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江澈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与乔奕单独接触的机会。
他提前离开教室,绕远路去图书馆,甚至改变了放学回家的时间,在教室里,他始终低垂着头,将自己隔绝在一个无形的罩子里,对乔奕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乔奕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像之前那样主动上前,他只是依旧每天来到图书馆,坐在那个熟悉的位置,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他不再试图和江澈说话,只是偶尔,会将自己觉得有用的参考资料,或者一本有趣的、与课堂无关的闲书,轻轻推到江澈的桌角。
起初,江澈会身体僵硬,对那推过来的东西置之不理,但乔奕很有耐心,第二天依旧会推过来一本新的,或者一张写着某道难题更简洁解法的纸条。
这种沉默的、不带压迫感的关注,像细雨,悄无声息地浸润着干涸的土地。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班主任李老师走进教室,宣布了学校即将举办“青春·印象”主题艺术节的消息,鼓励有特长的同学积极报名,尤其是美术生,需要提交一幅主题创作。
“江澈”李老师目光温和地看向他,“你是我们班唯一的美术生,这次艺术节,希望你能拿出作品,为班级争光”
瞬间,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江澈身上,他身体猛地一僵,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讨厌这种被众人注视的感觉,这让他感到窒息,尤其是,他能感觉到斜后方那道格外专注的视线。
“……好”他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地应了下来,这更像是一种无法推脱的任务,而非展示才华的机会。
放学后,江澈没有立刻去图书馆,而是独自一人来到了学校那间老旧的美术教室。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混合的特殊气味。
画架上覆盖着防尘布,静物台上散落着一些石膏几何体。
他走到一个靠窗的画架前,掀开防尘布,铺开画纸,主题是“青春·印象”,多么光明,多么充满希望的词汇,他的青春是什么?是诊断书上冰冷的字眼,是家庭里无声的忽视,是内心深处无法言说的荒芜,是……那个他不敢靠近、却又无法忽视的,名为乔奕的光源。
他拿起铅笔,对着空白的画纸,却久久无法下笔。那种熟悉的、表达受阻的感觉再次袭来。
脑海里有无数混乱的色块和线条在冲撞,却无法汇聚成清晰的图像。焦虑感开始攀升,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就在这时,美术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江澈警觉地回头,看到乔奕站在门口,逆着光,身形轮廓显得有些模糊。
“李老师说你可能在这里”乔奕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走近,只是倚在门框上,“需要模特吗?”
江澈愣住了,握着铅笔的手指收紧。
乔奕看着他,眼神坦诚而干净:“我看你好像没什么灵感‘青春·印象’……也许看着我,能画出来点什么?”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就坐在这儿,不说话,不打扰你”
他的提议太过出乎意料,以至于江澈一时忘了拒绝,或者说,在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他渴望将眼前这个少年画下来,用线条和色彩去记录这份他不敢拥有的美好。
乔奕没有等他回答,便自顾自地走到教室另一头的窗边,找了个高脚凳坐下,他侧对着江澈,目光望向窗外操场上奔跑的身影,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流畅的下颌线和挺拔的鼻梁,整个人像一幅动态的、充满生命力的剪影。
他没有再看江澈,仿佛真的只是一个供人写生的静物。
美术教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喧闹。
江澈看着逆光中的乔奕,看着他被光影分割得异常清晰的侧影,那股堵塞的灵感,似乎找到了一丝缝隙。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将目光投向画纸,铅笔尖终于颤抖着,落下了第一笔。
线条起初是生涩的,犹豫的,但渐渐地,随着他一次次抬头确认那光影的轮廓,笔下线条变得流畅起来。他画得很专注,暂时忘记了那些纷扰的情绪,忘记了自我厌弃,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画笔与纸张的摩擦声,以及那个坐在光里的少年。
他没有画乔奕具体的五官,而是专注于捕捉那瞬间的光影、轮廓和氛围,画纸上,一个少年的侧影在逆光中显得有些不真实,光芒从他周身溢出,仿佛他本身就是一个发光体,驱散了画中大部分的阴暗,只在边缘留下一些深邃的、却不再令人绝望的灰色调。
这不仅仅是写生,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倾诉和情感的宣泄。
乔奕始终安静地坐着,像一尊沉默的雕塑。他能感受到江澈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那目光不再是躲避和恐惧,而是带着一种专注的、近乎虔诚的审视。
他知道,江澈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尝试着重新与他建立连接,哪怕这种连接,是通过无声的画笔。
当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收拢,教室内的光线变得昏暗时,江澈终于停下了笔。
他怔怔地看着画纸上那个笼罩在光晕中的身影,有些恍惚。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画出的第一张完整的、带着某种明确情感倾向的画作。
乔奕这时才从高脚凳上下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他没有走过来看画,只是看着江澈,轻声问:“画完了吗?”
江澈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这一次,他没有立刻躲开。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眼睛像被水洗过的琥珀,清澈见底,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完成画作后的释然,有被窥见内心的无措,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那走吧,天快黑了”乔奕的语气依旧自然,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那几天的冷战与隔阂。
江澈默默地收拾好画具,将那张画小心地卷起来,握在手中。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美术教室,融入走廊的昏暗与寂静,没有多余的言语,但某种冻结的东西,似乎在画笔的沙沙声中,悄然融化了。
江澈握着那卷画纸,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细微的纹理,以及炭笔线条留下的、几不可查的凸起,它不再是单纯的一幅画,更像是一个刚刚被窥见、尚需隐藏的秘密,他和乔奕沉默地走在被暮色浸染的校园小径上,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乔奕很体贴地没有提出要看那幅画,他甚至没有过多地谈论刚才在画室的事,只是像往常一样,说着一些学校里无关紧要的闲闻,语气轻松自然,仿佛他们之间那几天的刻意疏远从未发生过。
这种态度让江澈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他偷偷用余光瞥向身边的乔奕,夕阳的余晖给他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那双总是带着飞扬神采的眼睛,此刻也显得格外沉静。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愿意一动不动地坐那么久,只为了当他的模特?这些问题在江澈心里盘旋,他却不敢问出口。
“艺术节的画,”乔奕忽然开口,打断了江澈的思绪,他侧过头,眼神温和,“就画你刚才画的那张,怎么样?”
江澈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将画纸攥得更紧 “……那只是速写练习”他低声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将那幅充满了个人情感投射的画公之于众?他做不到。
“我觉得很好,”乔奕的语气很诚恳,“虽然我没看到全貌,但感觉……很有力量。”他斟酌着用词,“不是那种口号式的青春,更像是一种……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的生命力”
挣扎着破土而出……江澈的心被这个词组猛地击中,乔奕看懂了,即使他没有看到画,他也透过那短暂的创作过程,捕捉到了他试图表达的内核,一种被理解的战栗感顺着脊椎爬升,让他鼻尖微微发酸。
“……我再想想。”他没有再直接拒绝,这对他而言已经是极大的让步。
乔奕笑了笑,不再强求 “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说”
走到分别的路口,江澈停下脚步,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依旧很轻:“今天……谢谢”
谢谢你没有追问,谢谢你的安静陪伴,谢谢你看懂了我的画,也……谢谢你还愿意靠近这样的我。
乔奕看着他低垂的脑袋和微微发红的耳尖,心里软成一片。“不客气,江澈”他叫他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清晰,“明天见”
“明天见”江澈轻声回应,然后转身,走进了巷口。这一次,他的脚步不再仓皇,虽然依旧有些沉重,但握着画纸的手,却仿佛有了些许温度。
回到那个压抑的家,江澈径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将那卷画纸小心地展开,用磁铁固定在墙上。
昏暗的灯光下,画中那个逆光的剪影仿佛活了过来,静静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驱散了一室清冷。
他坐在床沿,久久地凝视着画,乔奕说得对,这幅画里确实有他平时作品中罕见的、挣扎求生的力量。是因为描绘的对象是他吗?因为他是他灰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源,所以连带着笔触也沾染上了那份炽热?
母亲在门外叫他吃饭,他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出去,他拿出速写本,翻到新的一页,铅笔在指尖转动,脑海中不再是空无一物的苍白,而是乔奕各种生动的模样——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图书馆里蹙眉思考的,递给他蛋糕时眉眼带笑的,还有今天在画室里,安静坐在光里的……
笔尖开始不由自主地在纸上滑动,线条流畅而肯定。一幅幅生动的素描跃然纸上,不再是压抑的色块,而是充满了动态和细节。
他画得入了神,连弟弟江烊推门进来都没立刻察觉。
“哥,你在画什么?”江烊好奇地凑过来。
江澈猛地合上速写本,动作快得近乎慌乱“没什么,随便画画”他掩饰道,心跳如擂鼓。
江烊撇撇嘴,也没多问,只是催促道:“妈让你快点吃饭,菜都凉了。”
“知道了,马上”江澈将速写本塞到枕头底下,深吸一口气,才起身走出房间,餐桌上,依旧是围绕着江烊学业的话题,他沉默地吃着饭,味同嚼蜡,心思却早已飞回了房间,飞到了那本藏着秘密的速写本上。
他知道这很危险,他将乔奕的样子刻印在画纸上,也等同于将他更深地刻进了心里,这份隐秘的、日益增长的情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既带来微弱的甜,也带来窒息的恐惧。
但他控制不住,绘画是他唯一的出口,而当这个出口与乔奕联系在一起时,便产生了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接下来的几天,江澈的生活似乎进入了一种新的节奏,他依旧沉默,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他开始更加频繁地使用那个速写本,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用画笔记录下关于乔奕的点点滴滴。
艺术节的创作也有了方向,他没有选择那幅逆光剪影,而是开始构思一幅新的、更隐晦也更能表达他内心复杂情感的作品。
他依旧会去图书馆,乔奕也依旧在那里,他们之间的关系恢复到了冷战之前的状态,甚至比之前更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默契,乔奕不再刻意寻找话题,但他总能恰到好处地出现,递上一瓶水,或者分享一道难题的巧解。
他像一道稳定而温暖的光源,持续地、耐心地照耀着江澈那片荒芜的世界。
江澈开始习惯这份陪伴,甚至开始隐隐期待,他会因为乔奕一个赞许的眼神而心跳加速,也会因为乔奕偶尔和别的同学说笑而感到一丝微妙的、连自己都未曾明晰的酸涩。
但两人不知道的是一种微妙而持久的平衡,在他们两个之间悄然建立。
江澈没有再刻意躲避,但也并未主动靠近,他像一只谨慎的、刚刚经历过惊吓的动物,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安全距离,观察着,试探着。而乔奕,则展现出惊人的耐心和洞察力。
他不再像最初那样带着灼人的热情强行闯入,而是化作了一道恒定、温暖的背景光,无声地存在着。
图书馆的角落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栖息地,乔奕依旧会坐在江澈对面,但他看的书变得杂了起来,有时是艰深的竞赛题集,有时是晦涩的哲学著作,有时甚至是一本轻松的游记。
他不再总是试图与江澈进行学业上的交流,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互不打扰,却又奇异地共享着同一片宁静的空气。
偶尔,乔奕会从书中抬起头,目光落在对面低垂的眼睫上,江澈画画时的神态与平时完全不同,那是一种摒除了所有外界干扰的、极度专注的沉静。
他的手指握着画笔(有时是铅笔,有时是炭笔)时,会变得异常稳定,线条在纸上游走,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春蚕食叶,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
乔奕注意到,江澈开始频繁地使用那个厚厚的速写本,他并不知道里面画的是什么,但他能感觉到,那对本就沉默的江澈而言,是一个更为隐秘和重要的世界,他尊重那个世界的边界,从不贸然窥探。
有时,江澈会遇到瓶颈,画笔会长时间地停滞在空中,眉头微蹙,眼神里透露出烦躁和无助,每当这时,乔奕并不会出言指导——那并非他所长——他只会极其轻微地动一下,比如轻轻合上自己正在看的书,或者端起水杯喝一口水。
这些细微的声响,仿佛一个善意的提醒,将江澈从僵硬的思维困境中暂时拉出来,让他得以喘息,然后换一个角度重新开始。
这种无声的陪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它无声地告诉江澈:我在这里,我看着你,但我不会干涉你。
放学后的同行也成了惯例,他们依旧在那个岔路口分手,乔奕依旧会目送江澈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但分别时,那声“明天见”里,似乎多了一些心照不宣的、实实在在的期待。
江澈开始留意到乔奕更多不为人知的细节
比如他思考时会无意识地用指尖轻敲桌面,节奏稳定;比如他其实不喜欢喝太甜的饮料,偏好纯粹的矿泉水和无糖茶;比如他看似随和,骨子里却有着极强的原则性和领导力,在篮球场上一个手势就能让队友信服……这些细节像一块块拼图,逐渐拼凑出一个更立体、更真实的乔奕,不再仅仅是“天之骄子”那样一个模糊而耀眼的概念。
他也开始在自己的速写本里,不自觉地记录下这些细节,不再是完整的肖像,而是一个个生动的局部——敲击桌面的修长手指,仰头喝水时滚动的喉结,阳光下微微眯起的眼睛,甚至是他书包上那个有些磨损的挂件……这些画作带着偷窥般的私密感,却也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绘画,成了他理解乔奕、靠近乔奕的另一种无声的语言。
然而,情绪的海洋从未真正平静,某些清晨,江澈会感到一种无缘无故的沉重,仿佛胸口压着巨石,连呼吸都变得费力,他会比平时更加沉默,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反应。
这种时候,乔奕会变得更加安静,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地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偶尔递过去一颗剥好的糖,或者一张干净的、柔软的纸巾。
他没有问“你怎么了”,也没有说“振作点”。他只是用行动表明:无论你处于何种状态,我都在这里接受。
江澈有时会接过那颗糖,舌尖弥漫开的细微甜味,像黑暗中一根纤细却坚韧的丝线,勉强维系着他与这个世界的连接,有时,他则会毫无反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低落里,乔奕也不介意,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这种接纳,比鼓励更让江澈感到安心,他不需要在乔奕面前伪装“正常”,这对他而言,是另一种形式的救赎。
与此同时,关于艺术节创作的构思也在江澈心中缓慢酝酿,他没有急于动笔,而是在速写本上画了大量的草图,尝试不同的构图和表现形式。那幅逆光中的乔奕给了他灵感,但他不想简单地复制。
他想画一种感觉,一种在冰冷绝望的缝隙中,依然固执地追寻光、并被光微微照亮的复杂感受,这对他而言,是一次将内心世界外化的巨大挑战。
日子就这样在画笔的沙沙声、翻书的轻响、无声的陪伴和偶尔的情绪低谷中,如水般流过,看似平淡,实则暗流涌动。
江澈心中的荒原,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不可逆转的速度,被这点点滴滴的微光浸润着。冰层在融化,虽然缓慢,但裂缝已然清晰。
乔奕看着江澈笔下渐渐增多的、带着生活气息的画作,看着他偶尔因为捕捉到一个满意细节而微微发亮的眼睛,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他知道,这是一场漫长的跋涉,他正在一点点靠近那颗被厚重盔甲包裹着的、敏感而柔软的心。
艺术节的日子一天天临近,空气中也仿佛多了一丝躁动的因子。
校园里关于各类节目的讨论渐渐多了起来,但对于江澈而言,这种氛围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他的画作进展缓慢,那种想要表达的、在绝望与希望之间挣扎的复杂感受,始终难以用确切的视觉语言完美捕捉。
他撕掉了好几张不满意的草图,烦躁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急促,就在负面情绪即将淹没他的时候,一杯温热的、散发着淡淡茉莉香气的茶被轻轻放在了他的画纸旁。
江澈抬起头,对上乔奕平静的目光。
“别急,”乔奕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时间还够”
没有多余的安慰,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却像一只沉稳的手,按住了他即将失控的情绪,江澈看着那杯氤氲着热气的茶,又看了看乔奕那双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眼睛,胸腔里那股横冲直撞的焦躁,竟真的慢慢平息了下来。
他端起茶杯,温热透过杯壁传递到微凉的指尖,他小口啜饮着,茉莉的清香在口腔中弥漫,带着一丝微苦,回甘却悠长,他忽然意识到,乔奕甚至记住了他不喜欢喝太甜的东西。
这种被细致入微地关注着、理解着的感觉,让他心头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流,他重新拿起画笔,不再执着于所谓的“完美表达”,而是尝试着更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画出那些混乱的、矛盾的,却无比真实的情绪碎片。
乔奕看着他再次沉浸到创作中,紧绷的侧脸线条柔和了些许,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自己的书本上,他就像一个耐心的守护者,在江澈即将被内心风暴卷走时,适时地抛下锚点,让他得以稳住船身。
这天放学,天空飘起了细密的雨丝,乔奕撑开伞,依旧将大部分空间倾向江澈,两人并肩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雨点敲击伞面的声音,像一首单调却安宁的背景乐。
走到那个熟悉的岔路口,江澈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道别,他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拿出那个厚厚的速写本,翻到其中一页,递到了乔奕面前。
那是一张极其快速的动态素描,画的是乔奕在篮球场上跃起投篮的瞬间,线条飞扬洒脱,充满了力量感和运动的美感,将少年人特有的蓬勃生命力捕捉得淋漓尽致。
乔奕愣住了。
他没想到江澈会主动给他看他的画,更没想到画的是自己,画中的他,是他自己都未曾留意过的、充满锐气和活力的模样。
“……画得不好”江澈见他久久不语,有些窘迫地想要收回本子。
“不,”乔奕伸手轻轻按住了本子边缘,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画得很好,非常好,江澈,你把我画得……比我本人还要好”
他的肯定真诚而毫无保留,像一束强光,瞬间穿透了江澈层层的自卑和不安,江澈的脸颊迅速漫上一层薄红,他飞快地抽回速写本,抱在怀里,声音细弱蚊蝇:“…...我走了”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和巷口的阴影中。
乔奕站在原地,看着江澈消失的方向,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他能感觉到,江澈紧闭的心门,又被他撬开了一丝缝隙。
这一次,是江澈主动的。
雨还在下,乔奕的心情却如同被雨水洗过的晴空,明朗而畅快。
他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以毫米为单位,缓慢而坚定地缩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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