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和莫圆圆打好招呼后,南木曦再次来到莫圆圆家中。
面对好友的拜访,莫圆圆很高兴。她交好的人寥寥无几,南木曦是其中之一。
作为好友,南木曦多少也知道一点莫圆圆家的情况。
四年前,莫圆圆的爸爸去世,所有的家庭重担只能压在一个女人身上,寄托在三个孩子身上。莫圆圆的妈妈,贺澜,在家里的男人走了之后,她日夜周转,同时做好几份工。但两个人的担负和一个人担负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三年前,贺澜病倒在工位上。半年后,她陷入昏迷,至今未醒。
面对母亲的昏迷和流水般的钱,半工半读根本支撑不起,十七岁的莫圆圆只好辍学。南木曦就是在这个时期认识她的,那时莫圆圆已经辍学打工小半年了。
“阿姨怎么样了?”
“妈妈她还是老样子,没有醒来的迹象。”
南木曦在心里叹气,她也不知道要该如何向莫圆圆开口打听。毕竟是伤心事,问起来就是在揭伤疤。
“总有一天会醒的。”南木曦说道。
“希望吧。”
正当南木曦犹豫该如何开口时,莫圆圆家来了一位客人。
“这是孟苒,我之前高中的学姐。”
南木曦看着眼前的女生,模样与那个同金蟾交易的女孩并无二致,只是皮肤要白一些,甚至可以用惨白来形容,气质也成熟许多。都这么多年了,却未见衰老之意。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南木曦波澜不惊地打招呼:“孟……苒姐,你好。”
“你好。”孟苒的声音很沙哑,她看着南木曦,眼里带着探究。
南木曦平静地看着她。
短暂对视后,孟苒移开目光。
“自从妈妈病了之后,孟姐姐帮了我很多忙,还给我介绍很多工作,我去便利店的工作也是她帮我找的,不然我可能就不会认识木曦你了。”
“是嘛,那还挺有缘的。”
“孟姐姐今天还是来看妈妈的吗?”
“嗯。”孟苒站起身,“我去看看,你们聊。”
莫圆圆点点头,“好。”
孟苒走进莫母的房间。
虽然南木曦很想跟进去看看,但她并无理由,只好按捺住想法,问莫圆圆:“孟苒姐她……?”
“孟姐姐她是医生,知道妈妈的情况后,她就经常来给妈妈检查身体状况。”
“检查,身体,状况?”
“学姐她很厉害的,在中心医院工作,而且人也超好的。我在医院遇见她时她一下子就认出我了,还是她提出的定时来帮妈妈检查身体状况,还给我介绍了几个医生。我还跟你提过,你忘了吗?”
南木曦挑眉,“是嘛,好像是提过。感觉她人确实很好呢。”
回想起来,莫圆圆确实说过,不过只提了一句有个人帮了她很多,南木曦当时也没多问。
没等孟苒出来,南木曦就提出先行离开。
“周六是小宝的生日,他期待很久了。你有空能不能来一趟,人多热闹一点。”离别前,莫圆圆提出请求。
“好,我知道了。”
南木曦与莫圆圆道别。
门一合上,南木曦立马深吸一口气,圆圆家的空气实在是让人难呼吸。
南木曦轻轻敲响隔壁门。
开门的是洛时熠。
“进来说。”洛时熠侧身让她进屋。
屋内点了香,十分好闻。
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个女人,妩媚妖娆,若不是眼里全是害怕,还是十分勾人心魂的。
“这是……画皮鬼?”
“是他。”
画皮鬼战战兢兢,配上他姣好的皮囊,倒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大人,该说的人家也说了,其他的是真不知道啊。”不知道是不是混得太久,画皮鬼求饶的女声带着婉转和丝丝甜腻。
“知道了,你的事不是我管。”洛时熠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我只负责提供证据,至于如何处置……你应该比我清楚,不是吗。你的手段还是等到那个时候再用吧,或许能有用。”
洛时熠看着南木曦,“你有要问他的吗?”
“有。”
“问吧。他很诚实的,对不对?”
画皮鬼快速点头:“是的是的,不会说谎的。”
“你知道孟苒吗?”
“经常来找莫圆圆的那丫头?”
南木曦:“既然知道孟苒就说来听听吧。”
“那丫头隔几天就来一次,我观察她好几次,觉得她怪得很,精气几近没有,根本不像正常人类。”
当然不是正常人,但画皮鬼没有必要知道。
“听说她还挺厉害的,在中心医院的心理科做医生。自从贺澜病了之后就来帮贺澜检查身体状况,似乎是因为她挺欣赏莫圆圆的,觉得能帮一点是一点,至于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我对一个黄毛丫头也提不起兴趣。”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从莫圆圆那儿听来的。”
南木曦了然,换了个问题:“你在这儿多久了?”
“十几年了吧。”
“你见过莫圆圆的父亲吗?”
“当然认识,他们来这儿也才五年。想当年我还帮他们搬东西呢。”
看着画皮鬼回味的神情,南木曦觉得有些好笑:“你不会对圆圆爸爸产生过兴趣吧?”
画皮鬼矫揉造作起来:“哎呀,你是不知道,那个男人长得有多俊,他的精气可香了,在我面前晃悠不就是勾引我嘛。”
“你动手了?”
“没有。那个黑斗篷警告过我,莫圆圆一家一个都动不得,如果我过界了,他们有的是合作对象。一顿饱和顿顿饱我还是分得清的,我只好忍住自己的**。不过我没忍多久,那个男人就自杀了。”
“自杀?”
“是啊。跳楼死的,你知道城郊起得楼不?”
“那不是烂尾了吗?”城郊的楼盘因为老板卷钱跑路,如今已成烂尾楼。建之前宣传满天飞,建之后查无此楼。
“他就在那儿跳的,我亲眼看到的,贺澜也在旁边。”
世事变化无常,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莫家夫妻很是恩爱,爱着彼此,爱着孩子。为了给孩子更好的生活,他们决定咬咬牙买一套更好的房子。听说城郊有个楼盘开售,于是他们卖掉旧房子,又低头借了几笔钱,最后东拼西凑出首付。
虽然搬进了筒子楼,但他们对未来充满希望,只需要等几年,他们就可以一家五口搬进新房子了。
如果明天是清澈蔚蓝的晴天,而不是乌云密布的阴天那该多好啊。
如果传来的是房子建成的消息,而不是老板卷钱跑了的消息那该多好啊。
绝望高悬于头顶,如断头台冷刃贴颈,曾经充满精气神的男人变得颓丧,抽烟,嗜酒,脾气也越发无常。终于在某一天,高挂头顶的铡刀落下了,切断了他与生之间的纽带。
他自杀了,在曾经给予莫大希望的楼顶纵身跃下。
“后来,我陪贺澜去了医院。”
“去医院?”
“她当时大着肚子,亲眼目睹了自己丈夫的死亡,能不受刺激嘛。又正好是临产期,孩子就这么生下来了。”
本是承载着爱意和期盼的降临,命运却开了个残忍的玩笑,生命的起始与终结,诞生与谢幕,竟被戏剧般地定格在轮回的同一日。贺澜的腹部也因剖腹就此留下了一道无法修复的疤痕。
“在想什么?”
问清楚情况后,南木曦与洛时熠坐上了回听澜,也就是管理局的车。路上,南木曦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出神。
“我在想孟苒。”
“想她做什么。”
“你说孟苒是不是陈芳琦呢?”
“依你所言,她应该是。”
“明天我想去趟医院,见见她。而且明天她刚好出诊。”
阴影中,洛时熠下意识皱起眉,“那我也要去。”
南木曦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好,一起去。”
***
隔天一早,阳菏市中心医院。
“挂号。”
“好的,请问要挂什么科的呢?”
“心理科,孟苒医生。”
挂号的正是南木曦,旁边还站着个洛时熠。
“初诊还是复诊?”
“复诊。”南木曦从背包里拿出病历本,递给她。
“好的,这是你的问诊单。”
南木曦接过病历本和单票。
心理科在五楼,要坐电梯。
“你之前来过?”
南木曦抱着病历本,看着电梯正在减少的数字,轻声道:“孟苒,她是我现在的医生。”
“你……”
“我没想到她居然会和这件事有关。作为医生,她很尽职尽责。”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南木曦和洛时熠进了电梯。不算小的空间,站着四五个人,两人站到了角落。
南木曦继续说:“说实话,看到第一段残忆时,我已经认出来了。只不过我不敢相信,毕竟长得像的人也不是没有。后来真正见到了,才不得不信。”
“你为什么要看心理医生?”
洛时熠的关注点真是奇怪。
“臆想症,我怀疑我自己得了臆想症。后来来了管理局才知道不是我的问题。”
“嗯。”
“话说回来,虽然我知道管理局做的是调查的工作,但我没问过管理局调查后由谁接管,白九诗也没告诉我,你知道吗?”
“大部分时候是交由人事处。人事处,全称,人类办事处,不过据我所知,他们更喜欢叫异管所。总之,管理局负责查,而他们负责收尾。与管理局相反,里面大部分的成员都是人类,他们的老大也是人类,算是一种平衡吧。”
“哦,这样啊。”
“晚些时候你也会见到他们那些人的。”
“嗯?真的假的。”
“不用担心,乔向舒不会放任你一个人见他们的。”
“他们很可怕?”
“不是,他们的那个领导人脑子缺根筋。”
到五楼时电梯里只剩南木曦和洛时熠,南木曦轻车熟路找到孟苒的问诊室。
“你在外面等我吧。”
“可……”
“没事,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出事的。”真是没来由的相信。
“好,我在这里等你。”
诊室的门大敞着,南木曦礼貌地敲了两下门板,提醒里边的人,“孟医生。”
孟苒看着门口的人,“木曦,你来了。”
南木曦顺手关门,在椅上坐下。诊室内的香味很能安抚心神。
“你已经两个星期没来了,这两个星期过得怎么样?”孟苒放下手中的钢笔,关切地看着南木曦,她的脸色依旧苍白。
南木曦平静地看着孟苒,“挺好的,换了个新的地方,得到了份新的工作。”
“睡得好吗?”
南木曦没有回答,反而问:“孟医生,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对于你来说,回忆是痛苦的吗,还是值得回味?”
“追忆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那你的曾经呢,痛苦吗?”
“你发现了呀。”孟苒眼底的关切尽数褪去,“看来,你已经加入妖管局了。”
“妖管局?”
“不是吗,那换个官方说法,听澜管理局。不过因为我更喜欢叫它妖管局,毕竟,都是妖。”
南木曦看着她的眼睛:“你是骨妖背后的人。”
“是啊。”孟苒回答得很坦荡。
“你的目的是什么?”
孟苒靠近南木曦,冰凉的手指轻抚着南木曦的脸颊,“你会知道的。”
南木曦躲开她的手,“我拭目以待。”
出来时南木曦看到洛时熠正搭着腿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着地板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走到洛时熠身边,戳戳她的手臂,“走啦。”
洛时熠回过神,看向南木曦:“你们说了什么?”
南木曦摇摇头,“试探了两句,她什么也没说。”
***
时间一晃而过。
周六晚上,南木曦如约参加莫宇的生日,来的人,还有孟苒。
南木曦还见到了莫圆圆的妹妹,莫团团。一个很瘦小的小女孩,小小年纪就常去打工补贴家用。
洛时熠也跟着来了,她那头红发还引起莫宇的关注。
人多确实热闹些,莫宇肉嘟嘟的脸上一直挂着开心的笑容。
吹蜡烛前,是许愿环节。
“小宝,快许愿。”莫圆圆把蛋糕推到莫宇面前。
带着生日帽的莫宇双手交叉,闭着眼,蜡烛的暖光打在他的脸上,“我希望,妈妈能快点回来。”
他似乎不知道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
“是醒过来。”莫团团纠正道。
倒是孟苒,听到后摸了摸莫宇的脑袋,“你妈妈很快会回来的。”
“好了好了,一起吹蜡烛吧。”莫圆圆说。
蜡烛熄灭,客厅陷入了黑暗。
本该亮起的灯泡却始终没亮,寂静在黑暗中蔓延。
不仅是光线的消失,前一秒还萦绕在耳边的窗外的车流声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断,就像有一块厚重的黑绒布,将整个空间与外界彻底隔绝,只剩下死寂,以及……那从贺澜房间门缝里钻出的、愈发浓烈的腐臭。
响指声在黑暗中清脆地响起,“好了,到收尾阶段了。”是孟苒的声音。
“你做了什么?”洛时熠站到南木曦的身边,一团暖色的火焰挂在她们头顶。
借着火光,南木曦看见莫圆圆姐弟三人正在沙发上,安静地依偎在一起,眼睛都紧闭着,蛋糕还放在茶几上。
孟苒站在他们三姐弟的对面,“等他们醒来,一切都会结束。”
“你就是那个委托人。”洛时熠说了一句让南木曦摸不着头脑的话。
“是啊,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孟苒走进贺澜的房间,南木曦和洛时熠保持着距离跟在她后面,小火焰则乖乖跟在洛时熠身边。
骨妖仍旧躺在床上,孟苒跪在床边,青火跳动的火光映出孟苒的脸,南木曦从她的表情竟看出怀念。
孟苒抚摸着骨妖露骨的头,“妈妈,终于,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面对这一幕,南木曦还是有些手无足措。她只是表面看着冷静,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你不怕骨妖醒来吗?”洛时熠问。
“她不会伤害我的。”
“你让管理局来调查,是为了毁掉骨妖。”洛时熠的声音还是那么没感情,显得格外镇定,“可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就是豢养骨妖的人,你是陈芳琦,是三十年前‘420’案失踪的女孩。”
“我不再是陈芳琦了,陈芳琦在十八岁的时候就死了,带着那些人下地狱了。”孟苒的神色变得忧伤,“他们死不足惜,我亦是如此。然而……妈妈她,却变成了这个模样。”
“你和金蟾交易了什么?”洛时熠问。
“不,我并无和金蟾有过交易。”孟苒摸着骨妖的手,“和他交易的,是妈妈。”
孟苒跪坐在床边,抬头仰视着她们,“我想请你们保护好她的魂魄,让她得以进入下一世。”
“然后呢?”洛时熠问。
“然后,杀了我。”
南木曦眉头紧锁,真是猜不透孟苒的行动逻辑,“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的灵魂和金蟾的妖魂融合了,现在的我,半人半妖,不伦不类。”孟苒看向南木曦,“我处心积虑,才让你们发现这里,我只想让妈妈她能有安稳的下一生,成为骨妖的代价是无法进入轮回,她的结局不该如此。木曦,我们做个交易吧。我会让贺澜安全回来,而你,帮我这件事,如何?”
南木曦听着她的话,突然想起什么,那是一个建议。
“让圆圆接近我是你计划好的吧。圆圆说,她去便利店的工作是你推荐的。当初,你建议我交个朋友,提到若校内没有合适的人选,就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后来,圆圆出现了,我们很凑巧地被安排在同一时段的班。我记得我也把这件事和你说了,你鼓励我多和她接触,多一个能聊天的人。是你故意让她接近我。你一早就料到我会进管理局?”
“你总会进的。”孟苒没有否认,“况且两个性格相像的女孩,总会相互吸引的。即便是我促成的,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缘分。”
“你为什么会知道?”南木曦看着还跪着的孟苒,她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带上了暖色。
孟苒突然靠近南木曦,抓住南木曦的衣服下摆,“来不及了,答应我,好不好。”她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抖。
南木曦摇摇头:“可我做不到。”她什么也不会,帮不了她。
“不……不不,你可以的,我知道你可以的,我知道的。”孟苒的神情恍惚,“他来了,他来了。来不及了,你答应我,答应我好不好,好不好。”
“你先答应她吧。”洛时熠开口了,“她已经陷入执念了。”
在此情形下,南木曦愿意相信洛时熠所言非虚。
看着孟苒几近癫狂的神情,南木曦缓缓启齿:“好,我答应你。”
孟苒听到南木曦的回答,脸上露出了释怀的笑容,“她果然说得没错。”
“她”?南木曦脑内闪过一丝疑惑。
来不及探究,孟苒已经爬到床边,用手虚虚托着骨妖胸前的青火,把它递给南木曦,“这是妈妈的魂魄,请保护好她。”
南木曦看向洛时熠。
洛时熠掏出一个青色小瓷瓶,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掏出来的,她把瓶子递给南木曦,“装里面就行。”
南木曦接过瓶子,瓶子接近青火的一瞬间,青火就自动进入瓶内了。
青火的火光消失的一瞬间,床上的骨妖突然坐起来了。它黑黢黢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南木曦。
同时,孟苒的身体软倒在了南木曦面前。
变故来的突然,南木曦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洛时熠站在南木曦身前,神色自若,“何必躲躲藏藏,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倒下的孟苒身体抽搐了几下,然后缓缓站起身,火光下,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的双眼,如同戴了全瞳般,眼白占据整个眼睛,而现下,这双眼睛正**裸地看着洛时熠。
“洛大人,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以这两种身份见面。”孟苒的声音变得雌雄莫辨,“您身后的是……”
洛时熠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怎么,你们金蟾一族不食愿力改吸怨气了?”
“获取力量才最重要嘛。”“孟苒”的脸上出现一个诡异的笑容,“只是没想到您现在居然在妖管局,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金子诺,你一个现在化形只能靠寄宿的妖,就别太多话了。你和床上的人,交易了什么。”
“她要教训伤害她女儿的人,我自然是给她力量。”
“那她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母女情深,洛大人这都不懂。”
“谁也别说谁,我看你也不懂。”洛时熠看向静坐着的骨妖,“不然,养了这么久的妖,也不会就这样功亏一篑。”
“我也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找上妖管局,还是以委托的方式。”
“难道你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怎会放任不管?没想到这么久的心血会毁在一个人类身上,失算啊。”
“她还有个要求,她想杀了她自己。”
金子诺斜嘴一笑,“不就是想和我同归于尽嘛。不过洛大人,动手之前,不妨看看你身后的人,她似乎陷入梦魇了呢。”
青火进瓶的一刹那,南木曦就感到不对。冰凉的瓶壁变得十分炽热,一大段记忆在她脑内翻涌着,大脑被汹涌的记忆占据,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耳边的声音逐渐扭曲失真,直至被记忆的潮汐吞没。
***
“妈妈给阿琦扎个麻花辫好不好。”女人坐在床上,轻轻地梳着坐在地上的女孩的头发,那干瘦的手臂仿佛只剩下脆弱的肌肤包裹着骨架,她的手指不是很灵活,费了一番功夫才将辫子扎好。
女孩摸着发尾处的头绳,上面有两颗小樱桃,她有些惊喜,因为这条头绳她没有见过。
“这是新的吗?”
女人轻抚着女孩的发丝,“是啊,妈妈只能送你这个。等妈妈再好一点,就带阿琦去买小裙子,好不好。”
女孩站起来抱住女人的脖子,“那你要快点好起来。”
……
“我不要去!”破旧的木门被打开,又被小小的人儿踮着脚锁上。
女人听到女孩惊恐的声音,吃力地从床上坐起,“怎么了?”
女孩跑到房间的最角落,嘴里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我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
“阿琦,怎么了?”女人笨拙地下床,由于下半身没了知觉,她只能一点点地爬到女孩的旁边。
女孩终于反应过来,她泪眼婆娑,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母亲的怀中哭泣。
……
女人最终还是被送进了医院,彼时的她已经醒不过来了。
她像一片纸,陷在病床的白被单里。她的呼吸轻浅得几乎看不见,只有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的线条,证明着微弱的生命。
她没有睁眼的力气,可依旧对外界有所感知。她听着女儿在她身边的喃喃自语,呜咽不止,她只能听着,默默地听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女儿也渐渐长大,她还是那么伤心,她依旧只能听着,做不到安慰。
这一天,她听到女儿说她快坚持不下去了。
这一天,一只金蟾出现在她的梦里,问她:“要不要做个交易。”
这一天,医院外下起瓢泼大雨,陈芳琦在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得到了母亲的死讯。
***
母亲为了女儿,自愿成妖。
女儿为了母亲,自愿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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