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看着许诺将高君雅押进去,李福又对着李世民躬身道:“二公子,夫人请您一会儿去墨韵堂议事。”

李世民点点头,他决定去墨韵堂前先回一趟出云院看看观音婢。

走到正屋的廊下,李世民用力跺了几下脚,想要抖掉鞋上的雪,就听得观音婢欢快的声音:“世民!”

他一抬眼,恰好看到观音婢裹着大红色的锦绣棉被趴在窗前,她只露出头来,很是可爱,顺滑的青丝散落着,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容,那种发自内心的欣喜让李世民眼前一亮,心里软乎乎的。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还在这里。

李世民如青松般站起那里,衣袂无风而飘,他开心又好奇的打量着观音婢。

观音婢在做什么呢?她在看雪景。她伸出手来指了指窗外,刚一碰到寒意,又飞快将手臂缩回去,小心翼翼将被子裹得更紧,冲着李世民笑眯眯道:“下雪啦!”

窗外只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也让她看得很开心,仿佛这雪也盖住了她昨日苦涩的心情。

观音婢孩子气的动作让李世民忍俊不禁,想到墨韵堂那边还有事,他有些不舍道:“我还有些事,过会儿再来陪你。”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又看。

待李世民的身影走远,莲荷过来将窗子关好,观音婢拥着被子躺下,笑嘻嘻地滚来滚去,道:“今个儿可真好!”

危机解除了,醒来就看到喜欢的天气。

和那个爱着她保护她的人。

墨韵堂里小花厅里,窦氏难得穿着得很整齐,花白的头发盘起,头上未着任何首饰,她和李渊并排坐在上首,许诺和赵英奇分坐在两侧,而王威和高君雅则狼狈地被押着跪于小厅中央。

李世民迈着大长腿信步走过去,给爹娘请安后,坐在左下首。

窦氏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和蔼地对许诺和赵英奇道:“你二人除贼有功,重重有赏!”

王威闻言气得破口大骂:“你们才是贼!反贼!逆贼!”

窦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她冷着脸对李福道:“这两个人在并州掣肘国公多年,心怀狼子野心,不堪教化,就让他们体面的上路吧!”

李福躬身听命,指挥着身强体壮的仆役们带走反抗不休的王威与高君雅。

窦氏用胳膊肘撞了撞一旁陷入沉思的李渊,后者回过神后,抚须道:“王威与高君雅伏法之后,虎贲郎将与虎牙郎将空缺了出来,你二位立下大功,理应重赏,就由许诺接替王威的官职,赵英奇接替高君雅的官职。”

许诺和赵英奇一听,不禁大喜,连忙起身下跪,谢过李渊的知遇之恩。

窦氏指着李世民,温声对许诺道:“阿诺,这是我的次子李世民,你见过的,对不对?”

许诺看了眼坐姿笔挺稳如金钟的李世民,点了点头。

窦氏问道:“你觉得他如何?”

许诺想起自己几次与李世民打交道都没能占着丁点便宜,于是真心实意赞道:“回夫人,二公子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很机警,有悟性,有手段。”

窦氏闻言笑笑,她的身子骨本已是强弩之末,此番下来,今日强打起的精神也衰弱了许多,此时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形有些摇晃,身旁的李渊连忙扶住她。

李世民也惊得跳了起来:“娘亲!”

窦氏摆摆手,对着许诺道:“我所生的这些子女中,他最像我,阿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诺闻言湿了眼眶,他爬过去像仆役一样跪在窦氏面前,带着哭腔道:“阿诺明白。”

窦氏喘着粗气道:“这应该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见了。当年我一时心软,见你被主人打得半死,便将你买了过来。后来你为我卖命半生,本也该偿还了当年的救命之恩,可是……”

许诺匍匐在地上大哭道:“阿诺甘愿一辈子为夫人卖命,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李渊见窦氏的情形实在不好,便打发了许诺和赵英奇,将窦氏带回卧室,又唤来王大夫为她扎针。

待窦氏平缓下来,她对李渊道:“渊哥,你不同意我将许诺给世民。”她不是在问李渊,而是平静的陈述。

李渊皱眉道:“你别多心,我只是觉得你把许诺给了世民,等于送他八千太原驻兵,毗沙门那里怎么办?”言下之意是,毕竟李建成才是嫡长子。

窦氏解释道:“这是世民该得的。没有世民,太原驻兵会被王威牢牢握在手里,我们也拿不到。是世民借剿匪之事,揭穿了王威的真面目,让他在军中威信不再,我们才有机可趁。”

她的语气平静如水,言外之意却很犀利。若是李建成眼红此事,得先想想缘由。

李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伸手帮窦氏掖被子,道:“先别说这些,你好好养身子,以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夫人的智慧。”

李渊刚回到书房,李建成与李元吉便相携而来,刚刚他们兄弟俩一起盘点了李家麾下的兵力,觉得举起义旗为时过早,因此过来求见李渊。

李建成忧心忡忡道:“爹爹,我们并州满打满算也就三万官兵,与李密之流相比,兵力过少,若是冒进,恐难以分一杯羹啊。”

李渊知道李建成的性子,稳重有余,进取不足,是个不愿冒险的个性。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让人先将李世民、裴寂与刘弘基请来。

相对于李建成的沮丧,刘弘基则有信心得多,他躬身解释道:“世子,四公子,国公大人麾下在册的官兵虽只有三万,可我们还有两万余名俘虏,更别提进入并州的流民中成丁半丁之数远在十万之上。兵力方面您不必着急,细论起来我们并不比李密他们差。”

李建成闻言,脸上露出几分愉悦的神采。李世民见状,撞了撞他的手肘,低声道:“大哥大可放心。”兄弟俩相视一笑。

李元吉翻了个白眼,扯着嗓子嚷道:“可打仗不是光有人就成啊,物资粮草,盔甲军械哪样是易得的?”

裴寂道:“让四公子操心这些,实乃我们做臣属的过错。裴寂愿将晋阳旧宫中的粮草、杂彩与甲胄悉数献给唐国公。”

李渊淡淡说了句:“铁官沈翊亦愿献上铁矿九千斤,这只是第一批,以后还会有。”

话说到这里,李建成和李元吉还有什么不明白,李渊恐怕早有谋划,且为此布局数年。

李建成还好,收买沈翊、裴寂献粮、收容流民、优待俘虏,这桩桩件件的事情李渊从未瞒他,如今只是揭开面纱,让他看到全局而已。看到爹爹早有安排,李家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实力雄厚,李建成心中一片安定祥和。

李元吉则不同了,他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看着一脸了然的李世民和恍然大悟的李建成,他怒不可遏道:“爹爹既然早就有心反隋,这等大事为何只告诉李世民一人?难道大哥和我不是李家的一份子吗?”

李渊瞪了他一眼,道:“我和你娘亲从未将此事向世民吐露过半句,是他自个儿看出来的。你白长了颗心,没有心眼,能怪谁?!”

当着裴寂和刘弘基的面,李元吉被训斥了一顿,自觉太丢面子,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李渊看着他梗着脖子不说话的样子,更觉得添堵,挥挥手让众人退下,只留下李建成:“毗沙门,你过来替爹爹参详参详檄文。”

李世民等人从书房出来时,天空已经放晴,太阳照下来暖融融的,小花园里的积雪融了一半。

与裴寂刘弘基告别后,李世民转了个弯顺道去看窦氏。

汪嬷嬷撩开帘子,窦氏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听到二儿子的脚步声,闭着眼睛说了句:“别总来看我一个老婆子,去陪陪观音婢,她可受了惊吓?”

李世民想起观音婢早上裹着被子探出小脑袋看雪景的可爱样子,不由得笑道:“观音婢还好,您儿媳妇可不是只胆小的兔子。”

窦氏轻轻笑骂道:“混账小子,又乱说话,你越疼她,她越大胆。去吧!”

李世民笑嘻嘻道:“得令!”

出云院内,李世民旋风一般进了正屋,情绪高涨道:“观音婢,收拾东西,我带你去温泉庄子上玩。”

观音婢有些犹豫:“现在吗?”

李世民看穿他的心思,道:“你放心,弘基叔安排了数千人来守卫晋阳,现在出门再安全不过了。我还叫上了舅兄,段兄和刘兄,到时候一起赏雪烤肉,岂不快哉。”

观音婢披上那件镶着雪白狐狸毛的红色云锦披风,由李世民亲手扶着上了马车。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两人依偎而坐。观音婢突然问道:“世民,我听说王威和高君雅都死了?”

李世民伸手掐了掐她白嫩润滑的脸庞,调侃道:“你倒是消息灵通。”

说起这事,李世民突然情绪低落下来:“我眼神还是不够好,既看不出高君雅是杨广的人,也没看出来许诺是咱家的人。”此时的李世民就像只失落的小狗狗,满脸懊恼地撒起娇来。

观音婢拍了拍自己的腿,李世民会意,躺下来将头搁在她的腿上。就像给狗狗顺毛一样,观音婢抱着李世民的脑袋揉来揉去,安慰道:“这有什么,只能说明那两人深藏不露,你与他们见得少,自然难以察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若非你急智,咱们一家恐怕还被禁卫军围困在府里呢。”她的语气轻轻柔柔的,就像母亲哄小孩一样。

李世民抬起头道:“是吗?可我常见李大安,也没看出来他是皇宫安插的细作。”

观音婢有些讶然:“李大安?大哥身边的那个李大安吗?”

李世民“嗯”了一声,闷闷道:“大哥说他毫无察觉。”

说起李大安,观音婢倒是想起来一件往事:“我记得大嫂刚接手晋阳中馈时,她写的年礼礼单,娘亲拿给我看过,规行矩步的,一点差错也没有。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让李大安去打探消息,再之后突然就把裴府的年礼改成了几百两银子。娘亲为了向裴夫人赔罪,还特意办了回赏花会。这件事很可能就是李大安在使坏,当时他要么是想挑拨离间,要么是在试探裴李两家关系的深浅。”说着说着,观音婢突然茅塞顿开。

种种细节李世民是不知晓的,道:“还有这事?”

观音婢也懊恼起来:“哎呀,都怪我没仔细琢磨,要是我当时再敏锐机灵一些就好了。”

李世民躺在观音婢的腿上,睁大眼睛看着她后悔的样子,心里又酸又涩,又莫名有些自豪。

夫妻俩对着哀叹,都觉得自己不够细心不够努力。

坐在车辕上的水仙听着两人的对话,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您二位给别人留点活路,好么?

这大概就是比你聪明的人,比你还努力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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