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这么大，林梓烨还是第一次见到况言这样的人，一边自/残，一边狂笑，实在是抽象得很。

于是，在对方无意识释放的强大精神压力下，他跑路了。

刚一抬头，他就看到了远处极为醒目的宏伟建筑——海之塔。正如同传说所描述的，它通体呈现圆柱形，矗立于深蓝海域内，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幽光。

向上看不到顶端，向下看不到尽头，宛若神明的杰作，神圣而难以理解，颠覆了人类多年心血成就的建筑学。

将海之塔的冰山一角彻底看清时，林梓烨猛然惊觉，自己已经走到了那条神秘道路的终点，而他的正对面是一面透明的、依稀可以感知到的墙。

冥冥之中，他有种特殊的认知，那便是进入墙后的区域，会让他后悔终生。

可也仅是犹豫了两三秒，便迈步穿墙而过，他想进入海之塔，许下愿望。

为了诡域内的同伴和卡洛斯的遗愿，他想先许一个让所有人成功出去的愿望。

倘若愿望不限制数量，他一定会许愿复活卡洛斯，哪怕要付出代价。

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属实不尽人意。

穿过那面墙，林梓烨直接进入了深海之中，周围骤然涌来巨大的压力，似要将他压扁。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爆体而亡时，体内突然出现了一股暖流，有条不紊地流淌至全身，平衡了内外压强。与此同时，肺部肿胀的感觉消失，氧气得以循环。

发现这一变化，林梓烨喉结滚动，眼睛又不争气地红了。

他记得，在和卡洛斯确定关系的那晚，对方把那颗蓝珠子喂给了他。

那条蠢鱼说，这是每条人鱼的至宝，一生仅有一颗，除了遇到生命危险，送出去牵制敌人外，只能送给心爱之人。

如果真心相爱，心爱之人就会分得人鱼的一半力量，并且送出后就不能收回了。

因为人鱼一生唯爱一人。

“我是感觉不到变强了多少，蠢鱼你太菜了！不然也不会……”林梓烨吸了吸鼻子，泪水渐渐溶于海水。

来不及调整情绪，他按照卡洛斯教的，很快游到了海之塔跟前。仰头查看着刻在塔身的数字，不多时，他便找到了卡洛斯所说的层数。

海之塔的门轻轻一推就开了，远不及来到此处的道路那般沉重。明明是血色铺就的道路，终点却是如此圣洁，当真讽刺。

林梓烨不由地冷笑出声，笑声回荡在空旷偌大的圣殿内，阵阵回响。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圣殿之上，气质清冷高贵的海神。

和想象中类似克系不的可名状之物截然相反，海神的形态非常具体，应当说它就是一条人鱼，更加美丽易碎的人鱼。

呼吸停滞一秒，林梓烨移动视线，这时才勘破幻象，注意到了圣殿内错综复杂、宛若血管的枝条。

这些枝条富有节奏地蠕动着，颤动着，插入圣殿的土地与墙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步变得粗壮，就像是在吸食海之塔的力量，壮大己身一般。

不止是如此，这位高高在上的海神并非以自身意志居于高位，而是被贯穿身躯的枝条一步步推了上去的。

果然，生命女神投放不眠者复仇号去寻找海之塔，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早有预谋。

假设让任何一个被生命女神污染的人进入海之塔，那么所携带的污染就够这位海神喝一壶的，更有可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毕竟就目前来看，去往海之塔的道路如此艰难，生命女神都能将污染渗透到这般地步，估计离吞噬海神仅差临门一脚。

“海神大人……”林梓烨轻唤那条人鱼的名讳，目光则始终锁定于对方看不太清的脸上。

话音落下，宛若一石激起千层浪，圣殿内的枝条开始躁动起来，而束缚着海神的枝条则绞得更紧了些，引得对方发出几声痛苦的闷哼。

海神并未说话，反倒缓缓低下了头颅，去看这位多年来的第一位访客。

林梓烨时刻用眼睛留意着暗藏的危机，可察觉到海神的动作，下意识投去了视线，然后便彻底愣在了当场。

美丽强大的海神有着一张他极为熟悉的脸。

眉眼间同卡洛斯十分相似，整体上却没有那种说不出来的非人感，而是更接近于人类的审美与长相。

唯有清冷高贵、生人勿近的气质，和蠢鱼截然相反。

刺骨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大脑，林梓烨驱动着僵硬的身体，想要穿过枝条的层层阻拦，去仔细看看海神的样貌。

但等他迈出第一步，周围景象蓦地碎裂，灰雾自四面八方游来，萦绕在他身边，牵扯住他试图去挽回的双手。

他想起了卡洛斯死前的那句话。

什么忽然想起来，什么出去后待不久——答案刚刚就出来了啊！

游戏发布的通关任务为“进入海之塔，并许下愿望”，很明显他没有完成任务，但副本又显示通关成功。

除了诡域的主人死透了，别无其他可能。

这条蠢鱼骗了所有人，还把自己骗得团团转！

***

诡域破碎，众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坐下整顿休息，等候这次的大功臣林梓烨归来。

“小林总！”恢复男儿身的柏夜，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情绪高涨，远远瞧见林梓烨的身影，立即起身打招呼。

可当人走到近前，他又蒙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他盯着林梓烨红肿的眼睛，试探着问了句。

刚经历人生大起大落，林梓烨瘪着嘴给了特管局大腿一记眼刀，带着哭腔道：“我老婆没了……我的蠢鱼……”

特殊管理局里的非单身人士数量稀少，柏夜正好不在其中，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手足无措好一会，最后选择向刚赶来的111小队求助。

于是，就有个大聪明自告奋勇地说道：“别伤心，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至少你还活着，而且人和人鱼是没有结果的，这是畸形的爱！”

林梓烨哭得更大声了，甚至撸着袖子，要和这位好心人士友好交流感情。结果没两下被人干趴下了。

“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雾新歌毫无压力地结束掉治疗工作，趁机上前道，“其实你有空可以再来一趟这个诡域，说不定你老婆重新刷新了！”

“……”林梓烨仿佛能听见胸口清脆的咔嚓声，怒视雾新歌哽咽道，“你给我闭嘴！”

“哦，好的。”雾新歌笑眯眯地后退几步，打了个哈切，转头去看隔离在众人之外的另两人。

不料却见那位冷冰冰的祝队长跪在地上，将大腿给那个伤得最重的家伙枕着，晦暗不明的眼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膝枕很好是没错，不过现在不正是跑路的最好时机吗？！雾新歌眼睛一亮，转身就要逃，紧接着就被柏夜拦住了。

“我觉得咱俩之间，还有些账没算清。”柏夜唇角微扬，笑意却不及眼底。

咽了口口水，雾新歌强颜欢笑地解释道：“柏队长，我知道的，像你这样英姿飒爽、玉树临风的人，是不会和我这样的小人物计较的。对吧？”

“雾队长，论官职咱俩应该差不多吧？”柏夜两手抱拳，关节发出清亮的咯吱声，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小臂上隐约可见的筋络。

如果说这边气氛高昂，那么另一边就是冰天雪窟。

祝祈梦垂眸端详着况言紧闭的双眼，颈间湿润的触感似乎仍有残留，时刻刺激着心绪，让向来冷静自持的他不由得烦躁起来。

这一手养大的小孩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只是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渴求到如此地步，以至于有些脱离掌控。

如果能借助爱情彻底控制况言，他不介意做出些许让步，尝试那些他不甚感兴趣、称得上多余的东西。

但即便是如此，也应该按照他的安排与计划，一步接着一步进行，而不是哪天况言脑袋一拍，直接霸王硬上弓，然后他顺理成章地从了。

世界上还没有存在什么东西，能够让他打破计划，脱离掌控地随波逐流。

就算存在，他也会将一切掰回正轨，重新成为棋盘之上，运筹帷幄、游刃有余的执棋者，甚至是操纵棋局的幕后之人。

实在无法掌控的棋子，要么舍弃，要么毁掉，绝不能让其成为具有威胁性的不可控因素。

至于况言……虽然是最完美的实验体，但并非无可替代，如果要舍弃，也不过是成本大了些。

思及此处，祝祈梦渐渐找回了以往运筹帷幄的感觉。况言其实能察觉到他的意图的，不但选择藏在心里，更愿意深藏本性顺从于他。

这不正是多年来调/教成功的表现吗？

他唇角微扬，深不见底的眸底仅映出了况言一人的脸，仿佛要将其牢牢框住，拖入深渊。

“该说你傻，还是聪明呢？”祝祈梦的笑容依旧柔和，却带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他扬手覆上况言的颈间，啪塔一声扣住了那颗透亮的红宝石。

指腹轻轻摩挲着宝石光滑的表面，皮肤不知何时破裂开来，点滴血液渗进宝石，修复着他这次传送造成的损伤。

就在这时，一只手猝然钳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足以将一个孩子的骨骼捏碎。

祝祈梦面不改色地移开视线，对上了况言略显怒色的墨色眼瞳。

应该没有人猜到，梦梦其实是个很纯/情、感情方面很被动的人吧:）

表面：我要掌控一切，包括感情！

实际：嗯……这样吗？还在掌握之中，没事的……应该没事吧？

调/教一个人是一方面，可爱情又是另一方面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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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