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言抬头扫视残破的“食欲餐馆”，一种新奇感涌上心头。周边的场景就像一幅破碎的画，画布碎成点点星光，逐渐消散。

消失的区域被灰黑迷雾取而代之，他好奇地靠近那些迷雾，脚下响起清脆声响。

木质地板都变成了液体，无色无味，透明中泛着诡异的灰黑。

“这就是诡域真实的模样吗？”他情不自禁道，隐隐有些兴奋。这片地方给他的感觉过于舒适，无论是清新的空气，还是无人的寂静。

仿佛鱼儿沉入活水，重获自由。

“况言对吧？”一只胳膊忽然搭上他的肩膀，他偏过头，对上林梓烨闪闪发光的眸子。

对方递来一包未拆封的纸巾，冲他笑了笑，“先擦擦脸。”

“嗯。”况言接过纸巾，默默往旁边移了移，试图远离那支胳膊。

“来，这是哥的名片。特殊管理局的人全在这里，咱们出去后不好跑路，你回头联系我啊。”说罢，林梓烨又掏出一张小卡片给他。

“好的。”况言把脸擦干净，萦绕鼻尖的浓重血腥味总算少了几分，面色有所缓和。

捏着小卡片的一角，他念出了上面的字：“林夜娱乐ceo，林梓烨。电话……”

林梓烨看着这人呆呆愣愣的认真模样，心里既好笑又欣慰，不过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ceo是什么？”况言抬眸，直视林梓烨的眼睛，认真的态度不似作假。

“……我高估你了。首席执行官，通俗来讲就是管理公司的掌舵人。”林梓烨扶额，心中对况言的认知评价有所改变。

“哦。”况言点点头，记下了这个陌生的英文单词。

他把名片放进背包的夹层，和自己的其他证件存放在一起，可见其对林梓烨的重视。

待人真诚的好孩子！这些小动作被林梓烨收入眼中，引得他一阵感动。

这种三好青年，在这个末世就应该越多越好！他心猿意马地想着。

“你们好，二位随我们来。我们会保护二位的安全。”先前坐在况言旁边的女人这时上前，对交谈中的二人道。

背上背包，况言丝毫不带犹豫，直接跟着人朝着灰雾的深处走去，走到一半还回头看了眼呆愣原地的林梓烨，似在催促。

“心思太单纯了，这不行啊，哪天被坏人拐走怎么办？”林梓烨老父亲心态，一脸恨铁不成钢。

紧随大部队的某先行者经过林梓烨身侧，刚好听到对方的老父亲发言，差点左脚踩右脚，绊个脸朝地。

“你赶紧跟上。”某先行者面色复杂，语气严肃地催促林梓烨，心里想的却是：要不要告诉这家伙真相呢？

能在幻境里折磨得鬼怪生不如死，回归现实后又把鬼引进小屋子宰了。

这种人真的算得上单纯吗？！

大部队列为两队，一队四人并排而行，穿梭于诡异的灰雾之中。

除了况言、林梓烨两位民间人士，其余几位先行者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甚至让人下意识觉得只有一人在行走。

相较于先行者的目不斜视和林梓烨的低头胆怯，况言就显得活跃多了。

灰雾之中似乎隐匿着数不清的特殊存在，也许是鬼，也许是些未知的存在。

他东张西望，凭借着自己的大高个，视线轻轻松松越过先行者们的包围，投入灰雾深处，完全没有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恐惧情绪。

那些特殊存在同样行走于灰雾之中，却无法切实地接触到大部队，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

当然，它们中的绝大多数并没有冲破屏障的想法，只有少数会往这边投来目光。

而它们所看之人，正是和他人画风不同的况言。

感受到一道极其强烈的视线，况言扭头望去，不偏不倚，和对方对上视线。他勾唇轻笑，即便眼中只有灰雾，仍是朝那边招了招手。

唇瓣开合，他用口型道：你好。

可能是语言不通，那个好奇心极强的存在收回视线，调转到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我劝你别招惹那些存在。”作为大部队领头的女人突然开口，制止了况言的行为。

闻言，况言歪头表示不解，但没有执意坚持，学着林梓烨的模样，低头走路。

“有些存在，我们一无所知。之前就有不小心招惹它们导致死亡的案例。”女人语气严肃，觉得很有必要解释原因。

“他们是第一支通过4级诡域的精锐队，因为情绪亢奋，对灰雾里的存在挑衅。”

“他们以为特殊管理局研制的屏障坚不可摧……谁知道那个存在只是动了动念头，连面都没露，他们的身体就当场爆裂，尸骨无存。”

“我们找到他们的黑环是在事发后的第二年。黑环里关于诡域的信息销毁了大半，只留下了他们死亡时的全过程。”

“算是那个存在给人类的警告和嘲讽吧。”女人说到最后，声音变得模糊不清，似乎受到了自身情绪的影响。

先前催促林梓烨的先行者这时也开了口：“面对诡域，人类仍是孱弱的一方。若是没有特殊管理局，或许全部的土地都已经沦陷了。”

况言将这些话记在心里，没有说什么。他能体会到那些先行者沉重的心情，却无法做到真正的共情。

毕竟从小到大，他除了祝祈梦离开这样的事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能激起恐惧而无力的情绪。

就算是纠缠不休的幻觉，也只是让他害怕，谈不上“无力、无奈”。

开辟于灰雾之中的道路一眼望不到头，漫长、沉寂，轻易便会让人涌上绝望的无力感，甚至能被称作安全的道路，也有着随时坍塌的风险。

存在于灰雾内的存在透过屏障，像打量小动物般，向背负无数性命与期望的他们投去好奇。

这种巨大的实力落差感，总会让先行者们怀疑自己的付出是否有意义。

可怀疑过后，他们又不得不背负起那些沉重的事物，再度前行，用自己的性命开辟接下来的道路。

“桥到船头自然直，兄弟们这次干得不错，下次再接再厉！”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起彼伏的鼓舞声接连响起，原本低落的氛围活络起来，大家热血上涌，沉闷的灰雾似乎也有了光亮。

“好耶！兄弟们加油！”林梓烨跟着抬头，没头没脑地喊了一声。

“……”

气氛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看着周围投来的奇怪眼神，林梓烨闭了嘴，向其他人笑了笑，缩回脖子。

谁问你了？你个游戏玩家凑什么特殊管理局的热闹！

先行者们脑中浮现同一个想法。

“还有多久出去？”况言冷不丁来了句，既浇灭了先前的热情，又缓解了林梓烨的尴尬。

黑影数量增加了。

它们跑到了屏障外面，源源不断地走入灰雾深处的未知区域，跟随着一个个未知存在的步伐，面带笑容，语气戏谑。

况言知道，它们这是在让他跟着出去，去找死。

“为什么不跟上呢？”

“这边才是真实的世界。”

……

“再走二十分钟，应该差不多了。”

领头女人的声音和那些呓语重叠。

况言没听清女人说的内容，点了点头，没要求对方重复。

黑影跟去迷雾深处也挺好的，至少不会挤在大部队周边，把通道堵得人满为患。

他可不想看着那些幻觉拿起各种道具，划开身边人的脖子，捅穿他们的肚子。灰黑色和红色的搭配并不美妙。

“出去之后要多久能找到药店？”他来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身体不舒服？”女人关切道，“出去之后我们会直接和军方汇合，管理局留了一些人在观察区。那里有专业的医生，也备有市面上大部分应急药品。”

念出几种药品的名称，况言问道：“这些有吗？”

女人沉思片刻，对方提到的药物她几乎没有了解，只有少数的一两种觉得耳熟。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精神类药物。她耳熟的其中一种就是用于抑制幻觉、亢奋情绪的，有些刚出诡域的人常常出现精神障碍，会使用那种药物。

“我只知道其中一种，这个是有备的。就是你说的□□丙嗪片。”

“好的。”况言应下，不安的情绪有所缓和。

“如果你有需要，那边还有不少心理医生，随时可以咨询，不要钱。”女人补充道。

这回况言没应答。他觉得自己不需要心理医生，有祝医生就够了。

“我需要！”林梓烨举手道。

“……”女人沉默了，“也行，军方的设施面向所以人类。不过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进诡域的玩家吧。”

她还以为这些不怕死的玩家，心理很强大呢。

“呃，我通常游荡于各个初生诡域，现在通关了6个吧。”其中5个被管理局带飞，1个就是现在这样，睡一觉突然结束。

不清楚真相的女人眼神变了变，重视起林梓烨来。游戏玩家的存活率不比管理局，通常低得吓人，能够通关6个1级诡域的玩家更是寥寥无几。

“能看一下你的游戏面板吗？”女人起了招安的想法，虽然招玩家进管理局非常麻烦。

林梓烨不好意思地打开手机，给女人看了自己的游戏面板。

“体质、力量、理智、速度全部是C，智力为B，但是幸运值是SS……”女人念出屏幕上的字，心下了然。

她之前也看过其他玩家的面板，C级是比普通人还差上些，B级正常水平，A级是就算比较高的，S级几乎见不到。

而在一般人幸运值都为C级的世道下，眼前这人足足有两个S。

“经过核查，我们会放你离开的。”女人轻咳一声，俨然没了把人留下来的心思。

再去看对方一身上下价值不菲的服装配饰，也有了正当的理由。幸运值太高，投了个好胎，直接化身二代。

第6次被婉拒的林梓烨吸了吸鼻子，好看的脸蛋上写满了委屈。他看向况言，寻求安慰：“我觉得我其他数值还有提升的空间。”

“哦。”况言未接收安慰请求。

大家可能不明白幸运值ss的概念。大概就是参加抽奖，保底二等奖；游戏抽卡（90小保底），5发以内必出金；投资项目，稳赚不赔；买股票，连续涨停板……

某种程度上来说，林梓烨遇到况言就是最大的幸运了:P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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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灰雾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