所以低头认错，全是因为那个被她认为情绪不稳定的小叔叔。

男孩跟温言希道歉的第二天，麻烦找上逄贺川。

因为最近温言希都是坐逄贺川的车回家，所以这两天司机都会比平时提前一点到校门口等着。

温言希不想一直在门卫室待着影响保安工作，一般直接上车等逄贺川放学。

等逄贺川放学的时候，温言希会扒着车窗仔细留意从校门口出来的每一个人。

每次逄贺川从校门口出来，隔着大老远就能看到自家车上那个像狗狗等主人的温言希扒着窗户眼巴巴用眼神扫射人群里的每一个人，她成天就这么等着他。

模样乖巧温顺得不像话。

那眼神看的逄贺川偶尔会生出养只哈巴狗玩玩的念头。

最好是像温言希一样听话乖巧的小奶狗，毛茸茸的，眼神可怜兮兮的，脑子简单得只装得下等他这件事，一看就能被看穿，尤其温言希又属于特别好懂的那类。

他喜欢一眼看穿别人的感觉，可其实一开始的他不喜欢琢磨别人的想法。

因为人都是复杂难懂的，琢磨这些常常让他很疲倦，偏偏从小到大他周围全是复杂的人，复杂的事。

他必须琢磨别人，必须看穿别人。

温言希是为数不多的，不需要他费脑子的人。

逄贺川只要看她一眼就能猜出她小脑瓜想些什么。

她不喜欢他叫她小蠢货，不喜欢他叫她小怂蛋，不喜欢他叫她小怂蛋，可她怂，不喜欢也不敢反抗，总是不痛不痒抱怨一句“我有名字”，然后又认命似的随便他怎么叫她。

虽然逄贺川没有养宠物的经验，不过他觉得带温言希这么一只“宠物”，偶尔挺解闷的。

有意思。

就是这只宠物胆子太小了，要是再大胆点更好。

至少在外人面前不能怂，不能被欺负。

前一秒温言希还看到逄贺川从校门口走出来，可下一秒当她视线再次追上逄贺川却发现人群中的他在她晃神的一秒钟已经找不到踪迹。

温言希下车找人。

逄贺川从校门口出来就被外校一个男生拦下，他们去了学校附近的一条小巷子。

男生扬了扬下巴，表情吊儿郎当的，他双手插在裤兜里问逄贺川：“就是你威胁我弟要砍他手？小孩子闹别扭多正常的事，你多大，他们多大，至于那么吓唬我弟？”

逄贺川几句话吓得他弟每个晚上做噩梦，现在都不敢睡觉了。

“我弟现在每天晚上都做噩梦，你是不是也该上门给他道个歉？”

逄贺川反问：“他胆子小，怪我？”

他理直气壮的样子看得人火气蹭地直冲天灵盖，恨不得立刻朝他脸上来一脚。

逄贺川挑眉：“他欺负我侄女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合着就我那个没用的侄女能忍，活该被你家那个死孩子欺负？”

对方情绪激动：“一码归一码，那事我弟已经道歉了。”

逄贺川没说话，前一秒他脸上还挂着看傻子的笑，下一秒他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他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对方面前，把人按到墙上。

咚—

后背撞击墙壁的一声闷响。

一记肘击，那人的脸被逄贺川按在墙上，不得不侧向一边。

那人疼得表情狰狞。

“对不住啊，突然有点想打人。”逄贺川眼皮轻掀，语气冷静到隐隐透着不容忽视的狠劲，“你就别和我计较了，我已经道过歉了。”

“道你大爷的歉！放开我。”

温言希找过来时正好看到被逄贺川放开的那个男生抡着拳头朝逄贺川脸挥过去，她想都没想直接冲上去挡逄贺川面前，推开那人。

温言希个子不高，胆子也小，可这一秒当她看到别人要打逄贺川，她完全忘记要害怕，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气势汹汹地推开那人，大声吼：“不许打我小叔叔。”

坦白说，当温言希张开她又短又细的小胳膊挡在逄贺川面前，不自量力的滑稽大余一切。

那人一巴掌就能把温言希扇到地上起不来。

就这样，她也敢挡。

不知道哪来的狗胆子。

那人倒是真想扇温言希来着，他打不过逄贺川，绝不会打不过温言希。

他刚在逄贺川这儿吃了瘪，温言希的出现刚好成为最佳的发泄口，可他一对上逄贺川狠戾乖张的目光，刚才被迎面肘击的痛感又让他心有余悸，不敢轻举妄动。

逄贺川的表情分明是在说：“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他很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他但凡敢碰这小姑娘一下，逄贺川都能把他两边胳膊给卸了。

他不会蠢到自己找打。

等那人灰溜溜走开，温言希转身抬头看逄贺川：“小叔叔，你没事吧？”

“温言希，你蠢没边了知道吗？”

今天要不是他站在这儿给她撑腰，她两边胳膊都能被人打折。

温言希知道他什么意思，她确实是不自量力，可刚才的情况也由不得她多想：“我，我怕他打你。”

温言希不确定她有没有看错，她似乎在逄贺川眼神里看到了一丁点儿欣赏？

逄贺川没再说她一句：“走了。”

很好。

至少敢跟外人叫板了。

温言希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逄贺川的步子，她怯生生地看他，小心翼翼说：“小叔叔，打架不好，下次不打了好不好？”

逄贺川停住，再一次用看小傻子的眼神看她：“你眼瞎？”

温言希：“……”

“我那是揍人，不是打架。”

打架得有来有往才算打架，他和那小子顶多算他单方面揍人，跟打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温言希低了低头，继续小心劝他：“打人也不对。”

“哼，被人欺负不吭声就对了？”

逄贺川话里有话，可惜温言希听不懂，完全没往她自个儿身上带，她傻里傻气问逄贺川：“他欺负你了，小叔叔？”

逄贺川被温言希蠢得直摇头。

温顺的小狗有意思归有意思，就是太蠢了。

蠢得人头疼。

是不是该带她去宠物医院看看脑子？

竞赛结束，温言希像往常一样坐宋世为的车回家。

放学后，温言希走出校门习惯性走向红绿灯路口，宋世为在车上看到没有上车的意思，他皱了皱眉头按下车窗。

“温言希。”

宋世为在车里叫住她。

人群中时不时有人回头看他，可最该回头的那个人却没回头。

宋世为拿出手机拨通温言希电话，他视线始终落在那个背着可爱兔子书包的小女孩身上：“温言希，你不回家去哪儿？”

视线中的小女孩背影顿住，她回头，写满童真的双眸对上宋世为没什么情绪的目光，她慌了慌:“对，对不起，我走错了。”

宋世为重复：“走错？”

两秒之后，宋世为反应过来温言希说的走错是什么意思。

这两天宋世为参加竞赛，温言希都是跟逄贺川的车回去。

这么说来，温言希的走错应该是指逄贺川。

很好，才几天而已。

逄贺川竟然已经不知不觉成为温言希某种习惯使然。

宋世为不关心温言希跟谁玩，可如果那人是逄贺川，那就不可以。

在宋家，逄贺川也是不受欢迎的那个。

宋世为没好气：“你走不走，不走我也不管你。”

温言希握着手机一溜小跑过来：“要，要走的。”

宋世为撂了电话，升起车窗。

心情有些烦躁。

温言希急急忙忙跑上车，因为跑的太急，上车后还在喘气。

宋世为扫她一眼，他突然觉得今天的温言希比任何时候都更讨人厌。

和逄贺川扯上关系的人也好，事也罢，都让人心烦的紧。

温言希猜不到宋世为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她只知道她上车后，宋世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想他应该是因为等她等的不高兴了。

“对不起，刚才我走错方向，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

宋世为没搭理她。

一次次被宋世为无视，温言希已经习惯到不会觉得尴尬，哪怕是当着第三人的面。

没过多久，宋世为外公病重，宋家老小赶去探望老人家，负责接送宋世为和温言希的司机碰巧请假，温言希又一次过上蹭逄贺川车的日子。

周末逄贺川班级出游，温言希有补习班要上，正好和逄贺川顺路。

车子开到一中校门口，逄贺川的同学们来了好几个。

那些人温言希之前见过，就在她贸然找去逄贺川教室，惹得逄贺川不高兴那次。

逄贺川到地方下车，温言希和过去无数次一样扒着车窗眼巴巴盯着逄贺川。

逄贺川没回头也知道他背后那双眼睛又可怜兮兮地盯着他瞧，他不明白那个小屁孩委屈个什么劲儿，又为什么这么喜欢扒着车窗盯他。

逄贺川观察过，她对宋世为就没有这样的习惯。

烦人的小屁孩也不知道成天想些什么。

逄贺川本来没想理温言希，不过他同学显然想理车里那个粉粉嫩嫩的小孩。

他同学遥遥朝温言希招手问她：“妹妹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玩？”

温言希眼睛亮了一下，明显动了心思：“我……”

出去玩跟上课比，显然是出去玩更具有吸引力。

逄贺川瞪同学：“陆佑昊！”

谁要带一个拖油瓶出门玩？

反正他不带。

心动的话才走到嘴边，温言希又咽了回去。

逄贺川不愿意，陆佑昊瞧出来了，不过其他女生应该没看出来，她们热情邀请温言希一起去玩。

温言希不是不心动，但逄贺川不松口，她不敢下车，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逄贺川。

那双眼睛水汪汪的，怎么看怎么像小动物。

逄贺川回头盯她一眼，彻底浇灭她的希望：“早上古琴课不上了？”

“要，要上。”

女同学打开车门把温言希牵下车：“没事的，课什么时候不能上？怎么能耽误玩，你跟老师请个假就好了。”

温言希怀里抱着暮暮，期待满满地看着逄贺川。

逄贺川被她盯烦了：“你们要带上她，你自己管，反正我不管。”

玩就是玩，他不管带孩子的事。

他讨厌小孩子，尤其讨厌胆小没骨气的软骨头。

温言希急忙保证：“我会很乖的，小叔叔。”

逄贺川没搭腔，背着书包走开。

许攸弯腰牵她手：“你跟我走。”

温言希：“好。”

许攸指着她怀里的小鹿玩偶问她：“你去上课还带玩偶？”

“暮暮自己待在家里会无聊，所以我带她一起上课。”

许攸笑了，她还是头一次遇到给玩偶取名字的小孩，她指着玩偶，温柔问：“她还有名字？”

“有的。”

小孩挺有意思的，许攸想。

“为什么是暮暮？”

许攸继续问她。

“不记得了，可能是因为暮暮这个名字好听。”

许攸笑笑，她觉得她问这问题也挺傻气，小孩子给玩偶取名字难不成还翻字典？

哪来这么多讲究。

许攸知道她是逄贺川侄女，她来教室找逄贺川那天这事就传开了。

逄贺川未成年就有了小辈，而他那样一个冷酷的男生竟然有这么一个粉粉嫩嫩的小侄女，说起话来娇滴滴的，奶里奶气的好听。

这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