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呆滞的临琅丞，最终还是被穆岘臣的声音给唤醒了。

“你怎么了？”穆岘臣的发丝还滴答着水珠。

临琅丞的身体立刻自顾自地有了动作，他先将自己抱来的被褥给放在了一边宽大的沙发之上，随即一声不响地前去了浴室，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了着素净的毛巾。

“怎么又不把头发吹干？”临琅丞做出这事，说出这话，全然就是习惯使然。

与穆岘臣共同生活了五年，几乎都是他在处处照顾穆岘臣，就连擦拭头发这种事情，临琅丞也已经做得顺手，毕竟他拿了钱，就该办应做的事，让穆岘臣感受到满意的服务。

一开始或许只是为了提供最好的服务，可是相处久了，这就成了临琅丞的本能，所以当他看见穆岘臣的头发丝还是湿的，甚至滴着水的时候，他没有一丝的犹豫，就去浴室拿来了毛巾，踮着脚将毛巾盖在了穆岘臣的头发上，手上温柔地动作着。

“都说了好多遍了，这样会感冒的。”临琅丞絮絮叨叨，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自然地像是做过了许多遍，以至于穆岘臣在一开始也没有反抗，甚至呆站在了原地。

临琅丞的个子大约比穆岘臣矮了半个头，他擦拭着对方发丝的时候，时不时会凑过来，呼吸恰好会扑打在穆岘臣耳朵边敏感的皮肤，令穆岘臣全身都僵硬住了。

等临琅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才察觉到此时他这种行为的错误。

被沾湿的毛巾软软地搭在了穆岘臣的脑袋上，穆岘臣深邃漆黑的眸子在毛巾之下静静地注视着临琅丞的眼睛，眼神中复杂的神情令人无法看透。

穆岘臣一直没有说话，临琅丞便也安静了下来，就连还覆在毛巾上的手都软软地垂落了下来。

两人的眼神好似是拉丝一般，一直静静地注视着对方。

临琅丞的心跳声在此时此刻不断鼓噪，令他静不下心来，他些微地侧过了一些的脸，躲开了穆岘臣那真诚的视线，同时手指也将对方头发上的毛巾给扯了下来。

“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我给你拿吹风机来吹一吹就好。”临琅丞说完这些，便拿着手中的毛巾又进了浴室，等他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吹风机。

他插好了电源，同时拍了拍沙发，示意站在原地一直没有动的穆岘臣坐过来。

穆岘臣在此期间一直没有说话，或许是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所以他只能跟着临琅丞走。

临琅丞让他坐下来，他便坐下来。

临琅丞帮他吹头发，他便乖乖端坐着，耳边全是吹风机呼啦啦的声响。

等临琅丞帮他吹干头发之后，临琅丞又转头拿了睡衣，带着吹风机再次进了浴室洗澡。

只是等他出来的时候，却发现穆岘臣已经上了床，背对着他，拉起被褥将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

临琅丞因为对方这个模样，心里不知为何多了一丝暖意。

穆岘臣的背脊永远是那么宽厚，令他感到安心，即便是对方失忆的这段时间，却依旧让他的情绪为之改变，这或许是穆岘臣本身自带的魅力。

只是可惜的是，今天的他不能再像前两天一样偷偷摸摸或者强硬地钻进那个温暖的被窝了，而是必须按照穆岘臣的要求，睡在旁边的沙发上。

“真是过分。”不经意间，他就将自己内心的话语给说出了口。

面前属于穆岘臣的背影似乎更加僵硬了，只是这点小动作，临琅丞打算给对方一点面子，于是没有戳穿。

毕竟穆岘臣现在应该也不习惯吧。

因为自己欺骗了他，以恋人的身份锁住了他，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俯视着他，强迫他接受这样的自己。

而自己却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罢了。

他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在这种事情上，他想要给穆岘臣一点空间，让他不会被自己逼得那么狠。

“晚安。”他轻轻喃喃，同时为他们关上了明亮的照明灯。

房间内瞬间陷入黑暗。

临琅丞掀开被褥，将自己的身子塞进了冰冷的被褥中，直至蜷缩起来。

这个夜里，临琅丞做了一个久远的梦。

也许不能说是梦，而是一段久远的记忆。

那是五年前，他与穆岘臣重逢的那一天。

当时的他被朋友欺骗签下了担保协议而因此被找不到那朋友的债权人找上门，于是只能每日起早贪黑想方设法还债。

可是高利贷又怎么可能那么简单还清？

本来的十万块，渐渐利滚利滚到了十五万，接着是二十五万，时候渐渐地，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天价数字。

临琅丞即便每月还钱，那也不过只是杯水车薪，甚是可能连利息都快要还不起了。

债权人给他了个办法，让他去夜总会当鸭，说是一个月赚个十来万不是梦，那个时候的他还有点自尊，因为不愿意当鸭，而折中去了KTV当服务员。

但那也不过是说的好听。

所谓的服务员，可以是服务员，也可以是其他，就看做不做了。

那个时候债权人咧着黄牙说的一句话让临琅丞直至今日都历久弥新。“都已经活成这副狗样子了，还假清高个什么劲，躺平了舒舒服服的做鸭不好吗？亏你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聪明点就该有价值地利用啊。”

那债权人甚至还叹息了一声，转头倒也没有真的强迫对他做什么，只是让手下的人把他带进了KTV当了服务员。

现在想想，那债权人倒也不是爱心泛滥，不过只是觉得临琅丞既然已经扎进了这个大染缸，迟早有一天也会堕落。

其实，那个债权人料想的倒也不错，如果临琅丞没有在那天遇到穆岘臣，他或许真的会在那样的环境中觉得做鸭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其实，很多时候，不是自愿与非自愿的问题，而是自愿与被自愿的问题。

一旦扎在这样的环境中久了，渐渐的你就会觉得做这种事情不过稀疏平常，不过如此。

好在，他见到了穆岘臣。

那是个很平常的夜晚，但也不太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