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昏睡了大约半日,错过了银鸟大变活人的光景。
夜之子降落下来抖去一身银辉,试图松开小牧师紧握匕首的僵硬右手。因为用力太狠,部分花纹已经深陷入肉,烙出丝丝血痕。
希尔好似叹了口气,心疼的一点一点取出了精灵之刃:“本是给你防身用的,是我考虑不周…”
害怕使用太多治愈魔法让人察觉,他仅为昏迷者做了止血处理,然后把我抱在怀里——以一个非常舒服的姿势。
小牧师双目紧闭呼吸平稳,安静的像是睡着了。
午间惊魂港阳光柔煦,希尔目不转睛的盯了半晌,突然低下头亲吻对方淡金色的睫毛。
“艾洛尔,我好想你。”
他低声喃喃,眸色眷恋。艾洛尔腹部的伤口虽不再流血,可长矛的洞穿伤到底还是留下了一个可怕的血窟。
小牧师流了好多血…
“那些没有我的时光,你一个人又吃了多少苦。”
“怪我。”他蹭了蹭我的下巴,“怪我找到你太晚太晚。”
银发与血精灵的金丝交缠着分不清彼此,希尔卷起其中一缕绕在食指上,固执的收紧怀抱。
艾洛尔,倘若这一次我在英灵殿与你并肩作战,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2.
啊,好痛。
眼皮像有千斤重,我好不容易才看清了惊魂港的天空,浅浅的蓝被彤云烧的火红火红。
真神奇,伤口竟然自动停止了流血…
原谅本牧师花费了一秒钟赞美圣光的伟大。我吃力的抬起胳膊,靠着树干支撑自己不至于倒下。
有够落魄啊艾洛尔,只昏迷了半天,看来运气不错。
我低头扫了眼随身物品:行囊还在,很好;
匕首没坏,很好;浑身上下没有骨折,这也很好。
就是衣服有些弄脏了…
“小银?”
原来昏迷前听到的振翅声不是错觉,这只银鸟不曾离开,而是窝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静悄悄的看着我。
“你是个勇敢的鸟。”我笃定说,“没有受伤吧?”
我没有当兽医的经验,但治愈魔法对小动物来说也是有效的。于是一个清洁术甩过去,拉开双翅为小银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检查。
“诶别动别动,让我看看…”
我笑道:“你躲什么?哦,原来我们小银是个漂亮的雄鸟呀。”
自然界的雄性生物大多过分美丽,银鸟也不例外,它的羽毛耀眼极了,如同许愿池底亮晶晶的银币。
唉,要真是银币就好了。
我收回贪婪的目光,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走,给你找点吃的去!”
3.
我暂时视银鸟为出差伙伴,或者说自以为是它的主人。主人有义务填饱宠物的肚子,当然,还包括自己的。
可惜带伤转了几圈后一无所获,惊魂港一带果树贫瘠,于是我将主意打向了港口。
这么多水总会有鱼的吧?
我跃跃欲试的掏出钓鱼神器幽光鱼竿。虽然这东西的漂浮属性对牧师来说挺鸡肋的,但奈何它的钓鱼速度快,又自带吸鱼加成,在市场上很是抢手。
“小银,我们很快就能吃饭啦。”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我立刻拉紧浮标满怀期待的提出水面,结果鱼钩上空空如也。
“……”
一、一条都没有吗?连银鳍鱼都没有???
“咳咳…运气问题,别急。”
再来,还是空杆。
“…”
再来,我就不信了。
“…”
做精灵还是要学会妥协。
为了不让小银傻等太久,本牧师咬牙切齿的丢下了一枚奥术鱼饵:他太阳的,不花钱就不让人吃饭吗?说暴风峡湾渔业丰富的永远没有小面包吃!
金钱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幽光鱼竿带来了源源不断的鱼,包括这里特有的暴风鳐鱼。
太沉了拽不动,再拖下去伤口就裂了,我摆烂似的撇下鱼竿,和暴风鳐鱼打商量:“伙计,你能自己脱钩吗?不行我帮你。”
鳐鱼是体型巨大的鱼类之一,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它掀翻到水里:“说好了别乱动,乖一点哦。”
小银轻飘飘的落在了幽光鱼竿上,与翻滚的大家伙大眼瞪小眼,我不忍心告诉它这个你吃不了。
“银鳍鱼比它好吃多了,嘿嘿…”
挣扎的暴风鳐鱼出乎意料的安静了下来,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我不会吃它的保证,总之取出鱼钩的过程异常顺利。
此时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心里却是干劲满满:“走喽,一起吃鱼去。”
4.
如果说有什么声音最为悦耳,那一定是点燃篝火发出的噼啪声。
我与银鸟围火而坐,它紧紧依偎着我,像个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冷不冷?”
我抱住小银,让它窝在心口:“这样就不冷了。”
银鸟乖乖的一动不动,它局促的收拢了爪子,大许知道我腹部有伤。
“先说好啊,我的厨艺可不做保证。”
我们用篝火烤鱼,希尔打造的精灵匕首格外好用,肥美的鱼肉被分成了薄薄的切片,就着面包吃十分美味。
我有点怀念杰拉然那间充满烟火气的小屋了,月光下的惊魂港令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
“幽魂林地也有这样的月光。很多人不知道,那里的烤蜘蛛特别好吃。”
其实我很害怕虫子,但出生在银玥城的血精灵必须学会适应。天灾军团留下的死亡之痕历经百年仍无法消弭,幽灵、蛆虫、缝合体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生了根,它们像毒瘤一样提醒着每个血之子铭记那段屈辱的历史。
敌人正在长驱直入,消亡的血之子啊,永恒的太阳亦会落幕。
即使叛国者已被永远的定在了耻辱柱上不得翻身,但他也成功将永歌森林以外的地方变为了一片废墟。
我的祖父母是跟随游侠将军希尔瓦娜丝征战的最早一批战士,在保卫风行者高地的战役中,他们牺牲了,我的母亲因不在银玥城侥幸躲过了灭族之灾。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便常常同她一起去幽魂林地狩猎,猎物正是无限繁衍的蜘蛛。
“永歌森林没有日落,幽魂林地没有日升。”
“那里的月光很美,我不敢想象它在战争之前的样子。”
我自言自语:“和平…是最珍贵的东西,失去了才会追悔莫及。”
沉默的银鸟动了动,我在那双眼中看见了鸟类不该有的复杂。
“傻瓜,你只是一只鸟,不需要想太多。”
“享受月光和太阳就够啦。”
我笑了笑,用指腹挠弄小银毛茸茸的脑袋和脖颈,看它舒服的眯起了眸子。
对了,这样就对了,人心险恶,小鸟不需要懂什么人心,躲远点就是了。
这是我进入暴风峡湾后睡的第一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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