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上下起了入秋后的第二场秋雨。

晚自习，初春写完第二张试卷，抬头看过去，才发现下课，教室里灯火通明，很多同学在外面走廊上说话打闹，看向一旁的位置，只有零散的几本书放在上面。

沈沉周请假了，今天晚自习没有来，但手机群里也没并未收到任何短信，只是他们平时都是约好在小区门口一起来学校没见到人。

原平提着两包零食跟班里的同学一起进来，他晚上在家里吃过两大碗饺子，但还是饿的快，啪的一声，一包落在初春面前，他跟人嬉皮笑脸的说完才坐下。

初春把零食挪到一旁，看着原平。

“沈沉周没跟你发消息吗？”

原平坐在凳子上转过身，“没，他估计有事吧。”发过消息，没回复。

初春有些担心。

“他就自己住，万一要是生病怎么办？”

原平点头，皱着眉头想了下，小心的从兜里把手机拿出来，给初春使个眼色。

初春瞬间心领神会，拿起课本给他遮掩一下，并且注意一下外面走廊情况，以免老赵突然出现。

原平打过去电话。

“对对，妈，您过去看看吧，担心呢。”

“嗯嗯，那我挂了，要是他生病，您一定要逼他去看医院。”

他说完才有惊无险的挂断，一小会时间就紧张的脑门冒汗，主要是老赵偷袭很容易就收走手机。

第三节晚自习上完，原平说收到他妈妈的短信，沈沉周没事。

放学照旧几个人一起骑车回家，只是深秋外加刚刚下过一场雨，温度瞬间直降十几度，空气里都弥漫着萧瑟的味道。

谢安大道上，雨打落的梧桐叶，被车碾压上，一次又一次。

初春进小区后跟他们俩分开，径直往七号楼这边拐弯，路灯下长椅上坐着的人，昏暗的路灯照的头发看起来毛绒绒的，只是拉链拉到下巴，遮掩了半张脸，又背着光，看不太清楚，地上还放着一个看起来似乎被摔坏的机器，她本来想悄悄离开的，但那机器很熟悉的样子，那是沈沉周的东西。

“沈沉周？”

天气冷了，又加上现在的时间确实晚一些，小区里只有零零星星的下晚班回来，或者是初高中的学生急匆匆的经过。

有些静谧，这声音不算大，但有些突兀。

长椅上的人转过身，视线撞上。

初春把车子停好，走了过去，看他头发上还有些湿意，应该是坐好大一会，她站在他旁边，动动脚还是坐在一旁。

“你今天请假了？是准备的不顺利吗？”

她看着面前有些七零八落的零件，或许是这个理由。

沈沉周摇头，“挺顺利的。”

他嗓子有些哑。

初春看着这一堆有些零件，是挺怀疑他的说法的，但既然他这么说，应该就是真的，沈沉周向来输得起。

“那你怎么这么难过？”

她看得出来他刚刚一个人坐在这里的时候，浑身沮丧又悲切，像是小朋友弄坏了再也修不好的玩具。

沈沉周目光看向远处，点点星光。

“还好吧，只是心情不太好。”

初春看他，想起一件事。

“你的偶像可是小鲤鱼，它是很厉害的，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闯过去，你可千万别被打败。”她说着这话嘴角上扬，小鹿眼睛笑起来还有些孩子气。

沈沉周听完她说的话，转过头看着她，单侧嘴角上扬，又若无其事的转过头。

“高一的时候告诉你的，你还记得。”

初春点头。

“当然，你看，这是我们认识的第三年，我们还一直都是同桌，明年就要高考了……”她想劝慰他。

“那你别忘记答应了我要一起考到京市的。”

她的话被打断。

初春愣愣的看着他的眼睛，瞳色沉沉，那像是一汪看不见的潭水，无措措的点头，是这样的。

那你知道约定一起考到京市代表什么吗？

初春晚上洗漱好躺进被窝还在想，代表什么？翻过身，抱着被子。

他不仅跟自己约定好了，还跟原平他们也是这样的，如果是普通朋友关系也是可以这么约定的吧。

她又翻过身。

榆市最好的三所高中联考，人数比较多，成绩出来是周一下午第二节课上完，老赵把成绩单直接贴在黑板的右下角，上一次的成绩单撕掉。

一到下课，黑板旁边都挤的水泄不通。

原平火急火燎的，他拿着手机拍了照片回来。

“卧槽，卧槽，沈沉周你牛啊，三所学校联考又是第一，你这基本上就语文跟英语丢点分，其余都快满分，七百二，你是真牛。”

初春看着手上的成绩单，也是满眼的激动，清晰的看他后面的班级排名，校排名，联考排名，都是数字一。

她带着笑意去看自己的，六百九十五，比之前进步，她也挺欣慰的，三所高中联考第四十五名。

原平也稳在了六百六。

“这成绩真是我考出来的，我可太牛了吧。”他洋洋得意。

这份高兴一直持续到下午放学，一起去外面还是马大姐土豆粉。

天冷了，喜欢吃砂锅土豆粉的人多起来。

他们是一打铃就冲着跑出去的。

因为八中每个年级的学生很多，所以吃饭的点时间错开，高三的放学时间比高一高二早十分钟，但十分钟就足够他们几个提前在店里占座。

店里一份砂锅土豆粉七块钱，量大。

一坐下被店里的热气感染到，搓搓手。

赵梧栩推推眼镜，“还是沉周厉害，第一跟玩一样。”

陈屿勤当然肯定的点头。

徐露然心情很不错，“我进步了二十分，回家跟我家胡女士说，零花钱加倍，我还机会冲刺京大，要是真的考上，胡女士估计要在小区里摆上流水席。”

她成绩不稳定的因素比初春多了一门数学，但英语一直拔尖，无论题目如何，都能稳在一百四以上。

“哎，沈沉周，昨天我妈回家跟我说，沈叔叔跟齐阿姨回来了，你没事吧。”原平突然提起来，他也是昨天晚上回家才知道的。

初春坐在他的对面，想起昨天那个破坏的零件。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

徐露然伸出胳膊肘撞一下原平。

沈沉周摇头，“还好，沈先生生气，把我做的模型砸了而已，昨天晚上熬一会已经重新修好了。”

他语气平静，只是细听，夹杂着一丝讽刺，不屑。

徐露然瞪一眼原平，这人真是哪里不开提哪壶，没一点眼色劲。

初春虽然不清楚他跟他家里人的过往，但从徐露然的讲述中勉强拼凑出，心底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又再次浮现，似乎嗓子被棉絮堵上。

还是原平先忍不住的。

“沈叔叔确实挺过分的，你说你也不花他钱……”

徐露然拉了下他的胳膊，“好了，土豆粉上来，快吃吧。”

二零一五年的春节，初春还是在榆市过的，因为高三重点班是大年二十七放假的，年初四当天有晚自习。

三十下午一起在家里待着包饺子。

刘丽珍让她们去买醋。

曲夏今年初三，学习也紧张很多，也慢慢的知道学习，成绩算是中上，跟初春的关系越来越好。

穿上外套出了单元楼，就是一阵冷风扑面而来。

曲夏抱紧初春的胳膊。

“姐，你们八中实在太难考了，我这个成绩估计没戏。”

初春双手插进羽绒服的兜里，“你这个成绩下半年复习的时候再冲刺一把，应该可以的，重点班会比较困难。”

曲夏叹声气，也是吧。

小区里面就有小超市，两个人买了一瓶醋回去，往电梯门口走的时候，看到站着两个少年，其中一个是沈沉周，工装裤，黑色卫衣，外套拉链没拉，敞开着，另外一个跟他有几分相似，只是表情不太好看，似乎很生气。

曲夏瞬间就认出来了，在一旁抱着醋瓶，伸手戳过初春，见她看向自己，又挤眉弄眼的提醒，那个帅哥。

初春没跟她说过自己跟沈沉周是同桌。

沈沉周也看到了她们，目光对视。

恰逢过年节，电梯似乎被留在了某层，估计是在搬礼品之类的，很慢。

那看起来桀骜不驯的少年双手插兜。

“虽然我妈让我跟你好好相处，但这完全不可能，爸他不喜欢你，在海市根本没人知道你，以后也不会承认。”

初春听完才明白过来，这是他那个弟弟，她视线小心的放在沈沉周的身上，他微微低着头，侧脸看过去，只有他紧抿着的唇角，若有若无的像是挂着一抹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