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曹！”

洛樱桃还没说话，身后已经传来十分震惊的吼声。

她挣脱开，后撤两步，心虚似的理了理散发。

“看不出来，你这家伙私底下还挺会说。”

师净涵淡淡一瞥，没好气地说：“你过来干什么？”

“呦，嫌弃我坏你好事了？”

“你胡说些什么？”师净涵不悦，眼神转向洛樱桃，“坐下再吃一些吧！”

樱桃回到座位上，不发一言，只专注在吃的上面。忽觉头顶一片阴影，既而听见阴影出声：“你不记得我了？”

洛樱桃抬眼，眨眼，摇头。

“不记得了！”

“啧啧啧，荔枝美女，你也太健忘了吧，敢情是笨蛋美人那一挂的？”来人叉腰站直身体，扫了一眼樱桃，又看了一眼像是要把他砍掉的师净涵，“你俩还真是绝配啊！”

未及师净涵轰他出门，樱桃灵光乍现：“李辉！”

“呦，想起来了？”

“上一次就是你送我离开的，对不对？”

李辉打了个响指：“对了！”

师净涵看着二人一来一往，想说些什么，又止住了口。

李辉继续道：“看来我还挺有特点的，在大美女心里这么有分量！”

“嗯，是挺有分量，”樱桃点头，“让我想一想，你最大的特点是......”

“是什么？”李辉迫不及待，眼神挑衅似的看向师净涵。

樱桃站起身，对着李辉道：“张嘴？”

李辉瞠目：“这不好吧？刚才你们还打情骂俏，现在就移情别恋了？”

“张不张嘴？”樱桃问。

“好好好！”李辉张大嘴巴。

“啊......”樱桃皮笑肉不笑，“真乖，这就对了！”

李辉正摸不着头脑，下一秒就见洛樱桃塞了一个包子进到他嘴里，“你最大的特点就是话太多了，赶紧闭嘴把你！”

师净涵没忍住笑出了声，李辉翻了个白眼，刚要吐出包子，樱桃喝止道：“不准吐！”

李辉嗯嗯啊啊，囫囵出声，勉强听清他说的是：“我快要噎死了！”

“那也必须给我吃下去，你要是敢吐出来，我保证师净涵会让你怎么吐出来的，再怎么吃回去！”

李辉不可置信看向师净涵，后者笑眯眯地说：“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我十分愿意‘伺候’你！”

李辉见摆脱二人的折磨无望，只能拼着被噎死的风险，连翻几个白眼才把包子咽下去，而后立马端起桌上剩余的豆浆一饮而尽。

气息顺畅之后，李辉控诉道：“臭小子，咱俩好歹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你竟然这么狠心。”

“谁让你多话，该！”

李辉不满道：“我看你就是怕老婆！”

师净涵顺嘴接道：“怎么着，看不惯你也找一个！”

二人对话衔接的自然恰当，以至于李辉差点当真了：“你们不会真的......”

樱桃打断：“你们先聊，我把碗筷收拾一下！”

师净涵道：“你休息会吧，昨晚累坏了，我来吧！”

一旁的李辉听到这句话，眼睛再次瞪圆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昨天见他还一副没精打采的死样子，现在突然就变换了一个人似的，情话也会说了，精气神也回来了，一张原本就好看的脸也再度焕发了生机。

仅仅一个晚上而已！

樱桃没回话，从他手里夺走筷子，三步并作两步离开了。

仿佛对这里无比熟悉。

李辉顺势坐到师净涵对面：“她是害羞了？”

“跟你有关系吗？”

“我实在好奇，你是怎么把人一夜之间弄回来的？”

“她自己来的，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真的吗？我不信！”李辉侧身，翘着二郎腿，“你们昨晚发生了什么？你好像一个晚上回春了，气色好了很多，反观咱们大美女，好像十分虚弱的样子——好啊你，看上去正人君子，原来不过是假正经。”

师净涵哭笑不得：“我怎么了我？”

“你就是男版的聂小倩，吸干了人家的精气！”

师净涵听他越说越离谱，辩解道：“昨晚她发烧了，是我在照顾她。人家大病初愈，所以看起来才没有精神。”

“哦哦，”李辉的回应一点也不虔诚，不过他好像只是嘴上说说，实际并不在意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还有很多事情值得问，比如洛樱桃为什么一夜之间来了紫龙镇？又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烧了？发烧就算了，偏偏还烧在了师净涵家里？

他不相信在这件事当中，师净涵是主动的那一个，也不相信一切都能用“巧合”解释。

然而现在他面对这许多疑问，竟然轻飘飘地跳过了，只如释重负道：“挺好的！”

师净涵跟不上他的跳脱：“什么挺好？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说洛樱桃过来挺好的，”李辉探身，看着师净涵，“至少她过来之后，你像个‘人’了！”

门外，洛樱桃的脚步被这句话定住。

什么叫像个“人”？

她没来以前，师净涵到底是如何生活的？

“你这是什么话，我一直都是这样！”

“对，不过就是没日没夜的喝酒，等到清醒的时候，又没日没夜的抽烟，然后不分昼夜的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师净涵哭笑出声：“你确定说的是我？我感觉你在说一只妖怪！”

“你不就是那只妖怪？”

师净涵低头。

李辉看着他的头顶，好久没有认认真真洗过头，头发都有些打柳了，光泽也不复往昔，稻草一般，没有活力。

“最恐怖的一次，家里外头到处都找遍了，愣是没找到，差一点就要报警了。结果最后在小桥边找到了你，烂醉如泥，躺在草地上，死了一样——我实在不明白，你心里有苦我可以理解，那片草地到底藏着怎样的记忆，让你如此痛苦，又如此不舍？”

“你说完了没有？”

“没有，怎么着，你要轰我走？”李辉声调上扬，“你敢！我今天来是遵照我奶奶的吩咐来看望你的。你知道，她身体一直不太好，自从你奶奶离开之后，她更是愁苦，再加上你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她能好得起来？”

师净涵果然安静下来：“你跟二奶奶说，我很好！”

“你说这话谁信？”李辉质问，过了一会又兀自点头，“不过确实比之前好多了。不管怎么样，洛樱桃的到来，确实让你看起来像个人了。”

师净涵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李辉刚想说话，注意到房间里少了一些什么，便问：“你这屋子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你奶奶的相片呢？”

“我收起来了。”

李辉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知道师净涵因为老人的离开受了很大打击，他时常见到师净涵盯着老人的照片发呆，家中的檀香更是从来没有断过，现在却收拾的整整齐齐，难不成真的放下了？

然而很快他就明白过来，这一切只能是因为洛樱桃。

“你果然很喜欢她。”

这其实是一句很模糊的话，但师净涵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我怕吓到她！”

李辉叹了口气：“也好，如果你能抽离开来，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此时，屋外手机铃声大作。

李辉朝门外看了一眼，洛樱桃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李辉起身，笑着说：“听小涵说你身体不舒服，最近天气变化厉害，你注意休息。我先回家跟我奶奶交差了，改天找你们吃饭。”

洛樱桃刚要说话，李辉已经快步出了大门。

师净涵看她攥着手机：“怎么不接电话？”

“哦，是骚扰电话，被我挂了。”

“真的？”

“当然。”洛樱桃顺手将手机息屏，“周坤”的名字即刻沉默。

师净涵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上午打算做些什么？”

“随便转转吧！”洛樱桃两手捧着杯子，眼神游离。

“好，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樱桃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嘴巴凑近杯子，热气将她的脸颊氤氲出湿润潮红的一片。

“洛樱桃！”

“师净涵！”

二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想好去哪里玩了？”师净涵问。

洛樱桃放下杯子，走到他跟前，抬起头轻声开口：“我想看看奶奶，可以吗？”

师净涵心中一恸：“好！”

他转身进屋，洛樱桃跟在身后，见他从柜子当中拿出一个小香炉、一张照片，重新摆放好。

“其实你没必要因为我把这些东西藏起来，我并不害怕。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可怕的是横行于世、人面兽心的人，那些早早离开尘世的，都是悲苦之人，他们值得被铭记，不应该被人惧怕！”

师净涵的手微微一顿。

又听她道：“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历过这种事情了，那个时候我亲眼看着一个人是如何在我眼前没了呼吸的。说来也真是奇怪，一个活生生的人，没了气息之后，竟然很快就变得冰冷、僵硬，听不到别人的呼唤和外界的声音。我好久以后才想明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活着比死去更难，所以当我们面对死亡的时候，或许应该用另一种心态去看待。”

师净涵燃了三支香，递给洛樱桃。

“你是对的！”师净涵说，“其实奶奶最后已经饱受病痛的折磨。很早之前，在她的癌症还没有扩散的时候，她就痛苦难受。后来癌细胞扩散，整个人更是陷入地狱般的痛苦。可是她偏偏忍着，不想我担心，不想耽误我。”

洛樱桃情不自禁拉住师净涵的手：“奶奶是不放心你！我想，她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她不想在她离开人世之后，你的生活过得一团糟。你要学会放下，任何事情，只要过去了，都不要时时刻刻让它盘旋在我们头顶。人是要向前看的，原谅也好，耿耿于怀也罢，哪怕是怀抱着仇恨，都应该要带着仇恨向前，一味地留在过去，只会画地为牢。”

师净涵的手掌微微收紧，洛樱桃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

她侧过脸，看到照片中那个熟悉却遥远的老人安详地注视着她们。

这一刻，没有什么害怕，只觉得释然和温暖。

二人说清楚之后，洛樱桃就出门找刘兰了。

这是临时的决定，她原本鼓着一口气，冒冒失失地来找师净涵。

她告诉自己，要过来一趟看老人最后一眼，要看看师净涵过得好不好，仅此而已。

然而，这一路上心绪早已经发生变化——变成什么样子，她现在也很迷茫。

但不管怎样，紫龙镇恐怕是最后一次来了。

她来的突然，走的时候也没有必要拖泥带水。

洛樱桃打算明天就走，师净涵的状态应该不会再低迷下去了，他会按照奶奶的意愿，好好生活。

从刘兰家里回来，已经是晚上了。

洛樱桃进门的时候，屋里灯火通明，却一个人影也没有。她找了一圈，突然发现屋子里好像被人刻意收拾过一遍，再一细看，屋内怀念老人的照片也不见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拨打电话，没有人接听。

连续拨了好几个，到了第五次的时候，手机直接没信号了。

洛樱桃心如擂鼓，一时间种种可怕的事情都想到了——师净涵明明已经从低潮中渐渐走出，为什么还会做这样的傻事？

他会在哪里？

洛樱桃越想越觉得可怕，双腿止不住地打颤，刚要打电话给李辉，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幕场景，忙拔腿就跑。

她一口气跑到小桥边的草地上，原本心中残存的希望，一时间灰飞烟灭。

她环顾一圈，漆黑的夜色包裹着她。

洛樱桃双腿发软，整个人扑倒在地，最后干脆趴在地上掩面而泣。

身后有脚步声簌簌响起，由远而近。

一个黑影靠近。

洛樱桃身子发抖，丝毫没有注意到来人。

黑影拍拍樱桃的后背。

樱桃止住哭声，一时间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她犹犹豫豫转身，看到来人的一瞬间，当真是哭笑不得，又是惊惧，又是欣喜。

师净涵不解，看她这幅样子，实在觉得好笑：“你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洛樱桃气鼓鼓地瞪着他，师净涵刚想起身拉她起来，洛樱桃一个利落翻身，精准无误地朝师净涵扑过去。

师净涵没有防备，只能抱着洛樱桃踉跄着向后跌倒。

他刚要出声，嘴巴就被堵住了。

洛樱桃像一个贪婪的孩子，拼命地吮吸、索取，师净涵想用手推开她，却几次三番被她打开。

师净涵头一次生出窒息的感觉，偏偏眼前人毫无知觉，恨不得将他吃掉。

——那是两条缠绵的蛇，交汇，挣扎。

——它们交叠出火热的激情，原本血液中的冰冷，沁润出温热的潮流，好像要把周遭点燃。

——它们彼此穿梭在各自的洞穴，探寻、问候、撕咬、摩挲......

师净涵也不再想要逃离，索性双臂箍着她，大掌钳着她的后背。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樱桃低呼出声：“啊！”

“怎么了？”师净涵逃离几分，“是我太用力了？”

“有虫子咬我！”

二人彼此对望，都笑出了声。

洛樱桃从他身上坐起，偏头看了一眼。

“你看什么？”

“抱歉，我把你的嘴咬烂了！”

闻言，师净涵用拇指抹了一下唇角，果然有一线血迹：“你属狗的！”

**过后，洛樱桃才觉得有些难堪，只好抱着膝盖面对着河水坐着。

“你刚才哭什么？”

洛樱桃这才想起来，忙回头呵斥道：“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最后干脆没信号了，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怎么了......”师净涵追问。

洛樱桃不再言语，反而把头低下去。师净涵只好跪坐在她面前，将她搂在怀里：“你放心，我答应过奶奶，就一定会好好活着，不会做傻事！”

“那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里？还把家里收拾的仅仅有条，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让人往不好的地方想！”

“对不起，我只是需要时间和空间好好理一理思绪。”

洛樱桃“哼”了一声，经此一事，她也干脆不再隐藏了，开门见山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吗？”

“不知道。”

“你猜一猜！”

“为了看奶奶？”

“这是其中的一方面，我其实更想来看看你，我怕你出事！”

师净涵心中涌过热流，笑着说：“我不会出事的，真的！”

“我知道，所以又改变想法了！”

“什么？”

“师净涵，我们在一起吧！”洛樱桃说，“就是那种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从前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们把过去的一切都忘掉，我们重新开始。”

“这就是你现在的决定？”

“没错！”洛樱桃无比坚定，“曾经，我们在这里探寻着彼此；而今，我们再一次回到了这里。所谓的冥冥之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遵循着心中所想，不要留待日后后悔——我想知道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师净涵盯着她，神情无比严肃。

洛樱桃见他这副表情，失望陡然升起，然而她早已想到这样的结局，于是起身说：“没关系，我明天就走了。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明天醒来，又会是新的一天。”

“慢着，”她刚要转身，身后之人呼唤道，“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吃干抹尽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你什么意思？”洛樱桃分不清他的意图，“你把话说清楚，我确实有歹念，可谁让我遇到了和尚，我想把你吃干抹净也没有机会啊！”

“谁说没有机会？”

师净涵将她拥在怀里，两厢房的心跳声彼此映照，清晰又热烈。

“你......”樱桃低喃。

“你不是一直想吗？”师净涵附在她的耳畔，缱绻开口，“我们一起，我会毫无保留的给你，直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我将为你奉献出全部的精力......”

樱桃伸手挡住他的嘴巴，满脸通红：“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变成了一个欲///求不满的采花大盗。不过......”

“不过什么？”

洛樱桃踮起脚，张嘴咬在了师净涵的喉间，那里有遒劲有力的翻动。

“不过，我十分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