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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一刹
第十章:过分
第二天,301寝室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一种无声的、紧绷的张力弥漫在空气中,沉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这张力并非来自贺野与夜泊衡之间那惯常的微妙僵持,而是源于傅江与傅辞之间那明显得无法忽视的裂痕。
贺野几乎一夜未眠,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去。醒来时,他下意识地先看向对面床位。傅辞已经起来了,正背对着所有人,沉默地整理书桌,动作缓慢而僵硬。他的床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所有视线。而上铺的傅江,破天荒地没有像往常一样赖床,也已经坐起身,靠在床头,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空洞地盯着对面的墙壁,下颌线绷得死紧。
没有往常傅江大大咧咧的招呼声,也没有傅辞细声细气的回应。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着他们那一角。
夜泊衡似乎并未受影响,他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起床、洗漱、整理,仿佛对昨夜发生的一切以及今早这诡异的气氛毫无所觉。但贺野注意到,他在拿起水杯时,目光极快地从傅江和傅辞身上掠过,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又似乎洞悉了一切。
贺野低下头,匆匆洗漱,只想尽快逃离这个令人尴尬的环境。他清楚地知道那沉默之下的暗涌是什么,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个不小心窥见了别人秘密的共犯,浑身不自在。
一整天,傅江和傅辞之间都维持着这种零交流的状态。在教室,他们座位不在一起,尚且看不出什么。但回到宿舍,那种低气压就变得尤为明显。傅江要么很晚才回来,带着一身汗味倒头就睡,要么就抱着手机打游戏,戴着耳机,对周遭一切充耳不闻。而傅辞,则变得更加沉默,几乎像个透明的影子,除了必要的活动,就一直拉上床帘,待在自己的小空间里。
贺野和夜泊航都默契地保持着旁观,谁也没有试图去打破这僵局。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外人无从插手。
这种状态持续了两天。直到周三晚上,矛盾终于爆发了。
那天晚上,傅江又去加练,快十一点才回来。他看起来比平时更累,情绪也格外烦躁,把篮球扔进床底时发出了很大的声响。贺野已经上了床,正借着台灯光看书。夜泊衡坐在书桌前,似乎在查阅资料。傅辞则依旧拉紧了床帘,不知是睡了还是在里面做什么。
傅江去水房冲了个凉水澡,带着一身水汽回来,胡乱擦了擦头发,就准备爬向上铺。
就在他经过傅辞床铺的那一刻,傅辞的床帘突然被从里面掀开了一角。
傅辞穿着简单的白色背心和短裤,站在床沿边,看着傅江。他的眼镜取下了,露出那双平时被镜片遮挡的、显得有些柔和的眼睛。此刻,那眼睛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不安,有倔强,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勇气。
“傅江。”他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寝室里格外清晰。
傅江的脚步顿住,没有回头,背影僵硬,语气极其不耐烦:“干什么?”
“我们……谈谈。”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没什么好谈的。”傅江冷硬地拒绝,抬脚又要往上爬。
“那天晚上……”傅辞似乎鼓足了勇气,提高了声音。
“闭嘴!”傅江猛地转过身,低吼出声,眼神凶狠地瞪着傅辞,像是被触碰了逆鳞的野兽,“别提那天晚上!那是个错误!喝多了,懂吗?!”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愤怒,连贺野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合上了书。夜泊衡也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侧头,目光平静地投向那对峙的两人。
傅辞的脸色在灯光下瞬间变得苍白。他看着傅江,眼神里的那点光芒仿佛在一点点碎裂。他紧紧抿着唇,胸口微微起伏。
突然,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猛地向前一步,踮起脚尖,飞快地在傅江紧抿的、带着怒意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很轻,很快,像一个羽毛的触碰,却又带着决绝的意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贺野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夜泊衡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傅江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迅速堆积起来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暴怒。
那短暂的触碰,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他压抑了数天的恐慌、迷茫和自我厌恶。
“你他妈……”傅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傅亲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眼神里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执拗,他仿佛还想说什么,或者,再做一次那大胆的举动。
然而,下一秒——
“啪!”
一记极其响亮、用尽了全力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傅辞的脸上!
力道之大,让傅辞整个人被打得偏向一边,踉跄着撞在了旁边的书桌角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瘦削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在地。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只剩下那记耳光的回响,和傅辞压抑不住的、痛苦的闷哼声。
贺野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嘴,阻止自己惊呼出声。他看到傅辞的左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起来,一个清晰的五指印浮现,嘴角也渗出了一丝血迹。
傅江还保持着挥出手掌的姿势,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睛赤红,像一头失控的野兽。他看着傅辞狼狈的样子,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慌乱和……后悔?但随即被更深的愤怒和一种“果然如此”的自暴自弃所覆盖。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傅江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戾气,“老子说了是误会!是喝多了!你听不懂人话吗?!还敢来恶心我?!”
他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刀刀扎向那个刚刚被他重重伤害的人。
傅辞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慢慢地、艰难地直起身。他没有看傅江,只是低着头,看着地面。红肿的脸颊和破裂的嘴角让他看起来脆弱又可怜,但他挺直的脊梁却又带着一种固执的、不肯弯折的倔强。
他没有哭,也没有反驳。只是那样沉默地站着,仿佛傅江那些伤人的话,和他刚刚承受的那一耳光,都与他无关。
这种沉默的对抗,比任何哭喊和争辩都更让傅江感到暴躁和无力。
“操!”傅江狠狠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椅子,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他不再看傅辞,像逃避什么瘟疫一样,三两下爬上了自己的床铺,用力地拉过被子,连头都蒙住了,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寝室里再次陷入死寂。
一种混合着暴力、伤害和浓烈悲伤的死寂。
傅辞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贺野以为他变成了一尊雕像。然后,他才缓缓地、动作有些迟钝地,重新拉上了自己的床帘,将那一片狼藉和伤痛,彻底隔绝在内。
贺野躺在黑暗中,心脏依旧跳得很快。脸颊似乎还能感受到刚才那一巴掌带来的空气震动。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目睹如此直白的暴力和情感撕裂。傅江的反应过分吗?毫无疑问,过分。那一巴掌,那些话,都太过残忍。
可在这过分之下,似乎又隐藏着更深的、不为人知的恐慌和挣扎。而傅辞那沉默的承受和固执的亲近,又何尝不是一种过分的、不顾一切的试探?
夜泊衡的书桌那边,台灯早已熄灭。贺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他依旧觉得这一切与他无关。
这一夜,301寝室的空气里,仿佛都带着血腥味和眼泪咸涩的气息。那记响亮的耳光,不仅打在了傅辞的脸上,也仿佛打在了每个人的心上,留下了一道短时间内难以愈合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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