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书房里萦绕着一股墨香。
晏辞似乎在潜心练习毛笔字。他的字极好,风骨天成,起落间既有从容,又不失孤峭的逸气。
一日午后,我端了新沏的龙井进去。他正在书桌前,神情专注,竟未察觉我的到来。
目光落上宣纸,我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写的,是我的名字,却并非“沈砚知”。
那纸上,是力透纸背的两个字——晏之。
“晏”字雍容端稳,似他安然假寐时的姿态;“之”字却笔走龙蛇,末笔如孤帆远影,悄然消逝于无形的江流,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
我尚未出声,他已搁笔抬头。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心虚。
“写错了,”我指尖轻点墨迹未干的字,“是砚知。”
他接过我手中的茶,顿了顿:“古文里,之是‘去’,是‘往’。”
他没有再多言,我亦未再追问。有些心意,本就无需言语赘述。
我看着他,看着纸上那二字,心中泛起无声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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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我在一片空荡中醒来。
身侧的位置余温尚存,却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亦不见那个总会赖着等我先醒的人。
心下正有些微诧,目光一转,却见枕边静静躺着一个工整折好的的宣纸。我似有所感,将其展开。
映入眼帘的,是他那已练得极为漂亮、甚至堪称卓绝的书法。行云流水,内容却并非诗词,而是一封——
婚书。
没有过多的甜言蜜语,唯有最郑重的承诺与归属。目光移至落款之处,我的心轻轻一动。
那里,只端端正正地写着一个名字:晏辞。
在他的名字旁边,还留着一片恰到好处的空白,
我几乎能想象出,那只素来狡黠从容的狐狸,是怀着怎样一颗不安又虔诚的心,写下这封婚书,然后在我醒来前,像个胆小鬼一样逃了出去,将最后的决定权,连同那片空白,一并留给了我。
我拿着这封沉甸甸的婚书,来到书房。晨光正好,屋内墨香犹在。
我在他常坐的位置坐下,研墨,润笔。动作间没有丝毫犹豫。
然后,我在那片他为我预留的、象征着归宿与回应的空白处,落下了笔。
不是“沈砚知”。
笔尖流淌出的,是另一个早已在心中描摹过千遍的名字——沈晏之。
墨迹落下,与旁边的“晏辞”并肩而立,宛若天成。
我放下笔,没有去寻找不知躲在何处的他,只是将这封终于完整的婚书,在书案上轻轻摊开,让阳光温柔地覆盖其上。
无需言语,这便是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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