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志玄反应过来，郑重其事道：“对，无论世民是什么身份，我段志玄都以有这样的好友为荣。”

呸！你们这群寒门穷鬼，就是跪在地上求我，我唐国公府的嫡公子也绝不给尔等高攀的机会！李元吉心里气得要爆炸，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往外走。

李世民回望他的背影，四弟对他好像有些误会，这孩子自长安回来后更加古里古怪的。

段张氏正身体僵硬的端端正正跪坐着，想挪动身体却又不敢，往日段志玄带她出门与贵妇人相交，她都是小心翼翼陪在末座，没人会注意到她。如今居然与唐国公府二少夫人分主宾同坐，她更是一丝不苟，生怕闹出笑话。

观音婢对莲荷道：“去取两个大靠枕来，我的腿有些麻了。”莲荷虽然心中疑惑，却依然照办。

段张氏心道，不怪我不习惯这种坐姿，没看少夫人都腿麻了吗？

观音婢倚在大靠枕上，换了个舒适的坐姿，对段张氏道：“段家嫂子，今日没有外人在，不必如此拘束。”

段张氏开心接过另一个大靠枕：“就听少夫人的。”

观音婢摆了摆手道：“都说了别唤我少夫人了，如段兄一般称我为弟妹。”

段张氏露出憨厚的笑容，双手不自觉在衣服上摩挲。

水仙捧了茶水来，观音婢亲手递给段张氏一盏，道：“嫂子尝尝看，这是明前龙井。”

段张氏满脸惭愧，捧着茶盏道：“以前和夫人们喝茶时，她们总是要说上一大堆，什么几泡什么汤色，我可说不来。”

观音婢道：“我这里才不兴这些，只不过若是您喜欢便多饮几盏。”

段张氏一口饮尽后，砸吧了一下嘴道：“喜欢，喜欢。”

观音婢微微一笑，欠身为她倒茶。

段张氏瞧着她动作轻盈，仪态翩翩，苦恼道：“我觉得少夫人比那些夫人更加好看，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观音婢毫不做作的爽朗一笑：“嫂子这是在夸我。”

段张氏道：“之前志玄说带我来唐国公府做客，吓得我几宿都没有睡好觉，我这人没念过书，粗俗，就怕丢了志玄的脸面。”

小婢女们奉上点心果子，观音婢朝着段张氏推了推，道：“看得出来，嫂子和段兄感情很好。”

一抹红色爬上段张氏的脸庞，道：“我俩打小一起长大，他和他爹是从外地迁来的，家里就两口人。我们两家是邻居，我家是开点心铺子的，小时候他家穷，我爹总让我往他家送点心。我阿弟还小，父母舍不得我远嫁，后来他爹和我爹一合计，干脆就让我俩定亲了。”

观音婢笑道：“难怪段兄对嫂子如此情深义重。”

段张氏圆润的脸庞上满是害羞。

观音婢捏起一块红豆糕递给她，道：“既然嫂子娘家是开点心铺子的，还请尝尝我们府上的点心做得如何。”

段张氏仔细品尝后道：“少夫人府上这红豆糕味道很特别，像是加了一味我说不出名字的果浆。”

观音婢笑道：“嫂子好舌头，这红豆糕别有一番滋味的秘诀就在于里面加了南粤来的一种叫做椰子的浆汁，所以口感滑腻香醇。”

段张氏眼睛一亮：“少夫人还懂做点心？”

观音婢阖首：“幼年时学过一些，不过肯定比不上嫂子。”

段张氏神情逐渐活跃起来：“我们那都是乡下把式，上不得台面。现在志玄做了官，家里爹娘年纪越来越大，点心铺子便关掉了。想吃的时候只能自己在灶上胡乱弄些。少夫人刚刚提到那种浆汁，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两人便聊起各种点心的制作方法来，段张氏看观音婢的眼神也越来越亲近。

书房里，段志玄看着眼前的茶杯闷闷不乐，左右环顾，我酒呢？

李世民笑骂：“你个酒鬼，先说正事，一会儿再陪你畅饮。”

段志玄瞬间收回垂涎美酒的怪样，道：“是上次咱们说过的神兵之事吗？”

李世民点点头，对旁边有些不解的刘文静道：“刘兄，一日我在翻《三国志·魏书·郭嘉传》时，读到郭嘉建议曹操下令丢掉多余的辎重，派出轻兵，全速追击敌军，深入敌境，大胜袁尚的故事。这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打仗也是一样的道理，千里奔袭，兵贵神速。我和段兄聊过后，便起意要组建一支千人的强兵劲马，训练其奔袭进攻，以后专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来重创敌军。”

刘文静道：“你说得对，《孙子兵法》有云：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兵贵神速是一条颠簸不破的道理。这组建神兵之事，国公大人准许了吗？ ”

李世民的双眼炯炯有神：“我爹同意了，并亲自命名为“疾风营”，让我全权负责此事，他老人家麾下的有三万将士，选出一千人来应该不难。”

刘文静抚掌大悦：“好！那为兄便以茶代酒祝愿世民早日建成疾风营！”

壮志在李世民胸中澎湃，他欢心鼓舞道：“还请刘兄段兄助我，刘兄颇通兵法，段兄弓马娴熟，我欲以段兄为我的副官，段兄是否愿意？”

段志玄举起茶盏道：“只要世民一句话，段志玄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李世民目光如炬，慷慨激昂：“好，兄弟齐心能断金，我们将来必能做出一番大事业 ！”

刘文静和段志玄受他鼓舞，热血沸腾，两人正准备举起茶盏一饮而尽。李世民突然抓住段志玄捧着茶盏的手，道：“还喝什么茶，清风朗月，拿好酒来！今日我们不醉不归！”三人相视着哈哈大笑。

出云院正房里，段张氏摸着鼓鼓的肚皮，看着眼前的空空如也的盘子，神情又尴尬又沮丧。

少夫人太热情了，不知不觉中她便吃撑了。段张氏很想捂脸大哭，自己是不是又给志玄丢人了。

观音婢看出她的心思，道：“嫂子喜欢吃我府上的点心，这证明我们厨下的手艺好，点心做得不赖，能得到您的认可我真是高兴。莲荷，去厨房问问，今天谁做的点心，我这里有赏。”

段张氏心中的紧张有所缓和。

观音婢又道：“嫂子在家里一般都忙些什么呢？”

段张氏进门时看到这间屋里放着许多书籍字帖，想来少夫人闲暇之余一般是写写字看看书，但是自己不会这些。她双手在裙摆上摩擦着，结结巴巴道：“就做饭，织布，染布，做衣服这些。”

观音婢睁着大大的杏眼望向她：“哦？嫂子居然还会织布染布吗？”

会织染布匹很厉害吗？段张氏满心疑惑。

普通人家的生活不就是你挑水来我浇园，你织布来我耕田吗？

观音婢解释道：“我只会做点女工，打小连织机都没有见过，嫂子好能干呀。”

段张氏被她夸得脸色通红，道：“我身上这件衣服便是我自己织布染色的。”

观音婢探身过去摸了摸她身上的布料，虽然不如绸缎般滑腻温润，但细密结实，染成了均匀的天青色。

观音婢满脸敬佩道：“嫂子您不说，我还真瞧不出来。这布织得真好，染色也漂亮。”

段张氏见她夸得真诚，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坐姿也越发从容。

观音婢对着她眨眨眼，脸上挂起女人都懂的八卦神色，道：“嫂子，我冒昧打听一下，为何刘兄的夫人今日未能一起过府做客？”

段张氏猛然拍了一下大腿，道：“弟妹你不知道吗？刘兄还未娶妻。”

想到环佩的嘱咐，观音婢也顾不得为何段张氏突然就从“少夫人”转变到“弟妹”了，好奇的探过头去，道：“可我看着刘兄比段兄和世民要年长很多啊。”

段张氏偷笑了一声，道：“刘兄比我们家志玄大二十岁。”

观音婢挑起娇俏明媚的柳叶眉，道：“那他为何至今没有娶妻呢？”

聊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最能拉近女人之间的距离，段张氏挪了挪身子，坐得离观音婢近了许多，压低声音到：“我听说刘兄年轻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未婚妻子，两家正打算商量嫁娶之事时，刘家遭遇了不幸，刘兄的祖父和父母接连去世，家里穷得都揭不开锅。等刘兄守完九年孝，他的未婚妻早就嫁给别人了。”

观音婢跟着压低声音道：“那他现在是晋阳城的父母官，没理由娶不上妻子呀。”

段张氏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可他这人像根棒槌，一门心思办差事，家中也没个长辈给操持，就给耽搁了下来。”

观音婢不禁心忧，看来环佩之事困难重重啊。

书房中，酒至酣醉。

段玄志趴在李世民肩头醉醺醺道：“世民，你放心，有兄弟我在，疾风营的骑射功夫会一日千里，一定不让你在国公面前跌份。那个李元吉是个什么玩意，他根本就不配跟你比。”

刘文静也有了些许醉意，趴在李世民的另一肩膀上，道：“唐国公诸子中，世民才是有大本事的人。”

李世民左边看看，右边瞅瞅，认命搀扶着两兄弟往外走。刚好遇到寻过来的观音婢段张氏二人。

段张氏一见段玄志酩酊大醉的样子，迅速大步跨上前，一把拎住他的耳朵。

段志玄惨叫着睁开眼，看着段张氏迷迷糊糊道：“娘子~”尾音拖得很长，可怜兮兮的，好像在撒娇求她放手。

段张氏撒开手，怒气冲冲问：“段志玄，我问你，你有没有错？”

段志玄捂住耳朵，乖巧点头：“有错。”

段张氏插着腰问他：“错在哪儿？”

段志玄觉得脑子像浆糊一样，他努力的想了又想，道：“错在不该长耳朵。”

一旁的观音婢和李世民同时噗呲一声。

段张氏恐吓道：“段志玄，你在世民这里喝酒便也罢了，要是敢和那些狐朋狗友喝酒，老娘便拧断你的耳朵。”

段志玄醉眼迷离嘟囔着：“娘子好凶，你要是像弟妹一样温柔就好了。”

插着腰的段张氏喷了他一脸：“老娘要是这么温柔，还用得着你？”

段志玄转向观音婢，觉得脑子打结，怎么也想不明白。

不对啊，为何早上战战兢兢进府的小媳妇又变回了河东狮？

弟妹，你对我娘子做了什么？她哪来的胆子在唐国公府撒野啊。

观音婢：聊八卦聊的……

我是存稿箱，求收藏。

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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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