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晚上的时候，徐冰隐约察觉到X的状态似乎与以往不太相同，他甚至经常望着门外黑漆漆的景色看到呆滞，直到徐冰让他做事才会猛然回头。

自从去过穆先生的家中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所以徐冰认为应该与这件事情无关。

想到今日X才用平日那种无所谓的态度看了好一会关于他们的综艺，徐冰觉得X出现问题应该是在晚上七点半的时候，那个时候X好像低头看了会手机，然后整个人就不对劲了。

这是什么原因呢？

徐冰的八卦之魂又生出来了。

他偷偷摸摸地尾随着X进了他的客卧，看着他抽出了一张摆放在书中的照片发呆。

那是什么照片呢？

他在门外故意喊X出来做事，然后才又偷偷摸摸地溜进了X的客卧，将刚刚X拿出来的照片重新拿出来了看了。

照片上是一位穿着警服的警员，脸颊端正，气质阳刚，一双深邃的眼睛好似包容万物，让人无端生出亲近之感。

这个时候，X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并且将照片缓缓地抽走了。

徐冰心中一个咯噔，赶紧回过身去，同时尴尬地露出了个笑脸，望着举着照片却几近静默的人解释道：“我……我就有点好奇。”

X低垂着眸子静静地望着他，漆黑如绸的眼眸之中积聚着无穷无尽的风暴。

**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的早晨。

因为昨天穆岘臣跟临琅丞说好了要去穆家老宅，所以临琅丞早早便起了床，同时陪着穆岘臣沉默地洗漱了一番，坐在了餐厅的方桌边。

一早上都没有说一句话，这让临琅丞有点忐忑。“今天……”

他刚刚开口，便听穆岘臣也开了口。“你今天不用说任何的话，站在我的身后就可以。”

穆岘臣说的笃定认真，这让临琅丞抿了抿唇，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自从上次解开了误会之后，他便隐约觉得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有想过这一天来得那么快。

穆岘臣与他的叔叔穆宪哲之间一定有一个结，而且是个绝对无法原谅的结。

可是穆岘臣不说，他便不问，就像穆岘臣所说的那样，他只需要静静地站在穆岘臣的身后陪伴着他，便是给予他的最大力量了。

穆岘臣太强大了，他能够抵御一切的痛苦。

可能是临琅丞的视线一直似有似无地飘过来，穆岘臣最终还是抬起了眼，用眼神示意临琅丞好好吃早饭。

临琅丞赶紧乖乖低头吃饭。

可是这个时候，穆岘臣却是轻轻地说了一句话。“你陪在我的身边，阻止我的愤怒。”

“……什么？”这话有点莫名，于是临琅丞诧异地眨了眨眼睛，但是当他的眼睛与穆岘臣对视的那一刻，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穆岘臣要他阻止他的暴怒，阻止他做出违反法律的行径。

他懂了，所以他在穆岘臣那黝黑的眼眸之下静默地点了点头，同时说了句。“放心。”

前往穆家老宅的路上一直很安静。

穆岘臣坐在后座，并未和临琅丞说过一句话。

临琅丞时不时地望向他，用手掌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希望能够压抑住他内心的怒火与愤怒。

他知道，今天的临琅丞将要和从前的自己道别，可他却又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今日，他一定会获得答案。

他的心脏微微揪紧，心里期待着当年的一切并没有那般的糟糕——即便他知道自己不过只是奢望。

穆家老宅处在极为安静的山脉之上，车辆蜿蜒着上了山，很快便到了穆家老宅的铁门口。

铁门口的监控察觉到了穆岘臣的出现，很快便通知了穆家老宅的管家。

老宅的管家是一位较为年轻的管家，他对于穆岘臣的出现感到诧异，但到底穆岘臣是穆家目前的掌权人，所以他不可能不放行，只是在放行的同时立刻和博玉芝以及刚醒的穆宪哲报告了。

穆宪哲对于他的出现倒是觉得有趣，他早就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到了关于临琅丞的真实身份，本来想着过几天时日再告诉那位已经失忆的侄子，可谁知他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是的，穆宪哲甚至已经确认了穆岘臣的确失忆的事实，而他只需要将临琅丞的真实身份告知对方，便能让那位永远没有错误的穆岘臣失误，而那时便是他的机会。

穆宪哲很快便洗漱好去见了博玉芝，同时用微妙的语气对自己的母亲道：“不知道那小子又闹什么脾气，您就别出去了。”

“那可不行。”博玉芝的表情隐没在佛堂中的光线下，让穆宪哲看不太真切。“有些事情，必须得要有个结论。”

穆宪哲算是明白了博玉芝的意思，当然他也没有真的拒绝对方，只是假模假式地用叹息的语气对博玉芝道：“妈，您倒也不用责怪自己，当年的那件事完全就是个意外，与您无关。”

“虽说如此，也是我种下的因，所以我只能去承受那个果。”

穆宪哲沉默了，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我想，那孩子会理解的。”

佛堂内没有再次出现声音，穆宪哲陪着对方在这佛堂之中站了好一会，博玉芝终于从那蒲团之上站了起来，同时伸出手，示意穆宪哲扶着她。“走吧，我们出去跟他们谈谈。”

当穆宪哲一只手握着拐杖，一只手扶着博玉芝一同出了佛堂，走进了大厅的那一刻，穆岘臣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了沙发之上，他身后还站着一位不速之客——临琅丞。

但相比于之前，博玉芝看向临琅丞的眼神并未有那么盛世凌人，反而是生出了几丝微妙的复杂与纠结。

临琅丞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可却又理解不了原因，便只是静静地站着，履行着自己对穆岘臣的承诺，静默地陪在他的身后，阻止他失去理智。

所以，他将一只手掌一直搭在了穆岘臣的肩膀上，给予着他温度与力量。

穆岘臣冷静地望着出现的两人，同时如同东道主一般示意他们落座。“请坐。”

博玉芝似乎不满了一瞬，但很快就被身边的穆宪哲给压住了。“妈，穆岘臣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们好好谈谈不好吗？”

对于博玉芝来说，身边的穆宪哲是她唯一的孩子，所以她真的很听从穆宪哲的话，于是只是点了点头，同时落了座。

落座之后，她的眼神有些飘忽，就连语气都不太正常。“今日怎么一句话也没有说便来了我这？你之前不是都说过永远不会踏进穆家老宅吗？”

“呵。”穆岘臣轻笑了一声，语气中的嘲讽好似在明示着老太太这句话的可笑。“这是我的老宅，我为什么不能来？”

“你……”博玉芝一点就着，但一看他身后的临琅丞又无法继续盛世凌人，反而有种老虎被拔掉牙齿的绝望悲哀，她眼神复杂地凝望着眼前对她毫无敬意的穆岘臣，开始从侧面打听穆岘臣这次回来的原因。

“我不是说过，不准让不是穆家的人进来穆家吗？”

“他现在是我的恋人，就是穆家的人。”穆岘臣的解释简简单单，却并未让老太太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时臭着脸，看向了身边的穆宪哲。

穆宪哲一副笑面虎的模样，面对穆岘臣他们依旧保持着微笑，就像是与眼前的两人毫无利益纠葛，而是真的把他们当做了自己的后辈。“都是一家人，何必在乎那么多，妈你也是的，穆岘臣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还不赶紧让阿姨去准备点好吃的好喝的。”

旁边的阿姨已经被眼前的阵仗给吓傻了，所以一听穆宪哲的这句话，简直就像是得了大赦一般，赶紧点了点头，像个兔子一般逃了。

眼下，大厅内便只剩下了四个人。

博玉芝一直在左顾右盼，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她一样，令她坐立不安。

穆岘臣看出了一切，却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所以你今天来到底是做什么的？”博玉芝是最不能忍受如今的气氛的，所以直接提出问题。

“奶奶。”穆岘臣的声音很冷，脸上也极为冰凉，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随意的态度好似已经将博玉芝所有的秘密都已经看了个一清二楚。

博玉芝的脸色因为而变得苍白。

这是她一生中少数懊恼的事情，午夜梦回之时，总是历历在目，令她仓皇失措，虽然穆宪哲一直跟她说这不是她的错，可是她这么多年礼佛，依旧没有将这事放下。

这是她一生的痛，原本以为会跟着她一同进入棺材板，谁知道最终还是要被发现了。

她的视线望向了穆岘臣身后站着的临琅丞，神情复杂。

临琅丞感受到她的视线，一时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又想着不能示弱，便又直直地回望过去。

博玉芝一时更加心虚了，竟是第一次不敢和这小子对视，挪开了视线。

而穆岘臣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

“奶奶，你是怕他吗？”

“什么？”博玉芝诧异地抬起头，眼睛里是逃脱不了的惊惧。

“奶奶，你怕他。”穆岘臣确定地道，“为什么？你和他是认识吗？”

“哈，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认识这小子，我是谁，他算什么？”博玉芝直接反驳，只是反驳的语气不是很坚定，非常虚浮。

就连临琅丞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奶奶，十年前，你为什么会和他的母亲见面？”终于，穆岘臣的一句话直接让博玉芝装出来的淡定全数破功。

她的手指颤抖着攥着手边的沙发扶手，身体几近颤栗，可她还存有一丝一毫的奢望。“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穆岘臣笑笑。“奶奶看来是年纪大了，记忆都差了点，你难道不记得十年前在环球路上万盛源茶室中的事情了吗？”

这句话，明晃晃地在说明穆岘臣已经知道了一切。

博玉芝终于闭上了眼睛，身形都佝偻了一些。

她知道，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