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姒转向面对姜久寻:“阿寻!这里是三十二楼。”
再次环顾四周,姜久寻有种被软禁的感觉,开口询问:“褒姒,这里有摄像头或者监视系统吗?”
褒姒双手向上举高,如同接收信号一般发出呜呜的震动:“阿寻!褒姒并未扫描到摄像头,阿寻!褒姒并未扫描到监视系统。”
姜久寻正松口气,褒姒突然定住:“阿寻!进食时间,询问是否现在订餐?”
低头望着明镜地板中骷髅般的躯体,姜久寻自嘲道:“订,不然过会儿可能就饿死了。”
显然褒姒还不能理解这种冷笑话,她信誓旦旦:“阿寻!你不会饿死的,我会选择一份丰富的健康餐。”
不久之后操作台上发出咔嚓的开启声音,褒姒前去带回了没有深加工但丰富的食物,熟悉的白肉红肉、海鲜、蔬菜与谷物的组合,姜久寻感叹:“万恶的干净食材。”
姜久寻本没有澎湃的食欲,但当食物咀嚼滑进喉咙的第一口,她便感觉到深刻的饥饿,是身体本能的渴望,仿佛久旱逢甘霖,她完全无法用意识去阻止自己疯狂的手和嘴。
食物在姜久寻难以置信的速度中完全进了肚子。
“吃这么快真的不会噎死吗……”姜久寻看着光掉的盘子,对自己产生深深的质疑,“八百年没吃饭了吧?”
随着食物下肚,身体袭来深深的困意。姜久寻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便扛着睡意再次询问:“褒姒,我能看看地图吗?这到底是哪一片土地。”
“阿寻!你的精神力匮乏,需要休息,请进入康复舱。”
也是,不急于一时,姜久寻进入卫生间洗漱,洗漱台上简单到极致,只有一个盒子。
姜久寻拧开盖子,一股清新的香气扑面而来,盖子内的东西已经变成了粉色泥状,看壁上的痕迹,像是好些年没用,水分已经完全蒸发了。
将之前操作台上拿到的生活用品排好,姜久寻使用着漱口水,出神的望着镜中的自己。
冲了一个热水澡,姜久寻找不到吹风机,她试探性的走到角落里的风机中,瞬时的强风与干燥感将她的身体完全吹干。
姜久寻走到康复舱边,俯身仔细摸了摸这台看起来有些古旧的科技用品,不知道使用了多少年岁,开口处已经被摸索的毫无金属光泽。
没有任何事情需要去关注了,可以睡到自然醒,姜久寻刚躺进去便感觉自己如同晕厥一般霎时意识模糊,沉沉睡去。
仿佛坠落在一个彩色的无底深洞之中。
记忆中的过往开始走马灯。
“哥你看,这里能挖出来蝉蛹!”幼年姜久寻蹲着对着堂哥兴奋的喊,但堂哥被大娘打完身上的尘土,都没有看过来一眼。
大娘抱走自己的儿子没有回头,姜久寻站起身落寞的看着那两个背影。
“怎么能就生一个女儿呢,谁家没有一个儿子啊!”爷爷训斥着爸爸,“你们再生一个,躲到后山里去生嘛!”
“我没有读过书你别问我!”奶奶厌烦的推开小姜久寻,走过去给家里的大黄狗掰了一块剩馒头。
“你可一定要争气啊。”妈妈在姜久寻面前收拾着出门的东西,动作麻利的走出门口时还转身嘱咐着,“爸妈没有时间管你。”
“……”
“阿寻!”
姜久寻猛地睁开眼睛,隔着康复舱的软玻璃,看到了褒姒的巨大身体,她伸手按在玻璃上,按出了一个手印的形状。
“吓我一跳。”姜久寻轻声嘀咕着,按按钮打开舱门。
坐在舱门边上,姜久寻看到黑暗的室内灯光逐渐亮起,玻璃也展现出一片山脉的窗外风景,完全没有时间观念。
“褒姒,我睡了多久?”姜久寻出言询问。
“阿寻!你从昨天二十点十八分睡到今天十四点二十三分,总共……”
姜久寻顿时升起浪费时间的羞愧感,出言打断:“别报了,我不想听。”
“十八个小时五分钟。”
好令人汗颜的数字,姜久寻痛苦的遮住面颊。
“褒姒,现在能吃饭吗?”姜久寻洗漱完从卫生间走出,看到褒姒粗壮的双腿如同扫地机器人在地上盘桓,便顺口问着。
“阿寻!可以。”褒姒说着一路追着姜久寻的足迹。
姜久寻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么轻松的生活的日子了,她无所事事的贪婪吃着睡着在操作台玩了一些游戏,褒姒也可以瞬时将她带入场景真实的虚幻景色之中,打游戏什么的更不在话下。
这具身体很健康,没有各种病痛的干扰,操作台可以实现所有的基础生活配置,房间也足够宽大,可以进行室内运动,她逐渐感受到自身的存在,似乎连精神都变好了。
这日又是睡到中午,刚刚洗漱完。
褒姒突然传出“叮”的一声,头顶冒出一个红点,还未习惯这种联系方式的姜久寻忽视好久才忙询问:“褒姒你头上有个红点。”
她话音一出,褒姒头顶出现悬浮页面,林蓝之的名字闪动,显然是收到了她的信息或者通话。
“接通?连通?联系?”姜久寻试探的出言沟通,她发现这里大部分的科技都已然能用语言控制,且很少出现智障行为。
页面出现一系列的缓冲等待。
林蓝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出,声音有些干涩:“姜久寻吗?”
“对,是我。”姜久寻应了一声才发现是自己将电话打了过去。
林蓝之缓声询问:“今天愿意出去走走吗?”
“出去啊?”姜久寻奇怪的望着天花板的,不知声音从哪里传出,字符的标注倒是在褒姒和操作台上都有显示,因为常年独自蜗居,对于邀请她迟疑着,“也可以。”
对面顿时冷了一瞬,依旧温和接话:“如果勉强可以拒绝的。”
姜久寻顿时不自在起来,她伸出手捏着空气手机扶向右耳,手指点着耳廓,压着情绪将话说的平平稳稳:“不勉强不勉强,我也想出去看看。”
“好,我来接你。”林蓝之礼貌询问,语气听不出情绪,她顿了一下:“三十分钟后,行吗?”
姜久寻努力摆脱自己乱七八糟的内耗,礼貌的点头:“可以可以,麻烦你了。”
轻微的咔嚓声之后,世界陷入一片冷寂,姜久寻感觉自己后背发烧,手还维持着打手机的动作。
“都没有手机了。”姜久寻自嘲的说了一句,伸手摸摸左耳,试图捏到一个植入芯片,显然这里人类的沟通方式是这种植入式的。
抬头望着眼前的铁制大块头,姜久寻忍不住笑道:“褒姒,我出去吃,不要订餐了。你充好电了吗?”
电音腔充满快活:“阿寻!褒姒已经充好电了!”
“好的。”姜久寻喃喃着,羡慕的伸手抚摸着褒姒的躯壳,“你要是我的多好,离开的时候就把你带上。”
这么说着,手上突然出现凹凸的触感,她凑近一看,褒姒的腰身部位有着不少的纹裂,她笑着调侃:“你一个家居机器人怎么还磕磕碰碰的。”
“啊!”姜久寻说着想到了有约,她赶紧站起身,扯着身上白衣服衣角看一看,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再次傻眼,“褒姒,衣柜……在哪里?”
褒姒歪歪头,走路时下肢的最下端旋转着,姜久寻了然点头:“原来只要你走路,就是一只扫地机器人啊,走到哪扫到哪。”
细长的手臂指向一面墙壁,姜久寻望着褒姒,伸出手指点了点,没有反应,接着把手掌贴上去,墙体微微一震,收敛进去一片墙壁,露出嵌入其中的衣柜。
看清大大衣柜中的少少衣服,姜久寻的眉狠狠皱起来。
这里……上下衣分别算也不超过十件,基本上都很宽大,入目看来虽然颜色丰富,但在自己的定义中这些全是睡衣,不能穿出门的那种。
姜久寻再次打量着自己身上这件在她看来是病患服的衣服,发出不可置信的感叹:“怎么会在基础的穿衣上这么匮乏啊?!”
姜久寻挑出一件长裤,轻松提到腰身后才发现拉链居然在侧方,她拉上拉链后胯部腰部格外的平整贴合。
平时若是腰身合适的裤子,总会在提起时在胯部卡住,而不卡胯的又会腰上松松垮垮。
现在的身体极其干瘦,胯骨显得更大了,腰身细到没有人样,这个裤子居然还能贴合上。
只是裤子的样式和颜色令她格外不满意。
又在其中试了个遍,姜久寻勉强选了个上衣搭配,可惜没有找到内衣,接着用屋内有限的资源内将自己打扮了一下,只是在镜中看来还是离谱。
姜久寻看着镜中仍是憔悴至极的面容叹了口气,心中开始疯狂的泛起想要失约的冲动。
比起丑陋,姜久寻觉得还是觉得失约更过分。
她努力翻找,试图找到什么来当口罩遮掩一下,可惜没有,只能坐立不安的打开屋门向外迈出一步。
门外是另一个天地。
蓝色的天非常晴朗,从上面洒下远超室内光的光亮。
椭圆形的高层建筑有一个缺口,缺口处镶嵌着一个庞大的筒车设计,巨大的河流就在地上推动着筒车滚动,脚底仿佛能感受到滚动时带来的轻微颤动。
姜久寻站在椭圆形走廊的一侧,看到筒车微微一顿,林蓝之从上面走了过来,她穿着最简单的白色短袖和天青色长裤,那样短的头发却仍然有精心养护的样子。
“睡好了吗?”林蓝之目光扫在等待之人的面颊上,她眉眼弯弯,明明唇角未笑,整体却散发着体贴温柔。
她的面颊棱角豪迈,却又温煦厚重,明明哪里都不对味,姜久寻却在这个人的眉眼中感受到一种类似母爱的味道。
这样矛盾的呈现,让她有种女神的光辉,大地之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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