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那一夜混乱不堪，临琅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终没有推开对方，大约是因为永远无法抵御穆岘臣需要他这件事情。

等穆岘臣清醒的时候，临琅丞几乎哑了嗓子。

到了最后，药性渐渐消失，穆岘臣不再是完全因为药性，而是自主的去做这件事情了。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直至凌晨才堪堪停下，或许是因为实在太疲惫，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甚至两人卷在一个被窝里头憨憨入睡。

等到临琅丞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早。

刺眼的阳光令他终于睁开了疲惫的眼睛。

房间内满是昨夜酣战之后留下来的味道，身上的汗水已经干透，皮肤不再那么黏腻，而身边属于穆岘臣的味道也让临琅丞恍然中以为自己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那个时候一切都很好。

可当他伸手试图去触摸对方的时候，却摸到了一片冰凉的床铺，很显然，穆岘臣早就已经醒了。

这个事实，几乎让临琅丞立刻就清醒了过来，他蓦地睁开了眼睛，一双眼睛有点迟钝地在整个房间里搜刮了一圈，终于在房间的落地窗前看见了已经穿着得体的穆岘臣。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那毫无情绪的侧脸上，圣洁的光芒令穿着白色真丝衬衫的他有如天神降临世间的天使，随意而自在。

临琅丞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直至穆岘臣回过头来，漆黑无比的眼眸落在临琅丞脸上的瞬间，才让临琅丞完全回过神来。

那是一双冰冷刺骨的眼眸，没有昨夜在包厢之中看到的那般迷离，也没有在情动之时的动摇，更多的，只是一片掩藏着暗潮与暗礁的深海。

这个样子的穆岘臣，是临琅丞第一次看见。

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冰冷的肩膀，然后缓慢地从床铺之上爬了起来。

室内的冷空气令他的双臂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他不敢动，因为穆岘臣的表情实在是太冷静了，冷静到他害怕。

穆岘臣没有顾忌他此时的狼狈，而是冷淡地走到了床铺边的小沙发上，然后坐下，随即背部直直地微靠在了硬挺的沙发靠背上，两脚交叠，双手交叉扣住抵在了自己的大腿之上，一副打算谈判的架势。

临琅丞被他这一副模样震慑住了，一时不敢再继续看他。

他是看出自己的身份了吗？

那他会怎么看待他？

曾经最好的朋友再次爬上了他的床？

又或者是嫌弃他肮脏下贱？

他的脑海中纷杂的念想几乎充斥了他的大脑，天地旋转，头昏脑涨。

但穆岘臣没有说出任何一句他所以为的话，而是开门见山的询问。“昨夜我中了药，而你替我解了药，你需要多少？”

他的一句话就打碎了临琅丞所有的考量。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穆岘臣，想要问他：你难道没有看出我是谁吗？

或许是因为临琅丞长时间都没有说话，穆岘臣轻微地皱了皱眉头，随即自己给他开出了一个数字。“十万够吗？”

十万……

又是十万。

临琅丞听到这个数字的瞬间，便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可他其实想要笑得撕心裂肺，笑得肝肠寸断。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他的价值或许的确就只值这个十万。

“十万？”临琅丞抬起眸子，受伤一般地看向他，“十万是吗？”

其实十万不算少，至少他可以把利息还掉大部分，这的确会在一段时间内减缓他的压力。

但之后呢？

还是一样。

他没有能力一下子将那个债款还清，他依旧还是跌落在泥地之中怎么也爬不起来的凄惨家伙。

但只要他抓住这个机会……

正好，穆岘臣似乎不认识他了。

也对，他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能够认出他的概率的确也很小。

可能是因为临琅丞的话语有点冲，穆岘臣明白了，于是颔首。“十万不够，那么二十万如何？”

果然，有钱人涨个十万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只有他这种普通人才会把十万块当做是救命钱。

“如果可以……”临琅丞想着这么多年的苦难与痛苦，想着那陆少明目张胆的指名与威胁，最终本能战胜了理智，心跳如鼓地与穆岘臣谈条件。“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够帮助我还掉我身上所有的债款。”

“原来如此。”穆岘臣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没有拒绝对方的要求，也许对他来说这种明码标价的交易更加令他安心，于是他道：“可以，我会让……”

“为此……”临琅丞再次抬起了头来，眼眶已经微红，眼神却很坚定。“我想留在您身边，如果需要，我可以成为您的盾。”

这句话显然出乎穆岘臣的意料，但也的确让他对眼前的这个家伙多了一丝的兴趣。

“你可以说说。”

“我的欠款一共一百三十一万五千六百七十元，您只需要给我这么多，之后我一定会偿还这个欠款。”这是临琅丞最后的尊严，即便对方并未认出他的身份，他却依旧还是期望自己可以保留一丝自尊。

“我可并不认为你的一夜值这么多钱。”穆岘臣说出的话冰冷而实在，“当然，我也并不觉得你能够偿还这么多的钱……”

他停顿了一刻，竟然话锋一转。“所以你打算如何偿还？”

这个问题属实是问倒了临琅丞，说实话他也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于是他张了张嘴，道：“我、我可以为您照料生活起居。”

“那有管家。”

临琅丞抿唇，想了下，又道：“我力气很大，可以做很多家务。”

“你这身体还不如我们家的保姆。”

临琅丞连续两次提议被反驳，终于是开始口出狂言了。“我也可以陪您睡觉！”

他说出这句话之后，还喘了两口气，脸颊微红，大约也是觉得这句话非常的不自然与不正常。

说完的那一刻，他便后悔了。

就连穆岘臣都沉默下来。

临琅丞低垂下眼眸，既惊恐于说出这句话的自己竟然拥有这么大的勇气，也忐忑不安担忧着穆岘臣会不会把自己当做别有用心之人。

但穆岘臣什么也没有责怪，而是在短暂的静默之后，问了一句意外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临琅丞。”说出来的一瞬间，临琅丞便后了悔，脸色蓦地苍白了许多。

“临琅丞……”果然，穆岘臣对这名字的意见很大，就连眉眼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皱了起来。

他说：“我有个曾经认识的人也叫这个名字。”

临琅丞咽了咽口水，恐惧地回答。“我肯定不是您认识的那个人……”

“当然。”穆岘臣抬了抬锐利的眼梢，没有犹豫地回答。“不然我一定会觉得恶心。”

……

……

梦境结束的刹那，临琅丞流着眼泪，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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