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逸在跟我要奖励。
简牍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话。
黢黑的瞳孔对上时逸半阖的眼帘,视线缓慢地划过鬓角的汗珠,再到轻颤的鼻翼,苍白的唇瓣。
时逸察觉到这股视线,呼吸极为短暂地停顿了片刻,转瞬又不受控制地加快频率,圆润的指甲扣进布料里。
每根神经,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兴奋与欢愉,远远超过了能够承受的阈值。
“哈……”他咧开嘴角,从胸腔发出语调百转千回的短叹。
耳畔是简牍在问他,“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时逸喃喃道。
那可太多了。
他想要简牍改掉四处捡狗的坏习惯,想要吻遍简牍的全身,用牙印和体‖液留下标记,想要在空无一人的直播间里玩双人游戏……
但这些简牍都不会给他,说出来不仅暴露了他的阴暗,还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
思考了不到两秒,他忽然开口,“给我几根你的头发吧。”
简牍难得怔愣了一下,“你要我的头发干什么?”
似乎被他的反应逗笑,时逸愉悦地调侃,“怎么?怕我给你下咒?”
简牍:“说不准。”
时逸:“……”
最后,简牍还是把头发给他了,看他如获至宝般,将那一小撮头发收进西装裤口袋里。
“你回去休息吧,我也回去了。”
简牍带着狗崽离开。
脱离时逸的视野后,他并没有和玩家的大部队汇合,而是徒步走在雪地里,一人一狗留下两串平行的脚印。
他双手插兜,目视前方,眼神放空,似乎想了什么,又什么都没想。
“我没摸到芯片的位置。”
“其实摸到了我也没办法。”
“时逸说,你会在三天后杀我了。”
“嗷呜呜!”
我不会!
狗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它感觉自己被关进笼子里后,好像睡了一觉,睡醒后还在笼子里,但被送回简牍手中。
但不妨碍它听懂一句话,于是它叼住他的裤腿,拼命摇头否认,占据大半眼眶的黑色眼珠湿漉漉,乞求地望着他,求他相信自己。
“他要给我开后门,放我离开。”
通关的最佳途径摆在面前,相当于别的高中生还在奋力刷题,想要考个好分数,选择好的学校时,他被通知直接保送。
他可以什么都不管,直接躺赢。
“如果我走了,你会怎么样?”
“会死的吧,你没有完成该走的流程,是不达标的产品,如果我是设计者,会在芯片里设计自毁程序,避免出现意外。”
话音一落,简牍停下脚步,双腿并拢,盯着曾经被狗崽自己咬断的后腿,即便愈合了,也还是留下了痕迹。
那是它坚定选择自己的证据。
简牍眸光微敛,下垂的眼帘泛着悲悯的弧度,轻浅的声音仿佛是从远方传来,带着不属于冬日的暖香。
“要我救你吗?”
*
见到简牍后,宿舍里的其余玩家围了上来,没有八卦他和npc的爱恨情仇。
试探地说:“我们突然收到主线任务的提示,是你干的吗?”
除了简牍,好像也没别人了。
简牍承认了,但他没说时逸给自己开后门的事,人心难测,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因为嫉妒做出什么,临死前把他拖下水。
只有让他们相信,自己和他们是同一起跑线上,才更容易博取信任。
简牍把兜里的日记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玩家们纷纷凑上来,十几颗脑袋挤在一起,看日记上的内容。
“饲养场存在的本质是造神,它们都是神的子嗣,三日后,就迈入了成熟期,你们觉得,从它们手中逃脱的概率有多高。”
简牍一针见血地点透关键,也不管这段话会不会引起玩家们的恐慌。
一人捏着纸张的手微微颤抖,“……不足百分之一,这还是我用光了所有道具的情况下。”
有玩家脑子一抽,提出建议,“如果我们提前杀了它呢?”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反驳,“这恐怕不行,任务要求我们必须参与,提前杀了就不满足前提条件。”
“而且你觉得场长他们会袖手旁观?”
“那把体内的芯片毁了呢?”
“你傻啊,你能想到的事情他们想不到?找不找得到不说,真要动手,说不定芯片连着狗崽一起爆炸了怎么办?”
“要不趁现在偷跑吧,大不了主线任务失败,用积分脱离,能活着就行。”
“我靠,你个该死的狗大户!我过十几个副本都不一定能攒到一万积分。”
“逃不了,四周都是电网,而且你们没发现吗?那些狗头人没走,把这里围起来了,等着瓮中捉鳖。”
脾气火爆的玩家一拍桌子,脖子通红地怒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该怎么办?”
……
简牍任由这些玩家吵成一团,眼睛注视着桌面上的纸杯,杯中的水面上浮起一层浅色灰尘。
跟简牍说过几句话的男玩家开口道:“简牍,你有想到什么吗?”
他眼神殷切地望着简牍,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他,这个看起来柔弱漂亮的玩家一定有办法。
“很简单。”
简牍声音不大,夹杂在混乱的争吵中更听不清楚,但语气中的冷静沉着,却让心绪不稳的玩家忍不住停下来,听听他想说什么。
“我们面临的主要威胁有两个,被控制的神嗣和饲养场的工作人员。”
“后者暂时不用担心,他们为了让神嗣亲手杀了我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对我们动手。”
“既然我们没办法用武力强行突破,那就想办法把水搅浑,趁机浑水摸鱼。”
有条有理的分析让玩家内心逐渐稳定,像是吃了定心丸,下意识跟着简牍的思路走。
“把水搅浑……我们该怎么做?”
有玩家问出这句话,其他人跟着看向简牍,等着他的回答。
这一举动也意味着,玩家们把指挥权交给简牍,接下来会按照他的指示行动。
*
第一天晚上。
十点一过,剩下的玩家们抱着狗崽踏出宿舍门,进入里世界。
遇到鬼影群,一个个手里捏着道具,腿都吓抖了,直到系统提示音响起,这才松了口气。
“他说的没错,只要把狗崽带上,就相当于免死金牌,可以在夜晚外出,还触发了支线任务!”
“好了,别感叹了,快点找吧。”
“抓紧时间,小心别被监察员发现!”
第二天晚上,依旧一无所获。
他们不禁开始产生怀疑,那个隐藏饲养场,不被神明发现的东西,真的存在吗?
但没办法,他们必须找到!
第三天晚上。
始终没有任何线索的他们越来越绝望。
枯树上,顶着一对红色眼睛的乌鸦用爪子握住枝干,收拢翅膀,歪着脑袋,鬼鬼祟祟偷看底下一群玩家。
“哇——哇——”
似乎确定这伙人没有威胁性,乌鸦张开翅膀扑腾着,亮黑色的羽毛从空中飘下来,尖锐的喙泛着金属的光泽,直冲他们而来。
“艹!”
他捂住不断流血的脖子站起来。
一个没注意,他被乌鸦狠狠撕下一块肉来。
他赶紧给自己用治疗道具,勉强止住出血的大动脉。
“这踏马是乌鸦?”
乌鸦叼着肉重新飞回枝头上,鸟头一仰,将那块肉吃进肚子里。
红宝石般猩红的眼睛中浮现出人性化的嘲讽。
“哇哇——”
垃圾!
“嘿,我这个暴脾气!弄不了它们,我还弄不死你吗?”
“等等!饲养场有乌鸦吗?”
“哪没有?刚进副本的时候遇到过一次,被那个棕色头发的谁……啊,对,约翰,被他赶走了,后来就没见过。”
“先把它弄下来!”
见他们动真格,乌鸦展翅起飞,向远处掠去,飞到半空中时,头顶一张巨网铺天盖地笼下来。
“哇哇——”
救命!救命!
*
小屋里,沉睡两日,休养生息的时逸蓦地掀开眼帘,起身准备往外走,口中喃喃道:“居然被发现了……”
亏他特地选了一个刁钻,没人能想到的载体。
大概感应到被抓的原因,时逸瞬间黑了一个度,唇齿轻碰,吐出两个字,“蠢货!”
刚下床,紧闭的小门突然被推开,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你想去哪?”
时逸盯着简牍看了半分钟,胸腔震颤,嘴角上扬,低低地笑出声,“原来是你主导的啊……”
“哈哈哈——”笑声越来越大,时逸单手捂住眼睛,阴影下的脸,闪过委屈受伤的神情,眼眶中的积水越积越多,一颗颗从眼尾滑落。
“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主人……”
“我明明都打算放你走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凡你对我有一丁点在意,就应该想到,如果因为我的失误,对公司造成重大损失,我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可你还是这么做了,完全没有考虑到我。
不,也许你考虑到了,但我算什么东西啊?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野狗罢了。
好难受……
好想死啊!
时逸眼眶通红地走到简牍面前,偏执而狼狈的看着他,“你说过的,我很听话,也很乖,你不会不要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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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恶犬·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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