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和李世民合力糊弄住李力后，李力不再提暴民杀头之事，他巡视了一番李渊麾下的将士，问道：“既然马邑郡已经肃清，这些官兵是不是该回营了啊？”

李渊自然称是，并且当着李力的面，吩咐诸军的将领带着人马回到原本的驻地。

小半天时间后，一众人自马邑郡回到晋阳城李府中，其中包含李力和人数众多的禁卫军。

骑在骏马上的李建成器宇轩昂，他笑意满面道：“算着日子，四弟和公主也该回府了。”

提起新过门的儿媳妇宜阳郡主，想到李元吉应该顺利返回晋阳，李渊抚着胡须也笑起来：“是啊，见到公主，你娘亲还不知道有高兴呢。”

被李渊和李建成夹在中间的李力看了看这对父子，他们脸上的笑容是那般真实，一时间他心中也狐疑起来。

李世民和李玄霸跟在他们后面，李世民优哉悠哉骑在马上，一边吊儿郎当和三弟玩着打手板的无聊游戏，一边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打量着身后的禁卫军。

李力果然是杨广心腹中的心腹，此番出门竟然带了两千禁卫军，个个都是年富力强的练家子，堪称精兵强将。

想到李力催促驻兵各回营地，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李世民心中升起，他笑嘻嘻对身边的朗月道：“听说这个地方的酒有几分名声，你买上几坛给段志玄送去，就说最近我要留在府上招待贵客，之前与他约的酒局作罢。”

朗月应下，调转马头离去。

李力转过头来，装着好奇的样子问：“李二公子，段志玄是谁？”

李世民满不在乎道：“嗨，一个七品小官，我的酒友，不足一提。”

待到了李府门口，李力突然一拍脑袋，道：“哎呦，瞧咱家这记性，国公大人，陛下还有一道圣旨要咱家带给您。”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玉轴圣旨。

李渊父子见状赶忙下马，令大管家李福摆上香炉，除了卧病在床的窦氏，李家其他大大小小的主人皆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唐国公李渊一家替朕镇守并州，劳苦功高，特赏黄金万两，珍珠千斛。李家次媳长孙氏名门佳媛，诞钟粹美，含章秀出，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树芳名于民间，特敕封为正一品衡国夫人，食邑三千户，禄米四百石，职田九顷。钦此！”

李家众人抬起头来，李建成等人觉得这道圣旨莫名其妙，为何单单敕封长孙氏为国夫人？如果说是陛下有意犒赏李家家眷，然而圣旨中提都没提到窦氏和郑观音，这让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李世民却觉得心中作呕，他眼里淬着冰雪寒意，双拳紧紧握起，脖颈间青筋毕露，圣旨中很多话，譬如“名门佳媛，诞钟粹美，含章秀出，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乃是皇家封妃时常用的赞词。杨广老贼果然还没死心，一切昭然若揭！

李力收起圣旨，笑容里带着狐狸般的狡猾，满脸谄媚道：“衡国夫人，您接旨吧。”

观音婢听清圣旨内容时，寒意一点点从脚底升起，此刻她面白如纸，没有一丝丝血色，她只能僵硬地转头望了一眼李世民，然后缓缓起身上前，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李力笑容谄媚地将圣旨交到她手中，躬身说了一句：“夫人，我朝难得敕封一位国夫人，皇后娘娘想见见您，请您这就随咱家回长安给皇后磕个头吧。”

话音刚落，李力身后训练有素的禁卫军让出一条小道来，李力示意观音婢上路。

李世民心下一沉：果然敕封是假，想把观音婢诓骗去长安为真！杨广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

观音婢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她亭亭玉立的站着，似乎被黏在原地。她并不言语，只是扭转天鹅般优雅的脖颈，目光在李世民身上徘徊着，带着无限留恋。

其实观音婢早就猜到杨广不会轻易放弃，可一切到来时，百般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不，她不能跟着李力走！

可接下来她的公公李渊会怎么办呢？会答应，还是会抵抗？

遗憾的是李渊麾下的大军回到了各自的驻扎地，而此时李府的大门被一圈禁卫军围得水泄不通。

她无处可逃。

这一切李世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的理智被铺天盖地的怒意冲击得荡然无存，准备跃身而起掐断李力的喉咙，好叫这阉贼知道自己的厉害。

李世民刚刚抬起手臂，李渊突然回身用凌厉的眼神止住了他，示意他看向周围林立着的全副武装的禁卫军。这些禁卫军不约而同将手放在武器上，个个严阵以待，只要李世民一出手，迎来的就会是刀林剑雨。

二千禁卫军啊，足以让李家血流成河。

李渊笑盈盈上前，一咏三叹道：“这是我们李氏一门的荣幸，老四刚刚迎娶一位公主，老二家的又被封为国夫人，试看整个大隋的豪门贵族，哪家有我李氏的尊荣！陛下爱重李家，天恩浩荡，我等感激涕零！”

李世民也回过神来，他勉强自己用力咽下喉咙中火辣辣的屈辱，笑着起身：“李公公，内子被封为国夫人，此乃世民的荣耀，还请您容世民备些东西，好孝敬皇上和皇后娘娘。”

李力尚未接话，李渊听懂了李世民的意思，他伸手揽住李力的肩头，态度爽朗道：“李公公好不容易来一趟并州，给老夫一个面子，老夫已经让人备好酒席好好款待您。这就请吧！”

李力被李渊带着往府内走去，他心想，禁卫军已经将李府团团围住，即便一只鸟也飞不出去，想来吃顿饭应是无碍。唐国公如此热情，若无缘无故泼了他的颜面，怕是说不过去。

眼看着李渊和李力两人走远，李世民旋身抓住观音婢的手臂飞快朝僻静处跑去。

观音婢觉得自己的脚软绵绵的，浑身使不上劲，只能任由李世民拖着跌跌撞撞向前。好在一小会儿后，她就被李世民推进一处假山的山洞里，背靠在石墙，观音婢才没有倒下来。

李世民握住她的双肩，用祈求的语调道：“观音婢，我们不要这个一品衡国夫人，好不好？我以后会给你更好的，我不想让你去长安，我不能没有你！”

观音婢机械的点了点，她伸手抱住李世民，这是她的夫君啊，是那个百般宠爱她的夫君，是那个千般万般懂她怜她的夫君，是她想要携手一生的夫君啊。

此时时刻，无论世民说什么，她都必须应下。

她想要他开心，哪怕只有片刻的开心。

因为她不知道，一顿饭的时间之后会发生什么。

李世民看着观音婢呆呆点头的样子，眼泪不禁掉了出来：“小傻瓜，就这么相信我啊？”他伸手刮了刮她娇翘的鼻头，凑到她的耳边道：“别担心，我已有安排，段志玄会带疾风营来。”

观音婢抬起头，空洞的眼神里开始有了溢动的光彩，她急急道：“此话当真？”

对啊，她怎么把疾风营给忘了？这可是李世民千挑万选出来的千人将士，一直作为李家的底牌，就驻扎在晋阳城内，而段志玄就是疾风营的副将。

李世民点点头，道：“我与段兄相交多年，我想要做什么，他会懂的。”

其实李府内亦有家将健仆，只是禁卫军人数众多，恐有不敌。若是加上疾风营，那么谁胜谁负就说不定了。

李世民握住观音婢的双手，郑重虔诚道：“观音婢，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哪怕要我付出生命，我也不会让杨广带走你。”

观音婢用力摇摇头，道：“不，你得活着，我也活着，这样一切才有意义。”

再见到李力时，正是他酒足饭饱之时。观音婢又恢复了原本的泰然自若，面对李渊担心的目光，李元吉不怀好意的笑意，李建成困惑的眼神，和李世民笃定的笑容，她对着李力盈盈一礼，道：“请公公再稍等片刻，容小女子梳洗收拾一番再上路。”

李力以为她想通了，连忙躬身道：“衡国夫人客气了，那咱家就在这儿歇息片刻，等您梳洗好了，咱们就出发。”

听到他要歇息，李渊令婢女们端水铺床后带着儿子们退了出来，前往墨韵堂正房去见窦氏。观音婢则不慌不忙带着婢女们前往出云院，与世民分别时，两人还甜蜜地相视一笑。

墨韵堂里，窦氏早就得知了李力的来意，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待李渊带着四个儿子进门时，满地都是摔碎的杯碗碟盘。

李世民一见到窦氏便求道：“娘亲，杨广欺人太甚，辱我妻室，咱们现在就反了吧！”

一听到他的话，李建成七魂三魄差点丢了一半，阻止道：“二弟，你不要乱来。”

李元吉更是满脸得意道：“二哥，你不要因为一己私欲害死一家人，别担心，有公主在，陛下会善待二嫂的。”

李建成这才回神过来，瞪大眼睛道：“难道陛下是想？”

李渊对着李建成点点头，后者惊讶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这，这到底为什么啊？虽然二弟妹生得极美，可天底下不止有她一个美人啊。

窦氏眼里带着几丝期冀望向李建成，道：“建成，你是长子，你觉得我们李家接下来该怎么做？”

李建成嘴唇翕动半晌后才低声道：“虽然陛下做得不地道，可是君为臣纲……”

窦氏闻言，眼神冷淡下来。

李元吉插嘴道：“我好不容易才娶到公主，正等着升官加爵，我死也不同意。”

李渊正心烦着，板着脸斥道：“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李元吉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看向李渊，他现在可是驸马啊，爹爹怎么还这样待他！

看着父母兄弟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李世民一言不发。他双手抱着胸，侧耳听着外面的声响，果然不一会儿后，阵阵马蹄声传来，伴随着急促的嘶叫。

李世民什么也没说，一个人握着宝剑提腿往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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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