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裴越渊的话提醒了众人,众人从对梁牛声夫妇的讨伐中渐渐恢复理智,议论的焦点再次聚焦到此。

听到此,魏溪龄才明白裴越渊今日所来为何。

那日他口口声声都是国法如山,不可撼动什么的,固执比过天灵山上的镇山石。

她还真当他冷血无情,却没成想,虽说他让吴毅自首,但还是如了吴毅的愿,给他坐镇,让他伸冤。

吴毅看了裴越渊一眼,立马磕头道:“十二月初五那日秀姑一头撞死,李三从梁牛声那拿回了五十两,但是初六晚我便去找了李三,期间他只去过喜胜茶楼,茶楼伙计说见他拿着一包袱进去,之后便空着手出来,而伙计还看见,李三离开半个时辰后,空着手进去的赵廷余拿着一个包袱走了出来。”

门外的百姓听到这,又纷纷疑惑起来,“这个赵廷余又是谁?”

“赵廷余现是兵部尚书张大人的家臣。”

吴毅这句话简直就是一道惊雷,震惊众人。

门外安静了一瞬后,紧接着议论声若排山倒海而来。

“你的意思是张大人看上了梁秀姑?”

不知门外何人高声大喊了一句,戳破了众人隐晦的猜测,大家满脸好奇,接连催问吴毅。

那夜知晓此事后,魏溪龄便告知了孟剑平,这几日孟剑平便暗中跟踪了赵廷余这人,发现他与好些个泼皮无赖暗暗勾连,这些泼皮无赖都在为赵廷余物色美人。

但据魏溪龄所知,张疏怀如今有七个小妾,上一个接入府的小妾还是四个月前。

而赵廷余物色的美人可不止这么多,那些美人最后又去了何处,一直还未查探出来。

场面再次失控。

“啪啪啪!”

朱庞拥接连重重敲了三下惊堂木,这才再次平息了众人的议论。

“肃静!肃静!”

朱庞拥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吴毅,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裴越渊,背上已是渗出涔涔冷汗。

他哪里能知,这般小小的杀人案,还能牵出一品大员来。

他一个从三品的京兆府尹如何敢得罪得起?

虽说裴越渊如今也是从三品,但他爹裴庆直可是一品大员,国舅爷,虽说裴皇后已薨,但当今太子是裴皇后所出,这皇亲国戚,他也不敢惹。

朱庞拥看了看门外聚集的百姓,又看了看底下跪着的一众人等,只得强自镇定,咳嗽了两声,这才开口说道:“李三买梁秀姑的原因确实存疑,但也不是吴毅一面之词就可评判。”

瞥了裴越渊一眼后,朱庞拥职守威严,一脸端肃继续道:“再者,今日所断之案是吴毅杀人,这并未存疑,至于吴毅控诉李三强抢民女,也并不成立。至于李三买梁秀姑的原因为何,并不影响本案的裁决。”

“大人!”吴毅出声阻止,却被衙役狠狠按在地上,他极力挣扎,呼喊着,“大人!大人!”

门外的百姓亦是疑惑不解,小声的议论声密密匝匝,像是赶不走的飞蛾。

可朱庞拥的惊堂木还是狠狠敲下,匆匆结束了这场审判。

裴越渊看着被带走的吴毅,未言一语。

在发现吴毅前,他就已查明梁秀姑的死因,之所以今日会来旁观,也无非是给吴毅一个申诉的机会。

但这背后牵扯甚广,又何止一个梁秀姑,而他吴毅也不过是蜉蝣撼树。

裴越渊默默轻叹了一口气,收回眼却无意扫过门外一道身影,他抬腿就往外而去。

“裴将军,您……”

朱庞拥的寒暄才开口,已被裴越渊落在身后,他冲出门去,却再也寻不到那道身影,恍若方才只是错觉。

在人群退去前,魏溪龄和孟剑平已悄无声息离开。

“师兄,”魏溪龄在无人处站定,望向身旁的孟剑平,她眼里的茫然已然消失干净,“吴毅未能追查的真相,我们继续追查到底吧!”

不是商量,是已然下定的决心。

孟剑平毫无意外,挑了挑眉,眼眸一转间就安排妥当,“你继续待在明月楼,师兄我便跟踪赵廷余,若有消息,我便知会你,两厢不耽误。”

“好!”

……

初十这日午后,阳光温和。

魏溪龄又悄悄入东宫。

此次不为别的,只为问问五日后,边无垠会不会带她去宫宴。

却又被童迟拦下,说是边无垠正在书房会客,让她等候。

魏溪龄想着那便等着吧,她坐在暖和的厢房里,吃了糕点喝着茶,安静地等边无垠。

书房里,裴越渊汇报着出京所查到的消息。

此次裴越渊出京是到常录救灾。

十年前的腊月,常录暴雪持续了十日,周围十来个郡县的百姓缺衣少食,饥寒交迫,冻死街头的百姓不可计数,更有甚者以人为食。

若非今年,边无垠的千里密探先一步传了信来,朝廷提前准备,命裴越渊早早带兵带物资进入常录,常录这一次持续十多日的暴雪,早已封山封路,又怎能送得进一件衣物,一颗粮食?

裴越渊将灾情一一汇报,最后对边无垠拱手道:“清舟代常录的百姓谢过殿下。”

“常录百姓亦是北巍的百姓,孤庇护他们自是应当,况且,孤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边无垠伸手握了握裴越渊的手臂,将他托起,“而清舟你却是实实在在为百姓鞍前马后,若是该谢,也该是孤谢你才是。”

裴越渊垂眸道:“微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是应当为百姓奔赴在前。”

边无垠给裴越渊斟了一杯茶,将所有未言的话装入其中,裴越渊又如何不知,他执起那杯茶,眼眸含笑,尽数吞入。

这是两人多年的默契。

边无垠知裴越渊自来将尊卑刻入骨髓,他亦自幼便将天下重任担于肩。

“可有揪住方习治的尾巴?”

方习治便是常录的父母官,在位三年间,常录百姓越发过得艰难,每年报上来的财政收支看似毫无异常,却又处处透着不寻常。

而且,方习治还是张疏怀岳丈的门生,由张疏怀一手提拔,边无垠不由得多了几分关注。

此前就已发现常录的异常,边无垠这才暗自将千里密探早早铺了过去,不想恰恰就助常录提前防范了这次雪灾。

而裴越渊此次到常录救灾只是其一,也正好借此打探方习治,看看能否查出点东西来。

“此次雪灾,常录多座桥梁坍塌,微臣几次想要查看都被拦下,但还是被微臣发现了异常,有三座近五年新建的桥梁,桥墩却极为脆弱,其中绝对有猫腻。”

裴越渊想到此颇有些遗憾,他眉间微蹙:“微臣此次是为救灾而去,无权查看账簿等资料,若非如此,定能直接找到证据带回来。”

“可有百姓因桥梁坍塌受伤?”边无垠抿了一口茶。

裴越渊舒展了眉眼,庆幸道:“万幸,正是冬日,百姓少有外出,倒是无人因此受伤。”

“那便也算是好事。”边无垠清冷的眉眼染了一丝笑意,嘴角微勾,“即是露了马脚,被抓住是迟早的事。”

“自然。”裴越渊汇报完政事,忽而想到太子妃选定之期即近,忙道:“却忘了恭喜殿下。”

裴越渊这一提,边无垠愣了愣,才恍然想起,元宵后便要择选太子妃。

时下所有人都与他说道恭喜,边无垠却不知喜在何处。

他心有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独独没有儿女情长。

太子妃于他,与朝臣其实无二。

不过是需要平衡权利的所在。

“清舟为何一直未成婚?”边无垠转念开口问道。

裴越渊时年二十有五,早该娶妻生子,却到如今依旧未有定下亲事。

“舅舅舅母倒是也任由你拿主意。”

裴越渊垂眸不语,边无垠见此,忍不住猜测,“莫不是你还惦记着那桩亲事?”

裴庆直与魏哲忠情如手足,自魏哲忠的女儿出世后,两家夫妇便有意结秦晋之好。

边无垠听说,当时还互赠了玉佩作为信物。

不过不久后,魏哲忠却在他前途无量之际,在岐山突遭贼人刺杀。

虽说当时并未找到魏哲忠的女儿,但当时她也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孩童,只怕是凶多吉少。

如今十二年过去,不想裴庆直却还一直在找寻。

边无垠知裴越渊极重信义,但仍是忍不住提醒:“你两当时还太小,也并无男女情谊,不必为了一个承诺就耽误了自己。”

裴越渊笑了笑,轻声道:“不耽误。”

边无垠不便再说些什么,转而又与裴越渊闲聊了几句旁的,时候见晚,裴越渊便告辞离开了。

边无垠看着裴越渊的背影,心中不免觉得他太过执拗,又太过痴傻。

见裴越渊渐渐走远,单骁才走上前来,对边无垠道:“殿下,她来了。”

一个她字未明确道是谁,可听得这一字,边无垠的眼睫却无端颤了颤。

童迟觑着边无垠的脸色,立马上前试探道:“等了许久了,在梅林的暖阁里,殿下您要不要去见见?”

边无垠默了默,转身就要回书房,却在即将踏进门槛时转身,往梅林的暖阁而去。

童迟见此,暗淡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快至暖阁时,才小心翼翼在旁禀报:“许是最近累了,竟然在暖和趴着就睡着了。”

边无垠听到这脚步滞了一瞬,而后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缓缓行至暖阁。

却没想,到暖阁时,早已不见人影,边无垠缓缓走了进去,只见桌上一壶茶,一盘红豆糕,旁边还有半块落在碟子外,被咬了一大口,剩下弯月般的红豆糕,上头还留有一排牙印。

边无垠垂眸默默看了许久。

“殿下。”

边无垠转过身来,听得单骁开口道:“出事了。”

“她在桂竹巷那处宅院放了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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