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停在原地,转过身。
“有什么事?”
声音平静的过分,这十年,她们一开始争吵的很凶,后来她大三大四常常实习,又因为在外面兼职所以租房子住,赚生活费跟学费忙的脚不沾地,再到后面读研,面都见不得几次,梁叔叔拿钱给她,她也没要过,因为这个事曲美仪来学校找她大吵一架,再到后面她们之间连争吵都没了,母女俩已经到了相看两厌。
曲美仪日子过的不错,生意做的越来越大,老公脾气好,从不会跟她争吵,儿女也都争气,名牌大学,大概没人不羡慕她,她打量人,还是一贯的强势,视线永远都是从头看到脚,带着些不舒服的尖锐的东西。
“我就说两句话,你可以恨我,不想见我,我也一样,并不想看到你,可漾漾不一样,她从小就多粘着你,真心对你好,你怎么能对她那个态度。”
初春听到这话也并不意外,曾经她固执的认为,身为妈妈,你凭什么不爱自己的孩子,我就应该得到你的爱,后来她见过很多人爱她,也得到很多爱,才明白有些人的爱没那么重要,固执释怀的很快。
她听到这话不会再生气,反而很安静。
“妈妈,我要去好好生活了,以后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别再联系了。”她没答她的问题,本想直接走的,但又停下脚步,“新年快乐。”
曲美仪来问罪的气势就这么被压了下去,看着她的背影,轻蹙着眉头,胸口说不上的不顺。
初春大步往前走,她到家里收拾行李箱,行李箱里的衣服都有些没拿出来,正好不用再折腾。
她给曲夏发了消息,又转过去两千块钱,算是一点心意,年初一的返程高铁票实在好买,她晚上九点就坐上回京市的高铁,车厢里空空荡荡的,不过外面又飘起了小雪。
曲夏收到微信,心里也过意不去,直接打过去了电话。
“姐,对不起啊,让你跑着一趟,我不知道姑姑会回来。”
“没关系,你好好照顾舅妈。”
挂断电话,高铁启程。
初春抬起手托着下巴,侧过头看外面的雪,眼睛蒙上雾气。
手机震动。
她随便擦下眼泪,看着手机上的信息。
露仙女:你怎么这么快就回京市了?
露仙女:我刚刚去你舅舅家找你,曲夏说你九点的高铁票。
初春:我舅妈身体没什么大碍,我就先走了。
徐露然看着信息,知道她不想说也没多问,这么多年,她自诩还算了解她。
露仙女:那可真是可惜了,我妈妈叫你来家吃饭呢,啧啧,某人没口福了。
初春深吸一口气,心情好很多,嘴角稍微上扬了下。
初春:替我谢谢阿姨,我下次一定多吃。
她白天睡的也并不好,在高铁上不小心睡了两个小时,再醒过来半个小时就到达京市,高铁站里冷冷清清,但值班的工作人员随处可见,她有些疲惫,拉着行李从出站口刷身份证准备回家,只是刚刚出站,旁边就有位小姐姐拍她的肩膀。
“那个人一直在看你,应该是接你的吧。”她说着指了指旁边不远处。
初春看过去。
那人穿着长款黑色羽绒服,拉链随意拉开,碎发耷拉在额前,戴着一副眼镜,他眉目分明,耀眼又夺目,不管过了多少年,未曾改变,可明明是她从外地赶过来,他身上却有种风尘仆仆感,像是等了很久很久。
大厅内暖气十足,周围稀疏的路人来来往往,装饰的红色的过年的标语,都被扔在了他的身后,一切都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初春大脑此时此刻无比清醒,她走到他面前。
“你怎么会来?”
沈沉周抿嘴笑下,“露然给我发的消息,我送你回家。”他顺手接过初春的行李箱。
车上暖气依旧很足,高速公路上车辆依旧很少,外地牌照也几乎没有。
初春手机上跳出一条微信,是徐露然发来的,点来链接。
是乔远叙的结婚邀请函。
她想起下午的对话,手指按下电源键,余光飘向沈沉周。
“乔远叙要结婚了,大概是年后。”
沈沉周点头,自然的聊上。
“我们大学的时候打比赛见过几面,听说毕业后他拿到海市一个不错的offer,这些年我也没回去,所以也没见到。”
外面的景色随着车子的移动,不断地向后退。
“我小时候生过一场病,忘记很多事情和人,乔远叙说,小时候我们认识,我还帮你揍过他。”初春想确认一些事情,
“那你也认出我来了?”
沈沉周没什么反应,依旧目视前方,手搭在方向盘上,姿态放松。
“嗯,你跟小时候变化不大,特别是眼睛,很漂亮。”
初春转过头看着他。
“那你对我那么照顾,是因为小时候我们认识吗?”
“嗯……算是吧。”他随口答道。
初春躺在床上抱着怀里的抱枕,眼睛闭上又睁开,卧室的灯关了,黑漆漆的一片,她无法确认一些事情,她又翻过身,最后还是睡不着,又捞起床头的手机,四点三十二,打开灯,拿起书翻看了几页才勉强睡下。
年初五,徐露然拉了一个群。
徐露然:大家好,咱们历险记又凑齐了,包间已经定下,六点准时到啊,都别迟到。
年过的快,原平初四晚上就到京市,他初八还有个案子要见当事人,所以回来的很早。
群里一串都很有节奏的分别回复了1,原平还开玩笑说像是公司内部的群一样。
初春这几天在小区里喂了喂流浪猫,又照旧的跑步锻炼身体,把作息调正常。
她穿一条紧身牛仔裤,一双长靴到膝盖,上面就是白色毛衣,外加长款风衣,头发披肩又特意卷过,淡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应该算好看吧,想着深深吐口气,五点半提前到达饭店。
徐露然定的是一家日料,初春跟前台报了手机号码,她就进了包间。
徐露然是第二个到的,后面原平赵梧栩也依次进来。
原平乐呵呵的跟初春说话,似乎中间的没再见的十年不存在,后来又遇到他的客人,看他在外面跟人聊天,游刃有余的样子,总觉得他大概天生就应该做律师。
徐露然在旁啧啧摇头,凑近初春说话。
“原平这么多年性格还是那样,一点没变。”
初春点头表示赞同,又看下时间,五点五十。
“露然,我问你一个问题。”
徐露然漫不经心的点头,“你说。”
“你觉得沈沉周会因为小时候别人对他的好,格外照顾那个人吗?”
初春这几天其实一直都有这个疑惑,只是她不知道该找谁去问。
徐露然仔细想了下,“你说的格外照顾有多照顾?是普通的朋友的关怀,还是会无微不至的像喜欢?”
“后者吧。”初春想起过去。
徐露然笑了下,“初春,在你看来沈沉周是个什么样的人?有没有边界感?”
她还没等初春说话,就又开口,“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家里的事情,他极其有分寸,待人客气礼貌又疏离,我这么说没错吧,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初春听完垂下眼睑,静静地坐在一旁。
陈屿勤姗姗来迟,一进来就道歉。
“公司出了点事,沉周赶过去,让我替他多吃点。”
原平给他倒上一杯酒,嫌弃的递过去,“你快点吧,少装,迟到自罚六杯。”
“凭什么,不应该是三杯?”
“还有一半是沈沉周的啊。”
几个人凑在一起,从天南海北聊到公司那个傻逼领导,又一起聊回大学。
初春默默在旁听着,只倒上两杯茶水。
陈屿勤吃了一块菜,看向初春,微抬了下巴,“你呢,出国读书,是不是跟咱们国内很不一样?”
其他几个人也都看向她,时间像是静止一样。
初春不知道怎么解释,话在嘴边转了又转,还是选择搪塞过去,“也还好,没什么不同。”
赵梧栩推下眼镜,“我有同学也是在日本读书,其实去一趟花销也不多,沉周经常过去,下次咱们几个人都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过去,也可以去初春的学校看看。”
吃完饭,已经晚上八点。
他们几个都喝了点酒,分别叫代驾回去。
初春已经叫到车,送走他们之后,车还没到,站在原地等着,她背着包在原地来回踱步,想着他们谈起的这些年的沈沉周,她都会因为进一步知道他的事情,而说不出的开心,天上似乎又下起了雪,明明已经立春。
手机震动,她以为是司机打来的电话,拿起看到是徐露然发来的微信。
徐露然:刚刚忘记跟你说,沈沉周这些年去过那么多次东京,虽然我没问过,但大概是因为你。
初春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很久没回过神,心缺了一个口子,酸涩的情绪是个巨大的怪兽把她一点点的吞没。
东京留学本就是曲夏随口胡说,搪塞胡阿姨的话,连她都是后面曲夏告诉的才知道的,怎么就他当了真。
她有些无力,眼前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都走马观花一般。
打车取消了。
她点开沈沉周的头像。
初春:我现在可以见你一面吗?有话想对你说。
夜晚,沈沉周和陆泉刚刚从园区里出来。
陆泉走在一侧,手里拿着车钥匙,“走吧,大过年的,我今请你吃饭,看你今天特意打扮过的,怪突发情况让你来加班,耽误约会。”
他说完才见沈沉周在旁边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备注名是个女孩子,他认识沈沉周这么多年,确实没见过。
“看什么呢?”
沈沉周手指快速在手机上敲了几下,随手放进衣服兜里,抬头,路灯打在他的脸上难得的柔和。
“不了,有点事,先走了。”
陆泉看他神情轻松,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难得啊,那你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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