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婢眼里满是愕然的神色，公公内院人数众多，其中不乏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没想到如今竟是荤素不忌了。想起窦氏那般惊才绝艳的一位女子，当初也是李渊千般恳求才得来的妻子，如今竟要面对这些。

观音婢从李世民膝上挪下来，静静坐在一边，眉眼间很是黯然。李世民从后面将她揽在怀里，轻声哄着：“小机灵，不开心了？”

观音婢摇摇头，道：“我只是担心，娘亲性子端方，要是知道了此事……”

李世民闻言脸色也僵硬起来，不禁在心里埋怨了爹爹几句。想到窦氏因为身体的缘故鲜少迈出房门，就像被禁锢在墨韵堂一样，他不由得有些心酸，将头埋在观音婢的脖颈处，声音闷闷的：“你多去看看娘亲，陪她消愁解闷。”

观音婢将手覆在他的手上，认真的应下。

翌日，观音婢亲手备了些好克化的小食去看窦氏，到墨韵堂正房时，却觉得屋内气氛很是奇怪，黄花梨制成的案几翻倒在一旁，茶盏碎了一地。

窦氏歪在床头，脸上犹带着薄怒，汪嬷嬷正一遍遍抚着她的胸口，帮她顺气。观音婢心中一惊，难道婆婆知道薛氏的底细了？哪个下人敢在身子骨不好的夫人面前嚼舌根？

她连忙放下手中的食盒，快步上前劝慰道：“娘亲，快别生气了，旁的都是小事，您的身子最要紧。”

窦氏的脸色惨白，她有气无力道：“你也知道那个孽障做的好事了？”

孽障？难道说的不是李渊？

窦氏冷笑道：“他奉命去为萧氏送上寿礼，听闻杨广将萧氏留在长安，带着太史监和后宫众人出巡了，这个胆大妄为的逆子竟然追着銮驾而去。”

逆子？这骂的是李元吉？再转念一想，李元吉去找杨广了？难不成他要告发李家的谋逆之举吗？

这一猜测让观音婢心惊肉跳，她连忙追问道：“四弟为何去追銮驾？”

窦氏满面寒霜：“他还以为大隋朝正值鼎盛时期，一心想捞个驸马来当，好压制住几个兄长，真是个蠢货！观音婢，万一被他毁掉这满盘布局，可如何是好！”

看着窦氏止不住的怒意让脖颈上青筋毕露，汪嬷嬷满脸担忧地冲着观音婢使眼色，观音婢想着得快点安抚好婆母，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她心下飞速思量，换上欣慰的笑容，劝道：“娘亲，这也许是好事。您想啊，在皇上眼中，四弟执意尚主会是李家忠诚的信号，这表示我们李家愿意绑在大隋这艘船上，会减轻皇上对公公的猜忌。毕竟这府内府外，可有不少宫内的眼线呢。至于公主能否娶回来，还得二说。即便将来四弟真的带回来一位公主，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当务之急，是利用这件事为并州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与军饷啊。”

窦氏听完她的话幽幽一叹，道：“就依你，只是这样一来，老四的婚姻大事就难了。罢了，这就是他的命数。你等着，我写几封信，你让李寿送出去。”

过了两个月，临近冬季之时，李元吉依然随帝驾在淮南停留，始终未归。

行宫内歌舞升平，满脸红晕的杨广举着酒杯，询问在一旁躬身伺候的李力：“你是说李渊夫妇有意让他们的第四子尚主？”

李力恭谨道：“回陛下的话，的确如此。根据密探传来的消息，李夫人亲自写信给李元吉，让他在陛下面前好好表现，一定要为李家引得凤凰归。而且李夫人还托了信慈郡主去探皇后娘娘的口风，依老奴看，李家之心颇为诚恳。”

杨广晃了晃酒杯，得意洋洋笑道：“我说李四这小子怎么就厚着脸皮在行宫住下了，原来如此啊。”

李力脸上露出一丝谄媚的笑容，道：“虽说唐国公乃陛下的表哥，可皇亲众多，一个表哥并不算出众，唐国公想要更多圣宠，与陛下结下儿女亲事才是万全之策。”

杨广听闻之后哈哈大笑，道：“算他李渊识相，朕身边就剩下祁阳、宜阳两个女儿了，你去跟她们说说，她们谁看上李家子，朕自有十里红妆相许。”

李力正要躬身退下，杨广又道：“高士达死后，有一股势力不小的流兵往并州方向逃去，你传令兵部，命他们好好送一批辎重去并州，让李渊给朕灭了这股残兵！”

待李力奉命而去后，杨广心浮气躁将酒杯扔在案几上，他身后的帘子里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太史监监正，他捧着罗盘跪下道：“陛下，臣测算过了，那个女子并不在此地。”

杨广听完出奇的愤怒，呵斥道：“混账！朕听信了你的话，带着你一城一池寻找那个女子，可你总说找不到，你这个太史监是不是在戏弄朕！”

太史监监正吓得连连叩首：“臣没有，臣不敢，臣说的都是实话！”

晋阳城中，正在紧锣密鼓暗中筹备兵器甲胄的李渊莫名其妙收到一批辎重，一切如同天上掉馅饼，不禁喜出望外。负责押送的兵部官员恭维道：“国公爷虽然远在并州，却简在帝心啊。”

李渊向长安方向拱手道：“皇恩浩荡，老臣没齿难忘。”然后亲手将荷包塞到官员手中。

兵部官员笑嘻嘻接下，道：“国公爷，高士达留下的反贼，可就全靠您了。”

李渊道：“此乃李某份内之事。”

李渊安置好兵部的官员后连忙将此事告知窦氏，身材瘦削的窦氏靠在床头，懒洋洋道：“这得谢谢你的二儿媳。”

李渊好奇道：“哦？这事与长孙氏有何关系？”

得知事情起因经过之后，李渊面带悦色道：“没想到长孙氏竟如此聪慧，这是世民的福气。世民心心念念想要带兵打仗，我看这次就让他来当主将。高士达残部不过八千余人，换来一大批粮草军械，咱们这次可是占了长安那边的大便宜啰。哈哈。”说到最后，李渊爽朗的笑了起来。

窦氏也微微一笑，转过脸去却是满眼淡漠。

出云院中，红豆和蓼花正围着观音婢说些家长里短，话题兜兜悠悠到了李渊后院最新进来的这个薛氏身上。

红豆对着观音婢眨眨眼，满脸神秘道：“少夫人，这个薛氏叫做薛红袖，是听雪院薛玲珑的族姑，听说这个薛红袖就是四公子献给国公大人的。”

观音婢和蓼花双双惊讶得张大嘴，一个温婉灵动，一个清纯可人，两人皆是眉眼如画的美人，此时露出一模一样的神情，让红豆看得错不开眼。

观音婢心道：李元吉给李渊送了房里人？还是一个嫁过人的女子？这父子俩真是的，一个敢送，一个敢收。

红豆凑近观音婢，满脸认真道：“少夫人，四公子此举必有所图，我觉得他是想让薛红袖给国公大人吹枕头风。四公子对二公子三公子都有恶意，您这边可得有对策啊。”

一旁的蓼花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浮现不安的神色，观音婢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至于也给国公大人献上美人吧，先不说是否有用，单论此事对娘亲的伤害，就不可取。再说了，这做儿媳的，哪能去管公公的房里事。”

言至此处，三人抛下这个话题，又热热闹闹聊起来最近晋阳城中女子打扮的新风尚。须不知在一盏茶前，一道颀长的身影就止住了步伐，姿态慵懒地倚在门口偷听她们说话，他的一对星目闪闪发亮，其中满是感动，那神情颇像被撸顺毛的大狗狗看到了主人，要是有尾巴早就摇晃起来了。

从内室出来的莲荷注意到门口的异动，连忙咳嗽一声，观音婢三人抬头望去，偷听小娘子们说私房话的李世民被抓了个正着，他掩藏住慌乱，连忙站直，长身玉立，器宇轩昂，玉树临风。

星目剑眉，神色郑重，满脸正色。

总之，刚刚那个偷听得津津有味的人不是我。

李世民清了清嗓子，道：“观音婢，替我收拾行装，爹爹命我去剿除高士达残部。”

世民要去打仗？观音婢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急急站起来道：“世民，你要带兵出征吗？怎会如此突然？”

红豆和蓼花对视一下，站起来行礼告退。

李世民看着神色慌张的观音婢，鸦羽一般的长睫毛都遮不住她那双杏仁大眼里的担忧，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交缠在一起。李世民很少见到这样的观音婢，在他的记忆里，观音婢一向都稳重自持，端庄得体，只是偶尔有点小可爱的样子。

他心口像被人打了一拳，有点闷闷的疼痛，不禁叹了一口气，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声音低沉：“小机灵，别担心，要相信你的夫君。高士达被太仆杨义贞所击，兵败战死，有一股残兵流窜到了并州附近，他们向天借胆，竟然就在并州边界扎营了。”

观音婢很沉默，只是双手紧紧抱住李世民，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说着说着李世民的语气中带出几丝得意来：“老天爷将他们送上门来，虽然只有区区几千人，但这份礼物我也是收的，不嫌弃。小机灵，你就等着你夫君凯旋而归吧。”

李世民语气中的自信稳住了观音婢的心，她抬起头来，捶了李世民一下，道：“你可不许说大话，要说到做到。”

抱歉，好久没写了，有点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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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