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舒和俞明言都被这极有歧义的“摸我”两个字噎住了。
殷辞却没进行什么多余的联想,他只是单纯地理解了字面意思,然后站到陆亭笙面前为他摸骨。
非常非常浅淡的血腥味袭入鼻腔,殷辞闻着有些不舒服。
可想想那些被人皮包裹着、不知死了多久的骷髅,他稍微忍一下眼前这个被血水淋湿的人,也勉强可以。
他忍着反胃将人上上下下的骨头都摸了一遍。
然后不由在心中感叹。
这人的身材可真好。
手下的触感全是紧实的肌肉,明明看着并不壮,没想到身材居然这么有力。
在摸到大腿位置的时候,因为那块地方包裹着的肌肉太多,所以殷辞只好两手并用地环了上去,略微用力向内按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眼前人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
“好了。”
他站直身体,朝那边的乐舒开口,“我需要纸笔。”
这次乐舒倒是干脆利落地去跑腿了,很快从屋内拿出了他要的东西。
俞明言被乐舒塞了个墨砚捧着,后者自己则摊平手掌将白纸放在上面,“请吧,小班主。”
殷辞用笔蘸了墨,然后根据刚刚摸骨的结果勾勒陆亭笙的骨架。
他下笔的速度很快,几乎没有留出任何犹豫和思考的空隙。
十分钟左右不到的时间,一个骷髅骨架便在白纸上栩栩如生地出现了。
“有这个图,待会儿按照一定比例去找就不会出错。”
殷辞简单解释,然后看向其他两人,“下一个你们谁来?”
“我来吧。”乐舒自告奋勇。
这边陆亭笙正拿着自己的骷髅图欣赏,闻言却转头打断他们的动作,“等等。”
三人看向他。
在众人的注视下,陆亭笙从口袋中掏出一双黑色的特制手套。
“我瞧着班主不是很想接触这些雨水,忽然想起口袋里还装了副手套,便送给班主做礼物了。”陆亭笙将那双手套递到殷辞面前。
忽然想到?
方才你怎么没有想到?
此时此刻的三人心中同时发出疑问。
殷辞到底还是接过了那副手套。
这是他收到的来自眼前这人的第二件礼物了。
在自己不做NPC的情况下收到的礼物。
哦不对,他现在是一个伪装NPC的NPC。
那对方也是想刷他的好感度吗?
接下来的时间殷辞没有耽误,戴上手套后迅速将乐舒和俞明言两人从头到尾摸了一遍,然后又在纸上生成两副骷髅图。
最后他才根据自身的情况,快速画成了一副属于自己的图。
“班主你的头好小啊,胳膊也细,腰也细。”陆亭笙拿着拿着那张图评价,“就是个子还挺高的,腿也长。”
殷辞一把扯过自己的图,塞到乐舒的怀里,“按照我刚刚找到的那块骨头和图片的比例,找全其他的人骨就行了。”
乐舒瞧瞧陆亭笙的面色,然后眯眼笑着答应了,“好哦。”
陆亭笙瞧见殷辞冷待他,也不生气,挑了挑眉便去找图上的骨头了。
不久之后,四堆挑好的被洗干净的骨头,整整齐齐摆在殷辞的面前。
他走到自己的骨头面前,按照图画上的步骤开始拼接。
神奇的是,这些骨头之间分明没有任何的连接结构,但两两接触后,便像本就一体似的,“咔”地一下就直接紧扣在一起了。
这显然是违背常理的。
可在游戏副本中,最不需要相信的就是常理。
于是其余三人连惊讶的表情的都没,也拿起自己相应的骨头,跟着殷辞的动作开始“拼接”自己的人傀了。
天空的乌云再度一点点聚集起来。
在四具骷髅拼好的那一刻,上空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殷辞迅速在意识中按压住了想飞到他头顶的九幽,但想象中要被血水浇个满头满脸的情境却没出现。
是陆亭笙拿着倒掉了水的木盆挡在他的头顶,然后又将殷辞拉到自己的身前,用格外高大的身躯替他挡去了大半的雨水。
“乐舒,俞明言,你俩尽快把人傀搬到屋子里头来,小心点,别弄散架了。”
他说完就带着殷辞往正厅走去,根本没给对方任何拒绝和反抗的机会。
这边在雨中格外狼狈的乐舒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向俞明言吐槽,“小鱼,你觉不觉得我俩有点像冤种?”
“少说话,赶紧搬东西。”
来到廊下后,只是衣服边缘微微浸湿的殷辞看着陆亭笙,眼神有些奇怪,“你为什么要帮我挡雨?”
陆亭笙被他问得一愣,倒是认真地思考了几秒,然后道,“大概是你每次要碰到雨水的时候看起来都非常可怜,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一样,所以我发发善心。”
谁可怜了?谁要哭了?
殷辞刚刚才打算上涨的好感度又猛地落了下去。
他决定了。
就算这个人送他礼物,给他挡血水,他也不要给他涨好感度。
乐舒和俞明言分别来回跑了两趟,总算将四具人骨骷髅都搬到了室内。
殷辞看着屋外的雨,心中若有所思。
方才陆亭笙他们破坏了被控制的人傀,所以那些怨气消散血水停歇,可现在他们又将打散后的人骨重新组装变成了新的傀儡,于是这些怨气重新凝聚,雨水,或者说血水又开始下了。
这证实了他方才的猜测基本正确。
那么这些人傀生前到底是被谁杀害的?对方现在又在哪里?
“人傀做好了,下一步呢小班主?接下来我们需要做什么?”乐舒擦了一把脸上的水,问道。
他的问题打断了殷辞的思绪。
“第一日的工作已经完成了,第二日……”
殷辞的回应戛然而止。
众人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却见方才还一脸冷静的小班主微微张着嘴,保持着要说话的动作,黑白分明的双眸却微微瞪大,像是……有些惊恐。
“你怎么了?”陆亭笙狐疑地问他。
乐舒甚至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小班主,小班主?”
殷辞很想回应他们,可他不能。
有透明的、看不见的丝线卡在了他唇齿之间,以交织的形式牢牢将他的舌面压得贴紧了下颚,同时又有几缕缠绕在他的齿缝中,朝向不同的方位发力,让他无法自由说话,甚至于连嘴唇的开阖都无法自主控制。
而这还不是最要紧的。
最令人窒息的,是他脖颈间紧紧勒着的两条丝线。
他看不见那些线,可他有种感觉,如果下一秒他再开口说出哪怕一个不该说的字,那两道丝线就会直接割断他的喉咙,甚至削掉他的脑袋。
殷辞才来到这个真实的世界没有多久,他不想死。
所以他确实生出了害怕和恐惧的情绪。
他双目瞪大看向陆亭笙,眸中的乞求和对生的渴望让后者微微愣神。
陆亭笙舔了舔后槽牙,然后反手露出一把大刀来,直接比在在殷辞的脖颈处。
俞明言和乐舒都被他的这一举动吓到了。
“这,这不至于吧。”乐舒下意识想拦,“小班主不想说就不说呗,没必要就这样直接动手啊。”
俞明言却是看出了什么拦住他,“别打扰他。”
陆亭笙的刀一点点顺着殷辞的脖颈擦过,雪白的肌肤因为过于敏感,而在这片刻之间泛起了一片红晕。
在碰到殷辞微微鼓起的喉结时,陆亭笙感觉到自己的刀像是斩断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接着下一刻殷辞就摸着自己的脖颈剧烈呼吸了两下。
但他依然没有说话。
“还有?”
因为没有了性命的危机,所以殷辞也稍微放开了自己的行动,抬手指着自己合不上的嘴唇。
“啧。”
陆亭笙知道自己下手没轻没重的,方才在脖子那块已经是他最小心的时候了,现在嘴巴的位置……
他拍拍自己的刀身,不知是在对谁说,“稳住了。”
宽厚而锋利的刀刃塞进殷辞合不上的嘴中,稍不小心就能直接将他的嘴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更别说还有无形丝线的威胁。
殷辞有心想将嘴巴再长大些,可他害怕那丝线一言不合直接动手,于是便只能静静地等着。
在唇齿间的涎液不受主人控制滴到刀锋上的下一刻,陆亭笙猛地上挑刀刃,那缠绕在殷辞唇齿的丝线便瞬间消失了。
殷辞想要阖上嘴巴。
“别动,我把刀取出来。”陆亭笙声音很严肃。
殷辞整个人立时便又像被点了穴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陆亭笙不是在吓唬人,而是他的刀能给人和诡怪造成的伤口是不可逆的,若是不小心在这张漂亮的脸蛋上划出一条口子——
未免可惜。
几秒钟之后,殷辞总算能弯下腰大口呼吸了。
等他喘息的声音过去后,乐舒才松了口气问道,“方才到底发生什么了?”
陆亭笙将刀凭空收了回去,“看我干什么?问当事人啊。”
殷辞摸了把嘴角的些许生理性液体,站直身子,“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被警告了。”
是的,只是警告。
毕竟刚刚的情况,那丝线背后的存在若真想直接杀了他,其实是完全可以的,哪里还会给陆亭笙救他的机会。
所以只是在警告他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殷辞也是这会儿冷静下来才想清楚的。
“所以不能说的话是指?”乐舒摸摸下巴,“关于制作傀儡的下一步?”
俞明言也立刻想清楚了,“之前班主说制傀要三日,每日有每日的步骤,是不是这些步骤不能提前告诉我们,必须严格按照时间来?”
他很少说这么长的句子,所以一句话说的又慢又稳,但也足够让屋内众人思考清楚了。
“原来如此。”乐舒了然,“怪不得那管事走得这么干脆,原来暗处还有不知名的东西在盯着我们啊。”
“比起这些,小班主,我倒想问你一个其他的问题。”
陆亭笙语气莫名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殷辞看向这个刚刚才救他于险境的男人。
“你不是班主吗?为什么戏班里还有其他东西监视着你?”他的声音微微压低,似乎还是带着笑意,又似乎没有。
“而且,为什么看到我凭空拿出一把大刀,你丝毫没有惊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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