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比较稀罕,他从来无法想象,一个男人会为了爱情而抑郁,甚至会抑郁到自杀,他们明星不都是情场浪子吗?今天爱这个,明天爱那个,亦或是脚踏几只船,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怎么就出了杨轻舟这样一个另类?他不禁对杨轻舟有点刮目相看了,在那种乌烟瘴气的圈子,他居然还能独善其身。
等周筱走了之后,他忍不住打开手机,到网上搜索关明明和唐佳煦,看看她们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把杨轻舟迷得这样要死要活的。网上的两人,都是大眼睛,翘鼻子,鹅蛋脸,都很漂亮,漂亮得各有千秋。然而,这些女明星都是千娇百媚,各领风骚,一个赛一个漂亮,这两人漂亮归漂亮,但他也没看出她们漂亮得有什么过人之处,比她们漂亮的女明星有的是,杨轻舟怎么偏偏就在她们中的一棵树上吊死了?他究竟吊的是哪棵树?
他抿了抿嘴唇,皱起眉头思索着。
到明天,见了杨轻舟,他就不由自主地把他和那两位明星联系起来,暗暗打量杨轻舟跟谁比较有夫妻相,人往往会爱上和自己相貌有相似之处的人。他觉得凭这点应该可以判断出来。关明明的五官比较紧凑,有一种精明锋利的感觉,唐佳煦五官比较松散,跟杨轻舟的五官有一点点相似,应该是唐佳煦吧?他望着杨轻舟忍不住琢磨起来。
他紧紧地注视着杨轻舟,杨轻舟察觉到了什么,讶异地看着他,“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呃……”他窘迫地红了脸,讪笑着说:“没有,我……没有。”他支吾着说不出话来,连忙话锋一转,“你这两天感觉腰怎么样?”
杨轻舟还在狐疑地端详着他,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话。只说:“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他还是讪笑,“那就针灸吧。”
他往里屋一指,扭头先走了进去,直接走向玻璃柜去拿针灸针。杨轻舟跟了进来,疑惑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针灸结束后,来到外面的这间屋子,韩雁行问:“今天还散步吗?”自从那天杨轻舟要去散步,这些天来,每天治疗结束,杨轻舟都要去走走。他也每天都陪着他。
杨轻舟看着院子,点了点头,“去。”
于是,他们又吹着夜风,沿着那条萧索的水泥路又散起了步。黑夜像一张巨大的褴褛的黑绸缎,闪耀的星星和月亮,熠熠的灯光,树影子,山影子,人影子,路影子……各种影子,东破一块,西破一块,这里破一块,那里破一块,破得七零八碎,破得千姿百态,破得深浅不一。寒风一吹,就飘飘摇摇,随时要落下来压坍了整个世界。
静,特别的静,参差起伏的脚步声,嗒一下又嗒一下,有了自己的规律。杨轻舟依然走在前面,他依然跟在后面,杨轻舟依然是沉默的,像这黑夜一样沉默。他却还在想着杨轻舟和他的那棵树。他的那棵树,还有他与自己的距离,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他在这里能找到自己,那么,他在他的树那里弄丢了自己吗?
望着杨轻舟踽踽前行的背影,他犹豫了一下,追了上去,与杨轻舟并肩走了起来。然后,他又犹豫了一下,思忖着说:“嗐,我们两个单身汉,真是可怜,假如有女朋友陪着,在这样的夜晚散起步来,必定非常浪漫。”他故意提“女朋友”几个字,试探一下杨轻舟的口气。
杨轻舟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仿佛对他的话感到很意外,然后,又转过去,目视前方,只淡淡地说:“我不觉得。”
“为什么?”
“为什么要女朋友陪着?为什么要浪漫?”他又反问韩雁行。
韩雁行几乎被问倒了,讪讪地笑笑,“哪个人不喜欢出双入对,有个知冷知热的另一半呢?”
“我不喜欢。”他耿直地答,口气还是冷冷淡淡的。
“为什么?”韩雁行又问。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又反问。
“你一个人不觉得孤单吗?有人陪着不会孤单呀。”韩雁行说。
“我不觉得。”他说。
“难道你没交过女朋友吗?”韩雁行干脆直接问出来了。“你不觉得跟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很浪漫吗?”
他陡然停下脚步,然后,面对着韩雁行站定了,直勾勾地盯着韩雁行,“你是不是不喜欢陪我散步?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
“啊?”韩雁行愕然,随即才明白过来,他误会了他的意思,他以为他在拐弯抹角地抗议陪他散步的事。他立即解释说:“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我就是实话实说,没有任何别的意思。你千万千万别误会!”
他扭头看向夜空,仿佛在那里寻找着什么。然后,他才回过脸来,“我有点冷了,回去吧。”
他转身往回走,韩雁行着了急,他认真了,他真的误会他了。
“杨先生!”韩雁行追上去说:“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请你千万千万不要误会,我很乐意陪你散步。不!不是!我很乐意跟你一起散步,我只是一时感慨,想跟你聊聊天,仅此而已。”
他一面跟着杨轻舟的脚步,一面急切地解释着。杨轻舟的脸特别的模糊,他看不清楚,不知道杨轻舟是什么表情,只听到杨轻舟回答他说:“没关系,我知道。我就是冷了,也走累了。”
杨轻舟的语气那么孤冷,那么排斥。他心里一阵落寞。他无话可说,他还能说什么。他简直就是自作聪明,弄巧成拙!偷鸡不成蚀把米!他问这些干什么呢!管他是在哪棵树上吊着,他吊他的。他不过是他的医生,他只管给他治好病就好了,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
他真是懊悔极了,仔细回想刚才的话,那意思难免不会让人多想。他真是蠢!明天他还会让他陪着散步吗?
果然,第二天治疗结束后,杨轻舟没有再提散步的事,他问了一句要不要去散步,杨轻舟却摇摇头,直说:“太冷了,算了。”然后,就钻进了车子,直接回云罗去了。
目送车子远去,他还站在门口,还有点手足无措。
早晨的天非常冷,特别冷,冷得没有轻重,只一味地冷。阳光虽好,却是冷光,越明亮越冷,天空中仿佛也结了一层冰,阳光透过冰层,就变冷了,照在人身上还是不由得觉得冷。
这一整天,韩雁行都是怏怏不乐的,总觉得自己闯了祸,得罪了人,伤害了杨轻舟。散步应该是杨轻舟的自我救治,然而,却被他自以为是地破坏了。他是个什么医生!非但没把病人的病治好,反倒还阻碍病人自治。
现在该怎么办?怎么才能冰释前嫌?让杨轻舟放下芥蒂重新再去散步?
傍晚,杨轻舟和柳安如按时来了。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门,柳安如走在前面,笑容满面地跟韩雁行打招呼,杨轻舟走在后面,戴着白色的口罩,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眼睛却还是那么淡淡的,冷冷的。韩雁行若无其事地跟他打招呼,对他笑,“今天感觉怎么样?晚上睡得好吗?”
“还好。”杨轻舟简短地答复他,就跟着柳安如坐到了沙发上。
韩雁行笑了笑,心里有些些的惶恐,他们本来就隔得很远,现在,他们隔得更远了。想了想,他又说:“药应该快吃完了吧?明天给你补上。”
杨轻舟却跟柳安如面面相觑,没有吱声,是柳安如接的话,“好,那麻烦你了,韩医生。”
韩雁行笑了笑,偷偷地打量了杨轻舟一眼,留心着杨轻舟的表情。又问:“吃这个药有没有什么副作用?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杨轻舟眼睛动了动,却垂下了,没有回答,也没有看韩雁行。还是柳安如接的话。“没有,都挺好的。”
“那就好。”韩雁行说。心里却懊丧极了,见杨轻舟这么冷若冰霜,想必再去散步,已是不可能了。
“那就开始针灸吧。”他又看向杨轻舟。杨轻舟“嗯”了一声,起身就往里间走。他绕过办公桌,也走了进去。
杨轻舟径直趴在了按摩床上,他拿来针灸针,照常给他下针。屋子里静悄悄的,杨轻舟趴在那儿一动不动,韩雁行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话没说,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是在生他的气吗?虽然他说没有。他很想亲口问问,但,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踌躇了半晌,韩雁行干脆来到外面,辗转地向正坐在外间的柳安如打听。
“柳小姐。”他说,然后,就给柳安如递了个眼色,朝院子里一指,示意她到院子里去。
两人来到院子里,柳安如问:“怎么了?韩医生。”
他讪笑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
“就是什么?”柳安如迫切地问。他迟疑了一会儿,才把这事从头到尾都告诉了柳安如。
“哦……”柳安如恍悟,“是这件事啊。难怪昨天轻舟没有去散步,我还以为他真觉得冷了呢。”
“是的。”韩雁行有点尴尬地说:“都怪我不该问那些话。我在想,杨先生是不是生我的气了,这件事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没话找话,想跟他聊聊天而已。他要是散步,我还是很愿意陪着他一起去的。”
“我明白的。”柳安如笑笑说:“但是,只怕轻舟是误会成了别的意思。”
“别的意思?什么意思?”韩雁行紧张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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