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到她了？”何果反问。

“我探查了治安官看过的监控，她主动跟两个男人走了。”

“主动？”何果不信，不然为什么地上会有绿色丝带。“去了什么方向？”

云再的眼神落在前方更加深远的地方，“那边。”

虽有些怀疑，但她立马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天空中的乌云越来越密集，一滴雨落在云再的鼻尖，他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又紧接着跟上何果急促的步伐。

拐过几个围墙，何果走到了一条死胡同。

一个健硕的男人光着膀子从一个小门中出来，他肩膀上搭着一张毛巾，毛巾湿漉漉的。

夜色昏暗，灯光明灭，何果只隐约看见他打着赤膊，身上的汗珠在光线下泛着光。

她想起今天早晨在酒馆遇到的那一群肌肉男，倒是和这人的身材很相似。

刚想冲出去抓住男人询问一番，云再便拉住她的手腕。

何果触电一般甩开他的手，“干嘛？”

“他就是带走梦琳的其中之一。”云再的眼睛经过强化，在夜里也看得较为清晰。

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旦东告知的消息，与何果心中的猜测不谋而合。

她刚刚在看到肌肉男的一刹那，脑海里便产生了这种联想：梦琳搞不好是他们带走的。

救人要紧，她顾不上和他说什么，冲上前便与赤膊男人打了个照面。

赤膊男擦了擦眼睛，“哟，小姐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呀？”语气里满是戏谑。

何果不想与他虚与委蛇，“下午你们是不是绑走了一个姑娘？”

男人扯着嘴角一笑，问：“你说的是哪个？”

还有其他人？何果一脚踹过去，被男人躲开。

“要不你跟我走？我带你找她。”男人嬉皮笑脸抓起手中的毛巾，朝着何果这边环过来。

一只手在他肩膀上用力一拽，赤膊男“哎哟”叫了一声，借着灯光，他看见一个人背着双手，像一条灵活的蛇类一般像自己游曳过来。速度之快，远超他的想象。

那只手冰冰凉凉的，卡在他脖子上，差点让他断了气。

他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意识体逐渐处于一片雾蒙蒙的状态，一支利剑一般的黑色物体，正刺破这雾气，直奔自己的本体而来。

他无力地打开自己的意识体大门，瑟缩着等待这支利剑无情的抢夺。

云再看着他颓然地跪坐在地上，像是睡着了。

不一会儿，他放开手，赤膊男像一滩白花花的猪肉，瘫软在地，再没有半点力气挣扎。

“我从他的记忆中看到，他们把梦琳送到了一间小黑屋里，那里还有一些其他女性。”

小黑屋，听起来情况不是很乐观。

何果本以为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向导，没想到他能够轻易探知别人的记忆。

她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长相平平的男人。

“能看到在哪里吗？”何果问。

云再抬步往那道小门走，“跟我来。”

这时候天上的雨开始抖落起来，一滴滴打在何果的身上，她抬手抹了一把脸，然后朝那赤膊男狠踹了几脚，跟上了云再的步伐。

小门内的空间高度比他们俩还要矮一些，他们俩不得不半曲着身子在里面行走。

云再通过探查赤膊男的记忆，得知了这段路的走法。他一边走一边打量四周的环境，这小门内确实别有洞天，像是步入了山洞似的，两边墙壁凹凸不平。他参照赤膊男的样子，在一处石壁前停了下来。

何果不明就里地跟在他身后，见他突然踟蹰不前，问：“怎么了？”

云再伸手将石壁上一个探照灯拆下，又将后面的线路重新搭好。

此时，探照灯熄灭，一条通风管道的盖子从他们头顶落下。

云再翻身爬上通风管道，从上往下向何果伸出手，“从这里进去，不容易被发现。”

何果捡起地上的盖子，稍作迟疑，将手递给了他，翻身进入通风管道。

一片黑暗中，何果稍一抬头，便触到管道的顶部，触感却是软绵绵的，她这才发现，面前这个男人的手举在自己的头顶，给自己充当了人肉垫子。

“小心。”他关切道，手触在她刚刚淋了一些雨滴的头发上，有些湿意。

待何果弄明白这里的大致高度，他移开手，朝前而去。

通风管道比起刚刚进门那一截山洞一般的通道，显得更加狭窄，因此两人也只能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匍匐爬行。

云再想起在冰川矿区的时候，几个人在一个更加逼仄的山洞中前行，何果在前他在后，那时候他只顾着注意通道内的情况，并未想太多。

而现在，他们几乎又面临同一种状况，而这一次，他在前何果在后。而何果意识体的实质，极有可能就是田可颂。

当年闹到离婚，他也没有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如实告知，而现在，他更不可能主动暴露自己与她的过往，那样只能惹她生气甚至厌烦。与其讲起那些令二人不愉快的经历，主动揭穿当年自己的谎言和欺骗，不如以新身份重新认识。

两人在曲折回环的管道内爬行了一阵子，前方出现了一阵微弱的亮光。

云再朝前挪动几步，透过亮光摸到一个没有盖严实的盖子，透过缝隙，他看到两个赤膊男正在下面对着监控啃着炸鸡腿，他们的手边放着几把刀具和几支枪。

安赛群岛内一直禁止私人配枪，可这里竟然出现了。这也说明了这里的人游离于法外。

两个赤膊男的左边，有一道铜制的大门，上着一把巨大的密码锁具。

他继续朝着里面爬行，才发现前方的的管道竟然也安装了一道栅栏，上面同样上着一把厚重的锁具，这令他无法继续向前。

云再前行的时候，何果也透过那个罅隙看到下面的情况。两个男人，几支枪距离他们大概半米的距离，如果稍有不慎，他们的子弹可能会比她下去的速度更快。

正在犹豫间，云再从前面退回来。

他将头调转过来，与何果一起看着下面的情况。

从下面空间透进来的光线照射到他的脸上，何果看着他的嘴巴动了动，但着实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摇摇头。

云再只好抓住她的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写道：等待。

手掌间传来酥酥麻麻的指尖落笔，何果感觉有些怪异，但形势所迫，她只好在这种怪异的氛围中继续安静地呆着。

她当然明白，此刻并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她想了想，用食指指了指自己，抓过云再的手，写道：打人。

又指了指他，在他手心继续写：探查。

我打人，你探查。这样的配合符合何果的预期。

云再看着她写下的字，有些诧异。他不是没有见过何果打人，甚至她打起人来，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可田可颂并不具备这种打架的能力，她遇到危险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如果是田可颂在另一个人身上存在，那原本的何果去了哪里？

难道合二为一？

这样的人，还是田可颂吗？

何果看他沉默着，没有再到她手心写字，便以为他认同了她的提议。

下面的两个赤膊男人吃完了鸡腿，躺在椅子上放松身心。

一个男人打了个哈欠：“你看会儿监控，我眯会儿。”

另一个男人回了声“好”，拿着一支牙签开始剔牙。

等那个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的男人开始打起了鼾，另一个男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抖动二郎腿，窝在椅子上哼着小曲。

何果悄悄拉开了这个透光的盖子，云再盖住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一人打架一人探查？

他接过她手中的盖子，将嘴唇靠近她的耳朵，低声说道：“我下去，你等着。”

说完他便接过她手里的盖子，猛然一拉开，更加明亮的光线照射到他们俩的脸上。

他纵身从盖子开启处跳下去，像一道闪电一般劈至那个正在看监控的男人身边，他站在那个男人身后，用一道阴影将他盖住。

男人陡觉灯光变暗，刚想伸脖子抬头，便见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自己的上方。

那人的眼中全是肃杀之气，吓得他喉咙里差点发出一声嚎叫。

不过这声嚎叫还未冲出喉咙，他就一脸茫然地倒在椅子上，失去了自主意识。

那个正在睡觉的男人没有一丁点察觉，仍然在发出均匀的鼾声。

云再几步过去在打鼾男人的额头上点了一下，那人的鼾声也停止了，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整个过程快到只有十几秒钟，何果看得惊呆了。

见那两个看守监控的男人相继失去了意识，她从洞口跃下，几步跑到云再跟前。

她朝监控上看了几眼，这监控上面的画面既有外面的，又有里面的。

从监控画面看，里面有六七个房间，每一间房子里面都有好几个这样健硕的男人。

他们有的匆匆在搬运着一些箱子罐子，有的在往一片小池子扔着什么东西。但从这些画面来看，他们更像是在从事某种流水线生产。

她的目光在几个分屏上扫过，但都没有看见旦东刚才所说的有几个女性的房间。看样子只能进去打探打探。

“走吧。”她对身边这位出手速度快得出奇的旦东说道。

见他的目光此刻正落在那些屏幕上出神，像是在想什么。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云再将视线从监控视频那一片水池子上收回。

那片池子他实在有些眼熟，他最近恢复一部分意识以来，夜晚的时间常常飘在那样一片水域中。

那水面上闪烁的白光，像萤火虫一般密密麻麻。

那分明是……无数剥离身体的……元星人意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