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牍想起来买灯泡,小区边上有个小卖部,要多走两步,他上楼拿了把伞,下来时发现洛闻晟没走,正靠在墙上抽烟。
爱车仿佛被遗忘了。
星星点点火光在指尖跳动,半边身子隐藏在黑暗中,锋利的眉眼平添了几分冷硬,眼皮没劲儿地半耷拉着,薄唇叼起烟嘴,深吸一口然后吐出浓烈的烟圈。
他穿得薄,被雨水浸湿了黏在身上,勾勒出性/感的线条,腰腹两侧的鲨鱼肌若影若线,与略显青涩的气质相结合,既矛盾又抓人眼球。
简牍抖抖折叠伞,把伞面抖开,心想抓不抓人眼球不知道,着凉是肯定的。
手臂上搭着的外套随着他动作一晃一晃,一颗牛奶糖从兜里掉出来,啪一声落在地上,在寂静的楼道口清晰可闻。
洛闻晟偏头看过来,眼神晦暗不明,见是他,呼吸一滞,果断丢掉烟头,碾了碾把它踩灭,挥手让空气中的烟雾散开,眉头皱成一团。
“你怎么下来了?”
简牍把外套丢给他,弯腰捡起牛奶糖,撕开包装扔进嘴里,腮帮子鼓起,含糊道:“去买灯泡。”
洛闻晟舌尖微卷,品尝到烟草的丝丝苦涩,喉结滚动,抓着外套的手指缓缓收紧。
他问简牍还有糖没。
简牍撑开伞,注视外面的滂沱大雨,说不知道,“你外套口袋里找找看。”
洛闻晟找了,没找到,转而盯着简牍,口腔里干涩得发紧,嗓音带着点哑,问道:“甜吗?”
简牍后槽牙咬住牛奶糖,已经有点发软,还黏牙。
“还行。”
随后视线一动,把撑开的伞放到边上,一阵凉风吹过来,伞以伞柄为中心,绕着转了小半圈,撞到洛闻晟鞋面才停下来。
洛闻晟怀里一空,正想说什么,就见简牍把外套抖开,披在他身上,指尖偶尔会碰到肩膀,带来触电般的酥麻感。
简牍退开,说:“早点回去洗个热水澡。”
他肩膀抖了抖,低低笑了一声,收紧外套,捡起脚边的伞,“我也想起要买东西,一起吧。”
“好。”简牍应了一声,下巴微抬,示意摩托车怎么办?
洛闻晟把车停到车棚,简牍帮他撑伞,两人一起走到小卖部。
下雨天生意不好,老板将仓库里的伞拿出来,摆在显眼的地方,人坐在柜台后面玩手机。
简牍问他有没有灯泡,老板放下手机,说有。
听他描述灯泡的大小和型号,老板心里有谱,让他稍等一下,转身去给他拿。
洛闻晟从零食架那边回来,拿了一堆牛奶糖,包装花花绿绿的,什么样的都有。
简牍沉默了一会儿,劝道:“糖吃多了不好。”
洛闻晟手臂撑住柜台,把糖全推给他,笑道:“那你帮我挑挑。”
简牍抿唇,他很少吃糖,只选了几个熟悉的牌子,状似随意地问道:“你那车是改装的吧,你是赛车手?”
洛闻晟眉梢一挑,“猜的还挺准,你有关注这个?”
说实话,他那个圈子还蛮小众的,就算是正规比赛也不出圈,除了几个签了公司,特别会营销的选手。
比如万飞明,技术不咋地,天天跟只花蝴蝶似的上蹿下跳,搞些不入流的手段。
“嗯,了解过一点。”
洛闻晟心念一动,上半身倾过去,目光落在简牍白瓷般的脸上,或许是想在心上人面前露一手,心态类似开屏求偶的孔雀。
“大后天我要去参加BTG比赛,你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简牍瞥他一眼,“我可以去?”
洛闻晟笑得像个大尾巴狼,“当然,我有门票。”
没告诉他是家属席。
简牍算算时间,眸光微动,把挑好的糖推回去,“好哦,谢谢你了。”
洛闻晟盯着他唇角不明显的弧度,心脏鼓噪,仿佛有根羽毛在心尖上扫来扫去,又痒又麻,扭头小声骂了句听不清内容的脏话。
老板正巧走出来,拆开包装盒,给简牍看,“小弟你看看,是这个不?”
简牍点点头,老板帮他装回去,“四块五,还想要什么?”
他说没了,老板就去算洛闻晟的,见有两堆糖,疑惑道:“都要吗,分开装?”
洛闻晟指着简牍挑出来的那堆,说:“要这份,其他我放回去。”
老板抓个白色塑料袋展开,把牛奶糖兜进去,放电子秤上,收紧袋口,跟他唠嗑,“这几个牌子,我侄女也爱吃,你也是买给家里小孩的?”
“……”
洛闻晟嘴角抽搐,不说话,绷着张脸,付完钱拉着简牍就跑,地面瓷砖凹凸不平,他小心护着简牍,自己踩了好几个水炸/弹,裤腿全湿了。
简牍看着他泛红的耳尖,手指扣了扣裤缝,到底没有上手。
回来时4号楼特别热闹,闲着没事的人汲拉拖鞋,聚在五楼看戏,前几天被简牍怼过的大妈也在,脸色白得吓人,眼底一片乌青,神似好几天没睡。
见到简牍,哆嗦着后退,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现在是真的怕了,觉得这小伙子太邪性,从那天开始,晚上一睡着就做噩梦,梦里被地上冒出来的黑色大手抓住脚,动弹不得,一个面目狰狞的小鬼拿着火钳凑过来,要拔她舌头。
最恐怖的是,现实中她的舌头也越来越大,越来越长,舌头卷成旋涡状塞满口腔,都不敢跟别人说话。
身边都是人,她不小心踩到别人的脚,那人被踩疼了,破口大骂:“你眼瞎啊,挤什么挤?”
“对不起,对不起……”
声音被堵在喉咙里,含糊不清,肿胀的舌头泛着不正常的殷红,似乎要渗出血。
那人被吓到,骂骂咧咧说了句什么,扭过去不再看她。
“对不起,对不起……”
“阿瑶,我错了……”
大妈还在道歉,只是精神恍惚,瞳孔涣散,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没人看见,一个脖子上挂着粗麻绳的女人挂在她背上,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赫然是小区门口槐树上的吊死鬼。
505门口好戏还在上演,李温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把玩水果刀,冯烨宏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尤宁忏悔,说自己鬼迷心窍,都是被人挑拨。
尤宁小脸惨白,紧咬下唇,咬死了非要离婚。
冯烨宏抱住她的腿,笃定道:“离婚可以,但你一个女人,在外面怎么生活?一没文凭二没经验,除了我谁会要你?”
李温无语地扯扯嘴角,好家伙,不仅出轨骗婚,还是个pua渣男!
他忍不住说道:“她有手有脚,人又勤快,就算做月嫂,一个月也有五六千,总比跟着你强。”
冯烨宏恨恨地望着他,眼底杀意纵横,爱意转为仇恨,曾经喜欢的脸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要不是这个人,自己很快就会得逞!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贱人!
李温蹲下来,手腕一转,刀尖对准冯烨宏,冷声道:“看你爹干嘛?”
“……”
尤宁捂住自己的小腹,泪水模糊了视线,想到差一点点,这个还没出生的小生命就此夭折,心中忽然涌现出无限的力量。
这个软了半辈子的女人难得硬气一回,“他说得对,我有手有脚,总归是饿不死,离婚,没得商量!”
冯烨宏不甘心,两人又纠缠了一会儿,直到警察来了,以杀人未遂将他带走,这场闹剧才落下帷幕。
人群散开,电梯容纳的人有限,大部分都往楼梯走,一个女人掐身边男人的手臂,指甲嵌进肉里,“你看看她都知道找工作养活自己,你还天天窝在家里,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嫁给你这个窝囊废!”
男人头好几天没洗,油得发亮,还泛着股奇怪的味道,身上衣服皱皱巴巴的,像块咸菜干,蜷缩脊背,一身软骨头,喏喏任由打骂。
被骂得狠了,忍不住反驳道:“我又不是没找,人家不要我,我有什么办法?”
女人去揪他的耳朵,“你还有脸说……”
后面的话因为走远了,简牍没听清,其他人也对此见怪不怪,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他眯了眯眼睛,是一楼的目标。
跟洛闻晟分别后,简牍回到405,换好灯泡,打开开关,洗手台这块地方瞬间亮起来,他用手指抵在镜面上,喃喃道:“礼物明天就到。”
镜子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喜欢看夕阳,我答应过陪你一起看,不过这几天天气不好,要过一阵子。”
“别生气了……”
“……”
简牍洗完澡,把脏衣服泡在水里,猫进被窝里刷了会儿手机,早早睡了。
等他呼吸逐渐趋于平稳,黑色的影子才凝聚成人形的样子,躺在他身边,将他紧紧搂住,嘴唇开合,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气音。
它深深叹口气,偏执的目光牢牢注视怀里的人,疯狂和克制快速交叉闪烁,最后保持某种微妙的平衡。
你不是喜欢看我吗?
为什么要看别人?
三心二意的小骗子……
*
简牍早上七点多醒了,外面天还是阴的,他感觉浑身发软没力气,喉咙像吞了把刀子,咽口口水都疼得厉害。
他感觉自己是发烧了,强撑着站起来,去浴室洗了把脸,用冰毛巾敷在额头上,在手机上点跑腿外送,回床上继续猫着。
过了二十多分钟,一辆小电驴开进佑诡小区,停在4号楼楼下,跟着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拖着行李箱的男人。
他戴着浅咖色鸭舌帽,短宽的帽檐半遮住眼帘,几缕碎发从缝隙间翘出来,耳侧的金色眼镜框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简牍站在阳台,俯视楼下的男人,脸颊由于生病的缘故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裂开起皮,他用舌尖舔舐,转头对着身后空无一人的地方粲然一笑。
恍若冰雪初融,天光乍泄,万千绝色不及其万分之一。
它听见简牍对它说,“看,你的礼物到了。”
控制不住攥住他的衣摆,没去看所谓的礼物,而是扫了眼天空的乌云,无言地凝视着眼前这个人,仿佛要把他烙进心底,刻在骨头里。
谁说今天是乌云密布?
它明明,抓住了自己的太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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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偷窥·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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