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缓缓驶向山路，一侧是红黄色的围栏，上面漆掉了好几块，露出锈迹斑斑的铁皮，另一侧也是光秃秃的峭壁。
简牍睡得浅，被颠醒后挪了挪身子，往后坐直了点，手臂弯曲靠在头顶，先看了眼旁边的洛闻晟，又偏头瞥向窗外，盯着磨砂玻璃上自己的脸。
半晌，他放下手，屈指点在倒影额头的位置，旋即眸光一转，间接对上洛闻晟偷瞄过来的视线，无意识眯了眯眼睛，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慵懒随意，像晒太阳的猫，嘴角含笑道：“专心开车啊。”
简牍语气正常，就像对朋友间的调侃，没有任何出格的动作，洛闻晟却觉得他眼神好似带了钩子，勾得他仿佛一瞬间置身酒池肉林。
洛闻晟深吸一口气，遏制住乱了节奏的呼吸，右腿膝盖微微抬高了点，锋利的眉眼狠狠皱起，看起来像是不耐烦。
他放缓车速，摸了摸口袋，熟练地掏出烟，没点，就叼在嘴里，口腔内淡淡的烟味扩散开来，试图安抚躁动的神经，结果屁用没有。
他知道，是自己思想不干净，怪不得别人。
其实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或许是因为这个人长得顺眼，像他未来老婆？
洛闻晟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嘴里的烟一抖一抖，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简牍：“……”
“你打火机没带？”
“嗯？”洛闻晟把烟夹在两指之间，随手丢进垃圾袋里，“不是没带，是我打算戒烟。”
说着，打开某个位置的暗扣，弹出来一个小抽屉，里面一堆花花绿绿的糖，都是上次小卖部买的，他挑了个草莓味的奶糖，撕开包装含在嘴里。
“我可不想将来跟我对象接吻时，嘴巴里一股烟味。”
说完，他停顿半晌，敛了敛眉，状似不经意地问简牍，“你呢？你喜欢什么味的？”
简牍似乎没察觉到他的试探，拿起被撕掉的包装纸，把角落尖尖的一头对准自己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着。
“不知道，太多了，西瓜？苹果？”
实际上，他对任何东西都没有偏好，更谈不上什么喜欢。
洛闻晟舔舐自己略微干涩的嘴唇，声音有点发紧，“那草莓呢，你不想尝尝吗？”
简牍微不可查地顿了顿，将包装纸揉成一团，封面上的草莓图案变得皱皱巴巴，沉吟道：“唔，或许吧，”
“……”
洛闻晟一口咬碎奶糖，也没细嚼，直接顺着喉管滑下去，硌得人胸口发闷。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安静地行驶了一段距离后，道路变窄了一点，只够一辆车通过，隔着铁围栏可以瞥到底下郁郁葱葱的树木，距离他们至少有几十米的高度。
嗡嗡嗡——
作为一名赛车手，洛闻晟对引擎的声音格外敏感，正要捕捉那阵细微的轰鸣声，但仔细一听又好像没有，他皱了皱眉，瞥向一旁的后视镜，没察觉到异样。
嗡嗡嗡——
细微的轰鸣声越来越清晰，声音是从前面传来的，洛闻晟按响喇叭，示意有人，让对方先减缓速度。
然而对方一点没有减速的趋势，反而加速朝这边冲了过来。
洛闻晟骂了一句，“艹！”
他控制车辆后退，想调转车头，却碍于狭窄的道路，车头盖抵住围栏，被划出好几道印子，半个前轮处于悬空状态，仿佛随时要掉下去的样子。
洛闻晟死死握住方向盘，额头渗出薄薄一层细汗，心里只有无尽的恐慌，害怕简牍受伤，害怕他出现意外，唯独没有即将面对死亡的恐惧。
他脖颈处青筋鼓起，脸憋得通红，着急吼道：“跳车！”
话音未落，另一辆车已经近在咫尺，简牍手还按在解开安全带的扣子上，突然被洛闻晟按在怀里，视野一黑，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一张阴鸷狰狞的脸。
是正在被警方抓捕的万飞明。
*
简牍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被充满血腥气的水扼住呼吸，还试图顺着鼻腔往喉咙里灌，剥夺为数不多的空气，手脚无力下垂，逐渐在水中越陷越深……
他倏地睁开眼睛，瞳孔涣散，嘴唇张开，用力地呼吸着，仿佛一条搁浅的鱼，断了几截的肋骨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刺向肺部，剧烈的疼痛让他脸色苍白得吓人。
“……洛闻晟？”
简牍费力推了推身上的人，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也许是没力气，也许是疼的，但更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喉咙处翻涌出一股腥气，简牍觉得可能还伤到了胃，除此之外右手臂也没了知觉，使不上力，骨折的概率很大。
“你还活着是吗？洛闻晟……”
明明手掌心碰到的触感，冰冷僵硬，胸腔内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已经停止运转，简牍还是喃喃地问了句废话。
进副本以后，他面临过很多死亡，也从一开始的害怕，变得冷静漠然，为达目的，一次又一次地利用。
虽然对他来说，那些利用是交易，是报酬，他利用了洛闻晟，但也给了他重来一次的人生，甚至计划了一切，避免他重蹈覆辙。
但是现在，洛闻晟还是死了。
为了保护他……
简牍不自觉想起一周目结束时，系统说的话。
【恭喜玩家触发支线任务——完美的结局，系统会根据结局的完美程度给予相应的奖励，请玩家多多努力】
眼神不禁流露出讽刺。
完美的结局？
二周目开局被系统控制身体，眼睁睁看着殷羿柏被分尸。
即便过程改变，洛闻晟还是会出车祸死亡。
这对系统来说是完美的结局吗？
简牍仰头，努力用鼻尖去碰洛闻晟的下巴，犹如一头失去同伴的小兽。
但洛闻晟把他抱得太紧了，甚至箍得他眼前发晕，难受地想吐。
“洛闻晟，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你抱得我好疼啊……”
冰冷的双臂始终僵硬在那，一动不动。
波澜不惊的死水被投进一颗小石子，掀起的涟漪久久回荡，不曾散去。
简牍收敛嘴角，偏黑的瞳孔更深沉了几分，精致的小脸面无表情，左手攥紧洛闻晟的衣角，指关节微微泛白。
系统害他失约了……
他现在很不高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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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偷窥·四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