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阁萧玉琢早有耳闻。
听闻这个杀手组织除了按招收费还有其他更匪夷所思的规定。
譬如一百金包杀掉委托,叫做“天涯海角令”。
譬如像这次失手的话,需要退还给雇主一半银子。
还有什么新雇主只要五成银子……
“他不会善罢甘休,据我所知,能在墨阁手下活过三个月的目标寥寥无几。”
明漓似乎愁容满面,暗示一般看了眼满地细针:“毕竟一个人不会随时保持高度警觉,迟早阴沟里翻船……”
“先生,你既然能窥探天机,是不是可以算到我何时有血光之灾?”
萧玉琢心里暗道这人果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江湖恩怨和深宫后宅、朝堂纷争都各有千秋罢了。
这人能活到现在手段了得。
说不定真是每天睁一只眼睛睡觉。
“咳……生死各安天命,不得随意窥探……”萧玉琢打断自己继续发散的思绪:“我出去练剑。”
……
风平浪静又三日。
此时两人在房檐下的木桌相对而坐,杀得有来有回。
两道身影看起来赏心悦目,黑白棋子在修长的手指下悄然落子。
明漓皱着眉毛,深邃明亮的瞳孔若有所思的看着棋局。
“公子好生悠闲~”
平遥在一旁站了半天,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下棋,忍不住出声:“公子!昨日那密信您是不是没看!”
“平遥,观棋不语。”
“你!”平遥气鼓鼓,秀眉一挑,在一旁闷头画圈。
萧玉琢在一旁开口:“你输了。”
“是,我输了。”明漓伸了懒腰,这几日修养,他气色好了不少,可那脖颈的绷带依然缠着,看起来还是病气未消的样子,转身对着平遥说着,也没避讳萧玉琢:
“你信中所说我已知晓,纵火者下落不明,但是线索未断。”明漓看了眼萧玉琢才继续开口:“天下不止普通火焰,炼气术士修天火,那天火在常人眼中与普通火焰一般无二,却可藏与金器之中,本殿记得,尹牧安寿宴上不少高手和家族都送了寿礼。”
平遥瞬间了解:“是,属下明白。”
萧玉琢在一旁没有出声,默默听着。
皇室典籍浩如烟海,连炼气术这种罕见的体系都有所记载。
“先生,不如和我一同去尹宅废墟看看。”
“何时?”
明漓收着棋子:“今夜。”
……
红霄城内
两人来到了尹宅废墟处,黑袍融入夜色。
萧玉琢戴上了一顶黑纱斗笠,遮住了面容。
昏暗的月色下,破败不堪的景象映入眼帘。
虽然萧玉琢不是第一次见过这个场景,但依旧愣了一下。
周围死寂一片,明漓抓过一截断木细细打量,随后又在地面摸索什么。
萧玉琢微闭双目,二指并拢,指尖突然冒出一簇小火苗,安安静静的燃烧,仔细看去,那火苗竟欲展翅,形似羽翼。
明漓侧目。
萧玉琢睁开双眼,铅灰色的眸子一闪而逝的银光,四处望了望,眉头一皱。
“怎么了?”
明漓翻出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走到萧玉琢身边。
“这不是寻常的大火,我看到了腐火,不过快要消散了。”
“腐火?”明漓一愣,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萧玉琢眼珠转了转,视线落在明漓手上,看到那金丝透着莫名的血色,厌恶的说:“腐火是一些邪道的炼气术士用人尸温养的,几乎触之必死……”
“而且你手上的东西是金丝,他在大火中吸收了部分腐火,才让我更加确定。”
明漓目光沉下来:“我差点被割断了脖子,就是这个千丝机关。”
“是你哥哥的手笔吗?”
明漓摇头:“不知,那个人隐藏很好,我判断不出他是什么人。”
两人又翻找了一会儿,明漓眼尖看到街上神翼军巡逻,拽着萧玉琢往巷子里钻去。
萧玉琢惯性就要给对方来一剑,反应过来之后按住蠢蠢欲动的剑柄。
隔着衣袖,萧玉琢能感觉到对方滚烫的体温,不同于自己冰冷的躯壳。
带着活人独有的生机感。
萧玉琢抿了抿唇,从对方手里把手腕抽出来。
“他们走了,殿下还要继续找线索吗?”
“算了……”明漓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动了动手腕,语气稍显冰冷:“说不定那个人也和尹家一起葬身火海了。”
他似乎什么都没发现,也没问萧玉琢关于体温的事情。
“你们是来找宝物的吗……”
巷子尽头蜷缩一个奄奄一息的身影,完全隐于暗处,气息微弱到两人一时之间没有发觉。
明漓神色陡然凌厉,抽出袖中的匕首。
那女子的声音细如蚊蝇:“别杀我……”
“我是尹家小姐,尹宁烟……”
萧玉琢两人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眸中的震惊。
尹家五小姐,尹宁烟,居然还活着?!
那女子挣扎着从黑暗中蠕动出来,一点点挪到月光下——满身脏污,衣衫褴褛,脸色都和月光揉在一起,鬼一样惨白。
“别杀我……杀我……你们要金子自己去挖……”
“尹宁烟?你没死?”明漓皱着眉头。
听到熟悉的声音,尹宁烟苍白的小脸抬起来,看到了那张皇宫宴会时见到的脸。
“七……七殿下!”
尹宁烟忽然激动起来,四肢并用艰难爬着,“殿下……尹家没……求殿下做主!”
她满是污泥的手要抓上明漓衣角,又颤抖缩了回去,改为跪着匍匐在地:“殿下,求殿下做主!”
明漓抿唇:“你先起身。”
……
明漓将平遥叫了过来,黑天半夜,平遥从镇武司睡眼惺忪的赶到尹家,在看到尹宁烟之后惊呆了。
然后干脆利落把披风披在尹宁烟身上,抱着就往不远处的客栈奔去,丝毫不顾客栈老板怪异的眼神儿……
萧玉琢二人慢腾腾的从客栈窗户潜进了屋内。
尹宁烟洗漱过后换了干净衣裳,正一口一口喝着白粥,她饿了四五天,本就不能多喝,到最后被平遥把碗夺了过去,看着碗满眼不舍的样子。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尹宁烟跪地便拜。
“听闻殿下失踪多日,小女心系殿下,索性无事,小女便放心了。”
萧玉琢:……
深宅大院的女子也不一般,话说的真漂亮。
明漓见怪不怪,端坐在椅子上:“说吧,你是如何保住性命的。”
“……回殿下,小女在大火那一日前去了林府,和小女的朋友出门去城外寺院上香,在那小住一日,待到归家之时就……就……”
尹宁烟说话已哽咽,缓了好几口气才继续道:“小女本来要在宴会将请来的福牌赠予爷爷,路上耽搁了时间,回来时尹府已成废墟,然后小女一直等尹家幸存之人来找小女,却不想宁烟就是最后一个……”
“大火之前,尹府可有异样?”
尹宁烟想了想:“不曾……”
“我父亲和爷爷一如往常,神色语言并无怪异。”
明漓低头思索,萧玉琢在一旁开口:“明漓,大火最开始是在哪里?”
明漓看着直呼大名的萧玉琢,笑了笑,回忆自己在寿宴时:“似乎是尹府书房或偏厅方向。”
说着,明漓反应过来,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平遥,平遥会意,悄悄退下。
若说官员书信往来,最了解的应当是大晋的镇武司。
“殿下,这位先生是……”
尹宁烟侧目,似乎才注意到带着黑纱斗笠的人。
明漓面上“不悦”:“不该问的别问。”
“是,小女知错。”
尹宁烟恭顺低头。
“算了算了……”明漓不耐烦摆摆手:“也不知道你找我来做主是干嘛,事情我大概清楚了,会交代给镇武司,总之尹姑娘节哀,无处可去的话先暂时在客栈住下。”
“吾有要事在身……记住,不该知道的不要好奇。”
“小女明白。”
明漓给了萧玉琢一个眼神,萧玉琢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
……
“那姑娘撒谎。”萧玉琢直截了当的说:“你不追问下去?”
“她挺聪明的,知道一问三不知。”
明漓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眸中冷厉淬了冰霜。
“这么多天她都等在那巷子里,如果不是有人暗中保护,堂堂尹家五小姐,玉脂天香风姿绰约,怎么到现在还相安无事?”
“尹宁烟自己会露出马脚,你只要派平遥暗中监控就可以了。”萧玉琢眼中带着欣赏之色,对这个胸怀城府的七皇子心中赞叹。
后辈如此,大晋何愁不兴!
这样想着,看着明漓的目光带了几分慈爱。
明漓抖了一下,张望几下,不知道哪里来的奇怪感觉。
……
今夜无眠,因为两人回到红枫居又又又撞见了墨阁的人!
铮铮!
刀剑相交,萧玉琢凌厉的剑芒几乎砍断了湖边的石头。
明漓正手握匕首跟另一个人对打。
两个墨阁杀手见没讨到好处,互相对视一眼,又滑不溜秋的跑了。
明漓:……
“妈的,明闵这个狗东西有完没完!”
湖边萧玉琢洗衣服的石头随着明漓手掌一拍,终于不堪重负,应声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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